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灵2·万事皆波澜-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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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中夏面色因为气愤而涨红,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什么用意?」
韦势然悠然弹了弹指头,像是当日在长椿旧货店后的小院里一样:「你们要知道,管城七侯都是笔冢主人的爱物,所以他为了寻找收藏之地,也颇费心思。这一个退笔冢,实际上乃是笔冢主人盛放天台白云的笔盒。」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忽然提起这个干嘛。
「笔冢吏大多以为笔灵必然与炼者的籍属有所关联,其实大谬不然。」说到这里,韦势然瞥了熔羽一眼,后者有些面赤。
「天台白云是王右军性灵所至,何等尊贵,岂能放到尽人皆知的地方?隋末唐初之时,笔冢主人终于选定了秦望岭作为天台白云笔的寄放之所。这里有王献之的墨池、智永的退笔冢,他们两个与王羲之都有血缘之亲,作为藏笔之地再合适不过——不过盒子虽有,尚缺一把大锁。」
「于是辩才也是个关键?」熔羽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错。」韦势然道,「据我猜测,那个御史萧翼,恐怕就是笔冢主人化身而成的。他故意骗走了辩才收藏的《兰亭集序》真迹,让老辩才怨愤而死,然后再把这和尚催化成无比强大的怨灵,一腔沉怨牢牢镇住云门寺方圆数十里,顺理成章地成了笔盒上挂着的一把大锁。」说完他双手一合,像是锁住一个并不存在的盒子。
众人都沉默不语,原来他们以为那只是唐初一段文化上的佚事,想不到还有这层深意。罗中夏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惶然。
韦势然伸出两个指头:「因此,若要开启笔盒,让天台白云复出,必须要有两个条件。」
「释放辩才的怨灵?」熔羽和颜政脱口而出。
韦势然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只有辩才的怨灵彻底释放出来,才能解开加在笔灵上的桎梏。不过,这才是笔冢主人此局真正的可怕之处……笔灵大多狂放不羁,如果只是简单地毁弃退笔冢,固然可以解开辩才的封锁,但天台白云也会在解脱的一瞬间溜走。毁弃退笔冢的人非但不能得到笔灵,反而会遭到辩才怨灵的反噬。这并非没有先例。」
众人想到刚才的凶险场面,无不后怕,心想不知那位不幸的先例究竟是谁。
这一次熔羽比别人反应都快:「所以只有在释放的瞬间克制天台白云,不让它遁走,才能借此化掉辩才怨气?」
「不错,只有在解放天台白云的同时能留住它,才能让天台白云用《兰亭集序》化去辩才怨灵,再从容收笔。一环扣一环,一步都不能错。而能满足这个条件的……」
韦势然停顿了一下,把视线投向半空,白鹅依旧围着青莲团团转转,不离退笔冢上空,「管城七侯之间有着奇妙的共鸣。若要控制一枝管城笔侯,必须要用另外一枝管城笔侯来应和,这也是笔冢主人最根本的用意——非是七侯之一,就没资格来取七侯之笔——如今的世上,六侯都渺茫无踪,只有青莲笔已经现世……」
罗中夏脸色唰地一片苍白:「即是说,你们骗我来退笔冢,目的根本就是为了让青莲与天台白云彼此应和相制,你好收笔?」
「然,天下唯有青莲笔才能破开这个局。」
韦势然指了指半空,用行动回答了罗中夏的疑问。一只斑驳的紫檀笔筒嗖地一声从他袖中飞出,悄然靠近仍与青莲纠葛的白鹅。这个笔筒是用一截枯树根茎制成,镂节错空,苍虬根须交织在一起,拼凑出许多无数个「之」字纹路,可称得上是件集浑然天成与独具匠心的名器。
相传王羲之一生最得意的作品就是《兰亭集序》,而《兰亭集序》中最得意的,是那二十一个体态迥异、各具风骨的「之」字。王羲之当时兴致极高,天才发挥得淋漓尽致,等到后来他再想重现,已是力不能及。
所以要收天台白云笔,用这一个紫藤之字笔筒,实在恰当不过。韦势然显然是早有准备。
「原本我计划是把罗小友诱到退笔冢前,然后自己动手。不过既然有诸葛家的几位主动配合,我也就乐得旁观了。那位带着如椽笔的小姐真是知心人,毁冢毁得真是恰到好处。只可惜你们不知内情,若不是天台白云及时出世,险些在辩才手里送掉性命。」
听完这种风凉话,罗中夏已经无法可忍。
「可恶!青莲笔,给我战这个老东西!」
一声怒吼,被一骗再骗而积聚的怒气一下子全在瞬间爆发出来,如同维苏威火山一样喷射着灼热的岩浆,滔天怒意卷向韦势然。
这个懦弱的少年第一次如此积极主动地表现出强烈的战斗欲望。
「雷凭凭兮欲吼怒!」
感应到了主人召唤,本来与天台白云笔沉浸在共鸣中的青莲笔猛然回头,把罗中夏口中的诗句具象化成如啸似吼的雷霆,气势汹汹。
韦势然却似早料到了他的反应,轻轻用指头一挑,所有的雷电都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引导着反震回去。罗中夏用尽全力,一点后招都没留,这一下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震出十几米以外,衣服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你的青莲笔毕竟只是枝遗笔,还是别逞强了。」
韦势然淡淡说道。这时紫藤之字笔筒已经将天台白云吸入大半,每一个之字都泛起了金光,远远望去就好似在笔筒外镏了许多金字一样。
熔羽忽然意识到,如果再不动手,只怕这管弥足珍贵的天台白云笔就会落入韦势然之手了。他原本还想如果能把这枝笔据为己有,不仅修为进境一日千里,还可以傲视整个韦家,无人能比。
他迈出一步,想突然发难,脚尚未落地,心念却忽然一动:「这人看似没有笔灵,却一下子打飞了青莲笔。虽然罗中夏那小子不济事,可青莲的实力都不能挡其一击。看来他的实力深不可测,不可妄动……」
想到这里,他连忙把将要升起的沧浪笔收了。这些小细节韦势然全都瞧在眼里,不由得看了一眼熔羽:「年轻人,何苦如此用尽心机?」熔羽一下子被说破了心事,面色大窘,白皙的脸上涨起团团红云。
韦势然笑道:「心有不轨倒没什么,被人说破就立刻脸红,如此首鼠两端,难成大事啊。」
熔羽二话不说,忽然拜倒在地:「前辈教诲的是,不知晚辈是否有幸跟随前辈?」
他前后的态度突变,在场的人都是一惊。尤其是熟悉熔羽性格的二柱子和然然,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居然会对别人拜倒。二柱子不由得惊讶地嚷出声来:「熔羽哥,他是叛徒啊!」
韦势然此时已经把天台白云尽收笔筒之内,他一招手,笔筒回到自己手中,脸上不禁也浮出喜色。然后他转向熔羽:「也好,管城七侯若想集齐,我的确需要一个帮手,不过我没承诺给你任何东西,是你自愿的。明白吗?」
熔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听到他要集齐七枝管城侯,两条白眉露出微微的喜色。
「哥哥!你就这么走了?」然然大叫,语气里已经拖有哭腔。
「让二柱子送你回韦庄,跟爸爸妈妈说不用担心。」熔羽站起身来,语气温和地对然然说,眼神里闪过一丝柔和的光芒,随即这光芒立刻消逝。
他对韦势然说:「前辈,我已经准备好了。」
韦势然点点头,对着远处的罗中夏道:「罗小友,好好保存你的青莲笔吧,日后还有大用。」
说完韦势然搭住熔羽肩膀,两人身影一转,如穿林之风般簌然消失。于是退笔冢之上,真正恢复了平静。辩才已消,白鹅已收,空剩下满目疮痍的废墟和半空中一朵不知所措的莲花。莲花的花瓣颓落,色泽灰败,和刚才的光彩迥异。
罗中夏静静地躺在地上,刚才韦势然的话他听在耳里全无反应,全身的伤痛不及心中悲凉。他的希望原本全寄托在了退笔冢上,指望能就此解脱,回归正常生活,可却又一次被残酷地欺骗了——而且还是被那个人。
他闭着眼睛,心如死灰,觉得生无可恋,恨不得一死了之。
忽然一滴清凉的水滴在脸上,冰冷澈骨,却像是冰敷的毛巾搭在发烧的额头,让整个身体乃至灵魂都为之一舒。
罗中夏仍旧闭着眼睛。很快他就感觉到了更多的水滴滴下。
不,不能叫滴下,那种轻柔的感觉,应该叫飘落才对。
一只柔软的手放在了他的额头,还伴随着细切的抽泣声,那声音似曾相识。罗中夏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只有几片柳絮般的白色雪花残留在脸上,很快就融化了。
他猛然坐起身子,瞪大了眼睛急切地四处环顾。当他与颜政的视线重合时,后者面色凝重,冲他点了点头。
「是她。」
青莲笔收,点睛笔出。
指引命运的点睛笔再一次指出了方向。
罗中夏循笔尖望去,只来得及见到林中一个娇小的身影闪过,然后立刻消失……
还未等他有所感慨,视线忽又被另外一位女子的身影挡住,冰冷的刀锋距离鼻尖只有数毫米之遥。
「姓罗的,现在继续算我们那笔账吧!」
第十四章 外洁其色心匪仁
——出自《全唐诗》一百六十二卷·李白〈白鸠辞〉(一作〈夷则格上白鸠拂舞辞〉)
吱——
一阵低沉锐利的声音突然划破距离退笔冢数百米以外的献之墨池,凭空在池塘上空撕开一道镶嵌着紫边的口子,一缕肉眼难以分辨的气息飘然而出。
原本僵立在墨池边上、已然完全失神的欧子龙一下子恢复了活力,他双腿一动,却立刻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栽倒在了池塘里。
好在欧子龙已经恢复了神智,墨池又是用来洗笔的,不算太深。他喝了一口水以后,拼命划了几划,立刻就划到了池塘边缘,双臂一撑翻了上去。
欧子龙这时候别提有多狼狈,浑身浸湿不说,头上还沾了几片绿油油的浮萍,那一身中山装此时看起来十分可笑。他一骨碌爬起来,用手扑落掉头顶的萍叶,狠狠朝草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似乎想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他被熔羽强拉入领域之内以后,原本以为将面临一场心神之战。结果熔羽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剩一管凌云笔浮在绝对的黑暗之中。被放了鸽子的他大为恼怒,暗自蓄力,试图凭借凌云笔本身的气魄撑开桎梏,逃出生天。
结果等他把心理弓弦拉满至极限的一瞬间,领域突然消失了,他的意识就像一个使足了力气的大力士突然失去了目标一样,一个踉跄跌回了自己的身体。
欧子龙不太清楚自己在领域里的这段时间,退笔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故意挑选了引开熔羽的工作,尽量让自己远离退笔冢,免得被罗中夏、颜政和二柱子看见,揭穿自己杀掉房斌的真相。他盘算得很好,十九杀掉罗中夏,诸葛一辉干掉颜政和二柱子,于是这件事就可以顺利解决,不会影响自己的计划。
现在莫名其妙地被踢出领域,严格来说也算是毫发未伤,而且周围也感觉不到沧浪笔的任何气息,欧子龙觉得有必要对当前的形势做一下评估。
欧子龙耸了耸鼻子,能察觉到曾经有过一个强大的笔灵存在过,周围环境里仍旧残留着它的灵迹,那种感觉异常地强大,也异常地陌生。
他朝退笔冢的方向望去,那里既没有青莲笔,也没有如椽笔,颇为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冠的沙沙声,杀伐的戾气半点也不曾剩下。
欧子龙心中起疑,他谨慎地靠近退笔冢的方向,同时收起凌云笔。几分钟以后,他接近了退笔冢的边缘,屏息静气,尽量让自己的脚步不发出声音,同时拨开一段树枝,朝退笔冢望去。
在他面前,满目疮痍。原本硕大的退笔冢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