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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九故事-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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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迪用了不少时间看像是他最近一次自己所记的文字。这则日记占据了三页多的篇幅:1952年10月27日 日记西奥多•麦卡德尔的财产a区甲板412室拾得者倘将本物迅速交还西奥多•麦卡德尔本人,将得到适当与略表心意的酬谢。看看能不能找到爸爸的那些部队狗牌(美国士兵挂在颈部的身份识别牌),一有时间就把它们戴上。这对我自己毫无害处而且会使他高兴的。倘若有时间和耐心.就给曼德尔教授写封回信。请他再别给我寄诗集了。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有太多够念一年的了。而且我对诗相当腻味。一个人在海滩上行走下幸被一只椰子击中头部。他的头不幸地裂成两半。接着他妻子沿着海滩走来嘴里唱着一支歌她看见那两半认了出来并且把它们捡了起来。她自然感到非常悲痛于是伤心地大哭起来。正是这种写法使我厌烦诗歌。没准那位夫人仅仅是捡起那两半对着它们极具愤怒地喊道“别来这一套!”不过回信时可别提这一点。那是说不清楚的何况曼德尔太太还是一位诗人呢。得问明斯温在新泽西州伊丽莎白的地址。见到他太太还有他的狗林迪会是件有趣的亭。不过,我自己可不愿意养狗。要给沃卡瓦拉医生写封安慰的信问问他的肾炎好点没有。得跟妈妈要他的新住址。明天早餐前试试到运动甲板去做默想不过可别丧失知觉。如果侍者再次掉落大汤勺也别在餐厅里丧失知觉。爸爸上次非常生气。明天去还书时要在图书室里查查这些词的意义和感情色彩--



肾 炎



极大数量



礼品马(价值成问题的礼品)



刁钻促狭(褒义)



三头政治



对图书管理员态度要好一些。他装腔作势时就跟他讨论些一般性的问题。



特迪突然从短裤旁边的口袋里取出一枝子弹形的小圆珠笔,摘下笔帽,开始写了起来。他把右边大腿当作书桌,没有用椅子扶手。



1952年10月28日 日记



拾得者可用1952年10月26、27日所写同一地址并获同样酬谢。



今天早晨做过默想后给下面这些人写了信。



沃卡瓦拉医生



曼德尔教授



皮特教授



小伯吉斯•黑克



罗伯塔•黑克



桑福德•黑克



格雷厄姆先生



沃尔顿教授



我本来可以问母亲我爸的那些狗牌子放在哪儿不过她也许会叫我不要挂的。我知道爸爸带着这些牌子的因为我见到他把它们打进行李了。



在我看来生命正是一种礼品马。



我认为沃尔顿教授批评我父母非常缺乏品味。他要人家都按一种特定方式生活。



事情要就是发生在今天,要就是发生在1958年2月14日我满十六岁的那天。提这事都让人觉着可笑了。



在记完这最后一条之后,特迪仍然注视着纸页,他的圆珠笔仍然斜握着,仿佛还有什么事情要记似的。



他显然没有注意有个感兴趣的人在一直独自观察着他。第一排甲板躺椅前面大约十五英尺处,往上十八到二十英尺,那里太阳亮得晃眼,有个年轻人倚着运动甲板栏杆始终在注视着他。这事持续了总有十分钟。显然这年轻人此刻作出了某种决定,因为他突然把搁在栏杆上的一只脚抽了回来。他站定片刻,仍然朝特迪的方向看去.然后便走开了,不见踪影了。但还没过一分钟,他又出现了,在一排排甲板躺椅之间高得惹眼。他大约三十岁,也许还要年轻一些。他开始径直向特迪的椅子走来,穿过椅子间的通道,朝别人正在念的小说篇页上投去分散注意力的小片阴影,旁若元人地踩在(说实在的,周围也就他一个人是站立和走动着的)编织袋和其他私人物件上。



特迪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个人站在他掎子的跟前--或者,更精确地说,是将身影投射在他的笔记本上。他后面一两排的人倒是更加感到受了干扰。他们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年轻人,也许只有坐甲板椅子的人才会用这样眼光仰起头看别人的。但那年轻人却摆出一种泰然自若的神态,而且仿佛想摆多久就摆多久,小小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至少让他把一只手插在兜里。“嗨,那边的!”他对特迪说。



特迪抬起头来看看。“嗨,”他说。他稍稍掩上笔记本;笔记本也就自己合上了。



“我坐~会儿行吗?”年轻人问,他好像是真诚得过了头。“这椅子有人吗?”



“嗯,这四把椅子是我们家的,”特迪说。“不过我父亲母亲都还没起来呢。”



“没起来?在这样好天气里,”年轻^说。他已经在往特迪右面的椅子里坐下去了。椅子都摆得太近以致扶手都挤在了一起。“那可是暴殄天物呀,”他说。“绝对是暴殄天物。”他伸直了两条腿,大腿根处粗得出奇,几乎都跟人的腰一般粗了。他身上穿的大部分是东海岸部队的军服:头发理得像片草皮,脚登一双很旧的生牛皮皮鞋,这之间是杂凑的军服——暗黄色的羊毛袜,煤灰色的裤子,领尖有纽扣的衬衫,没打领带,还穿了件人字呢外套,那像是耶鲁、哈佛或是普林斯顿那些比较吃香的研究生班班上的老油子穿过一阵的。“哦,上帝啊,天气多好呀,”他赞赏地说,眯起眼抬头看了太阳一眼。“在天气问题上,我绝对是一盘棋里的一只小卒子。”他让粗壮的腿在脚踝处交叉起来。“事实上,别人都知道,我把挺正常的下雨天看作是对我个人的一种侮辱。因此,这样的天气对于我,就绝对是天赐的吗哪了。”虽然他的发音就一般意义来说,可以算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但是却比正常状态过火了一些,仿佛他满以为他发出的任何声音让人听着都是非常妥当的——聪明、有文化,甚至很讨人喜欢或是很有魅力一不管是从特迪的有利位置还是从后面一排的人的位置听,如果他们是在听的话。他斜着瞟了特迪~眼,微笑着。“你和你的天气都好吗?”他问。他的笑容并不让人觉得不亲切,但那是社交性的、会话性的,而且不管怎么回避掩饰,还是跟他的自我莲在了一起。“天气有没有搅得你失去些理性的乎衡?”他笑眯眯地问。



“我没有把它跟自己联系得太紧,如果你指的是这一点的话。”特迪说。



年轻人大笑,头朝后面仰去。“太棒了.”他说。“顺便说一下,我的名字是鲍勃•尼科尔森。我不知道我们在健身房有没有混熟到知道对方名字的地步。自然啰,我是知道你名字的。”



特迪将身体重心侧到一边的屁股上,悄悄地把他的笔记本塞进他短裤的侧边口袋。



“我一直在观看你写东西呢——从那上头,”尼科尔森乎乎淡淡地说,朝那个方向指了指。“好上天呀。你不停地用功,真像是个小特洛伊人呢。”



特追看着他。“我在笔记本上写点东西。”



尼科尔森微笑地点点头。“欧洲怎么样?”他没话找话似的说。“你喜欢吗?”



“是的.非常喜欢,谢谢你。”



“你都去了哪些地方?”



特迪突然把身子朝前弯了弯,挠起小腿肚子来。“噢,要说全所有的地名得用好多时间呢,因为我们是开车走的,跑了很多很多的路。”他又坐直了。“不过我母亲和我主要是呆在苏格兰的爱丁堡和英格兰的牛津。我想在健身房里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得去那些地方让人问话。特别是在爱丁堡大学。”



“不,我想你没跟我讲过,”尼科尔森说。“我还不大相信你真的那样傲了。是怎么干的?他们对你搞逼供信啦?”



“对不起,你说什么?”特迪说。



“是怎样进行的?有趣吗?”



“有时候,还行。有时候,不太有趣,”特迪说。“我们呆的时候稍稍长了一些。我父亲想比坐这条船早一点儿回纽约。可是有人要从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和奥地利的因斯布鲁克来看我,因此我们只得傻等着。”



“事情总是这样的。”



特迪第一次正跟看着他。“你是诗人吗?”他问道。



“诗人?”尼科尔森说。“天哪,不是的。可惜不是的。你干吗这么问?”



“我不知道。诗人们总是连对天气也很多愁善感。他们总是对原本没有感情的东西大惊小怪。”



尼科尔森微笑着伸手到上衣口袋里去摸香烟和火柴。“我倒认为那是他们的职业特点,”他说。“诗人首先关注的不就是激情吗?”



特迪显然没听见,或者是没在听对方的话。他心不在焉地望着运动甲板上的那对烟囱或是烟囱后的更远处。



尼科尔森好不容易才点着了烟,因为正有一股轻风从北面刮来。他往后靠去,说:“我知道的,你甩掉了一伙纠缠不清的--”



“‘蝉鸣正喧闹,全不察觉将殒灭。即在一瞬间。’”特迪突然说道。“‘路途何寂寂,无人彳亍于此一秋日之黄昏。’”



“这是什么?”尼科尔森笑着问道。“再说一遍。”



“那是两首日本谣曲。它们并没有多少激情之类的东西,”特迪说。他突然往前坐,把头歪向右面,用手轻拍右耳。“我的耳朵里还有昨天上游泳课进的积水呢,”他说。他又把右耳轻拍了几下,然后朝后靠去.双臂搁在两只扶手上。这自然是张标准大小让成人坐的甲板椅,他坐在里面显得很小,可是同时,他又显得非常放松,甚至是怡然自得。



“我知道,你将一伙很烦人的老学究留在了波士顿,”尼科尔森说,一边观察着他。“在那最后一次小小的争论之后。整个莱德克检测组或多或少都给甩了,据我了解。我想我告诉过你6月里我跟艾尔•巴布科克长谈过一次。事实上,就在那同一个晚上,我听了所放的你的录音带。”



“是的,你说了。你跟我说过的。”



“我知道他们是一伙最缠人的家伙,”尼科尔森继续说道。“你们有天直到深夜都一块儿谈呀谈个没完 那就是你灌录音带的那同一个夜晚,我相信。”他深深地吸了口烟。“据我了解,你作了些小小的预言,使那帮家伙乱成一团。是这样的吧?”



“我希望能知道大家为什么认为情绪冲动是如此重要.”特迪说。“我妈妈爸爸认为,一个人没有人情昧,除非这人认为许多事情都非常悲惨或是非常让人恼火或是非常——非常之不公正,反正是这类情况吧。我父亲读读报就能大喜大悲。他认为我没有人味儿。”



尼科尔森往一边弹了弹烟灰。“我琢磨你没有感情?”他说。



特迪回答之前想了想。“如果我有,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曾经动过感情了,”他说。“这感情有什么好处,我可看不出来。”



“你爱上帝,没错吧?”尼科尔森问,有点故作冷静的样子。“能不能说,这是你的长处?从我由你的录音带里听到的以及从艾尔•巴布科克所说——”



“是的,当然啦,我爱上帝。可是我并不感情用事地爱上帝。他从没说过谁必须得疯疯癫癫地爱他,”特迪说。“如果我是上帝,我肯定不会要大家疯疯癫癫地爱我。那可太靠不住了。”



“你爱你父母,对吧?”



“是的,我爱的——非常爱,”特迪说,“可是你想让我用这个词儿来表示你想让它指的那个意思——我看得出来的。”



“好。那你想用它来表示什么意思呢?”



特迪认真地想了想。“你知道‘亲切’这个词的意思吧?”他问,把脸转向尼科尔森。



“大致的意思我还是懂的吧,”尼科尔森不太高兴地说。



“我对他们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亲切的感情。他们是我的父母亲,我是说,而且我们都是相互和谐与其他等等的一部分,”特迪说。“我要他们活着的时候活得很快活,因为他们喜欢过快活的日子……可是他们并不以这种方式爱我和布波——那是我的妹妹,我是说他们似乎无法按我们的本来面目来爱我们。他们像是无法爱我们除非他们能不断让我们稍稍有所改变。他们爱我们,但是也几乎同样地爱他们爱我们的理由,更多的时候是更爱后面那一点。那样的爱法可不太好。”他把身子稍稍坐直些,并再次转向尼科尔森。“你有空,是吧?”他问。“我十点三十分可有一堂游泳课要上。”



“你来得及的,”尼科尔森说,也没有先看看自己的表。他把衣袖往上推了推。“现在才十点过十分,”他说。



“谢谢你,”特迪说,又往后靠去。“我们可以再谈十分钟。”



尼科尔森让自己的一条腿从甲板椅侧边伸出来,身子往前靠,把他的烟头踩灭。“据我所知,”他说,身体再往后靠去,“你对吠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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