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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尤利西斯-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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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儿可真棒,上主保佑她。像这样的。”

他凹起掌心,将双手伸到胸前一腕尺的地方,蹙着眉头说。

“我不停地为她把车毯往腿下掖,并且整一整她披的那条袭皮围巾。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用两只手在半空比划出丰满曲线的造型。他快乐得双目紧闭,浑身倦缩着,嘴里吹出悦耳的小鸟啁啾声。

“反正那小子直挺挺地竖起来了,”他叹了口气说,“没错儿,那娘儿们是个浪母马。布卢姆把天上所有的星星和慧星都指给克里斯·卡利南和车把式看:什么大熊座啦,武仙座啦,天龙座啦,和其他繁星。可是,对上主发誓,我可以说是身心都沉浸在银河里了。说真格的,他全都认得出。她终于找到一颗很远很远一丁点儿大的小不点儿。‘那是什么星呀,波尔迪?’她说,上主啊,她可给布卢姆出了个难题。‘那一颗吗?’克里斯·卡利南说,‘没错儿,那说得上是个小针眼儿 '117'。哎呀,他说的倒是八九不离十。”

利内翰停下脚步,身倚河堤,低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实在支持不住啦,”他气喘吁吁地说。

麦科伊那张白脸不时地对此泛出一丝微笑,随即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利内翰又往前走着。他摘下游艇帽,匆匆地挠挠后脑勺。沐浴在阳光下,他斜睨了麦科伊一眼。

“他真是有教养有见识的人,布卢姆是这样的一位,”他一本正经地说,“他不是你们那种凡夫俗子……要知道……老布卢姆身上有那么一股艺术家气质。”

  

布卢姆先生漫不经心地翻着《玛丽亚·蒙克的骇人秘闻》'118',然后又拿起亚理斯多德的《杰作》。印刷得歪七扭八,一塌糊涂。插图有:胎儿蜷缩在一个个血红的子宫里,恰似屠宰后的母牛的肝脏。如今,全世界到处都是。统统想用脑壳往外冲撞。每一分钟都会有娃娃在什么地方诞生。普里福伊太太 '119'。

他把两本书都撂在一劳,视线移到第三本上:利奥波德·封·扎赫尔-马索赫所著《犹太人区的故事》'120'。

“这本我读过,”他说着,把它推开。

书摊老板另撂了两本在柜台上。

“这两本可好咧,”他说。

隔着柜台,一股葱头气味从他那牙齿残缺不全的嘴里袭来。他弯下腰去,将其余的书捆起来,顶着没系钮扣的背心摞了摞,然后就抱到肮里肮脏的帷幕后面去丁。

奥康内尔桥上,好多人在望着舞蹈等课程的教师丹尼斯·杰·马金尼先生。他一派端庄的仪态,却穿着花里胡哨的服装。

布卢姆独自在看着书名。詹姆斯·洛夫伯奇'121'的《美丽的暴君们》。晓得是哪一类的书。有过吧?有过。

他翻了翻。果不其然。

从肮里肮脏的帷幕后面传出来女人的嗓音。听:那个男人。

不行,这么厉害的不会中她的意。曾经给她弄到过一本。

。。!



第十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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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读着另一本的书名:《偷情的快乐》。这会更合她的胃口。拿来看看。

他随手翻到一页就读起来:

她丈夫给她的那一张张一元钞票,她都花在店铺里那些华丽的长衫和昂贵无比的镶有褶边的裙子上了。为了他!为

了拉乌尔'122'!

对。就这一本。怎么样?试试看。

她的嘴紧紧嘬住地的嘴,淫亵放荡地狂吻着;他呢,这当

儿把双手伸进她的衫襟,去抚摩她那丰满的曲线。

对。就要这一本吧。它的结尾是:

“你来迟了,”他嗓音嗄哑地说,用炯炯的怀疑目光瞪着她。

那位美女把她那镶边的貉皮大氅脱下来甩在一边,裸露出王后般的双肩和一起一伏的丰腴魁力。她安详地朝他掉转过来,无比可爱的唇边泛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

布卢姆先生又读了一遍,那位美女……

一股暖流悄悄地浸透他全身,镇慑着他的肉体。在揉皱了的衣服里面,肉体彻头彻尾地屈服了。眼白神魂颠倒般地往上一翻。 他的鼻孔像是在寻觅猎物一般拱了起来。涂在乳房上的油膏(为了他!为了拉乌尔!)融化了。腋窝下的汗水发出葱头般的气味。鱼胶般的黏液(她那一起一伏的丰腴魅力!)摸摸看!按一按!粉碎啦!两头狮子那硫磺气味的粪!

青春!青春!

一位上了岁数、不再年轻的妇女正从大法院、高等法院、税务法庭和高级民事法院共用的大厦里踱了出来。她刚在大法官主持的法庭里旁听了波特顿神经错乱案;在海事法庭上聆听了“凯恩斯夫人号”船主们对“莫纳号”三桅帆船船主们一案的申诉以及当事者一方的辩解;在上诉法庭,倾听了法庭所做关于暂缓审判哈维与海洋事故保险公司一案的决定。

一阵含痰的咳嗽声在书摊的空气中回荡着, 把肮里肮脏的帷幕都震得鼓鼓的。摊主咳嗽着走出来了。他那灰白脑袋不曾梳理过,涨红了的脸也没刮过。他粗鲁地清着喉咙,往地板上吐了口黏痰。然后,伸出靴子来踩住自己吐出的,并且弯下腰去,用靴底蹭了蹭。这样,就露出他那剩下不几根毛的秃瓢。

布卢姆先生望到了。

他抑制着恶心的感觉,说:

“我要这一本。”

摊主抬起那双被积下的眼屎弄得视力模糊的眼睛。

“《偷情的快乐》,”他边敲着书边说,“这是本好书。”

  

站在狄龙拍卖行门旁的伙计又摇了两遍手铃,并且对着用粉笔做了记号的大衣柜镜子照了照自己这副尊容。

呆在人行道边石上的迪丽·迪达勒斯听到铃声和里面拍卖商的吆喝声。四先令九。那些可爱的帘子。五先令。使人感到舒适的帘子。新的值两基尼哪。五先令还有加的吗?五先令成交啦。

伙计举起手铃摇了摇:

“当啷!”

最后一圈的铃声响起时,这半英里自行车赛'123'的选手们冲刺起来。j·a·杰克逊、w·e·怀利、a·芒罗和h·t·加恩,都伸长了脖子,东摇西摆, 巧妙地驰过了学院图书馆旁的弯道。

迪达勒斯先生捋着长长的八字胡,从威廉斯横街拐了过来。他在女儿身边停下脚步。

“来得正是时候,”她说。

“求求你啦,站直了吧,”迪达勒斯先生说,“难道你想学你那吹短号的约翰舅舅'124',把脑袋缩在肩膀上吗?瞧你这副样子!”

迪丽耸了耸肩。迪达勒斯先生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往后扳。

“站得直直的,丫头,”他说,“不然你会害上脊椎弯曲病的。你晓得自已像个什么样儿吗?”

他蓦地垂下脑袋,往前一伸,并拱起肩,把下颚向下一耷拉。

“别这样,爹”,迪丽说,“大家都在望着你哪。”

迪达勒斯先生直起身子,又去捋他那八字胡。

“你弄到点钱了吗?”迪丽问。

“我上哪儿弄钱去?”迪达勒斯先生说,“在都柏林,没人肯借给我四便士。”

“你准弄到了点儿,”迪丽盯着他的眼睛说。

“你怎么晓得?”迪达勒斯先生用舌头顶着腮帮子说。

克南'125'先生对自已揽到的这笔订货踌躇满志,正沿着詹姆斯大街高视阔步。

“我晓得你弄到啦,”迪丽回答说,“刚才你呆在苏格兰酒家里来着吧?”

“我没去呀,”、迪达勒斯先生笑吟吟地说,“是那些小尼姑把你教得这么调皮吧?拿去。”

他递给她一先令。

“看看这够你顶什么用的,”他说。

“我猜你准弄到了五先令,”迪丽说,“再给我点儿吧。”

“等一会儿,”迪达勒斯先生用恐吓的口吻说,“你跟那几个都是一路货,对吧?自从你们那可怜的妈咽气以后,你们就成了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母狗啦。可是等着瞧吧。迟早我会把你们彻头彻尾摆脱掉的。满口下流的脏话!我会甩掉你们的。 哪怕我硬挺挺地抻丁腿儿,你们也无动于衷。说什么:‘他死啦,楼上那家伙咽气拉。’”

他撇下她,往前走去。迪丽赶忙跟上去,拽住他的上衣。

“喂,干吗呀?”他停下脚步来说。

伙计在他们背后摇铃。

“当啷啷!”

“叫你这吵吵闹闹的混帐家伙挨天罚!”迪达勒斯先生掉过身去冲他嚷着。

伙计意识到这话是朝他来的,就很轻很轻地摇着那耷拉下来的铃舌。

“当!”

迪达勒斯先生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瞧瞧这个人,”他说,“真有点儿意思。我倒想知道他还让不让咱们说话啦。”

“爹,你弄到的钱不止这么些,”迪丽说。

“我要玩个小花招儿给你们看,”迪达勒斯先生说,“我要撇下你们这一帮,就像当年耶稣撇下犹太人那样。'126'瞧,我统共只有这么多。 我从杰克·鲍尔那儿弄到了两先令,为了参加葬礼,还花两便士刮了一下脸。”

他局促不安地掏出一把铜币。

“难道你不能从什么地方寻摸俩钱儿来吗?”迪丽说。

迪达勒斯先生沉吟了一阵,点了点头。

“好吧,”他认认真真地说,“我是沿着奥康内尔大街的明沟一路寻摸过来的。这会子我再去这条街试试看。”

“你滑稽透了,”迪丽说,她笑得露出了牙齿。

“喏,”说着,迪达勒斯先生递给她两便士,“去弄杯牛奶喝,再买个小圆甜面包什么的。我马上就回家。”

他把其他硬币揣回兜里,继续往前走。

总督的车马队在警察卑躬屈膝的敬礼下,穿过公园大门。

“你准还有一先令,”迪丽说。

伙计把铃摇得山响。

迪达勒斯先生在一片喧嚣中走开了。他噘起嘴来轻声喃喃自语着,

“小尼姑们!有趣的小妞儿们!噢,她们准不会帮忙的!噢,她们确实不会帮的!是小莫妮卡修女'127'吧!”

  

克南先生从日晷台走向詹姆斯门,异常得意自己从普尔布鲁克·罗伯逊那儿揽到的订货,沿着詹姆斯大街高视阔步地走过莎克尔顿面粉公司营业处。总算把他说服了。您好吗,克里敏斯'128'先生?好极啦,先生。我还担心您到平利科那另一家公司去了呢。生意怎么样?对付着糊口罢咧。这天气多好哇。可不是嘛。 对农村是再好不过嘞。那些庄稼汉总是发牢骚。给我来一点点您上好的杜松子酒吧,克里敏斯先生。一小杯杜松子酒吗,先生?是的,先生。“斯洛克姆将军”号爆炸事件'129'太可怕啦。可怕呀,可怕呀!死伤一千人。一派惨绝人寰的景象。一些汉子把妇女和娃娃都踩在脚底下。简直是禽兽。关于肇事原因,他们是怎么说来着?说是自动爆炸。暴露出来的情况真令人震惊。水上竟然没有一只救生艇,水龙带统统破裂了。我简直不明白,那些检验员怎么竟允许像那样一艘船……喏,您说得有道理,克里敏斯先生。您晓得个中底细吗?行了贿呗。是真的吗?毫无疑问。嗯,瞧瞧吧。还说美国是个自由的国度哩。我本来以为糟糕的只是咱们这里呢。

我'130'对他笑了笑。“美国嘛,”我像这样安详地说,“这又算得了什么?这是从包括敝国在内的各国扫出来的垃圾。不就是这么回事吗?”确实是这样的。

贪污,我亲爱的先生。喏,当然喽,只要金钱在周转,必定就会有人把它捞到手。

我发现他在打量我的大礼服。人就靠服装。再也没有比体面的衣着更起作用的了。能够镇住他们。

“你好,西蒙,”考利神父'131'说,“近来怎么样?”

“你好,鲍勃,老伙计,”迪达勒斯先生停下脚步,回答说。

克南先生站在理发师彼得·肯尼迪那面倾斜的镜子前梳妆打扮了一番。毫无疑问,这是件款式新颖的上衣。道森街的斯科特'132'。我付了尼亚利半镑钱, 蛮值得。要是订做一件的话,起码也得三基尼。穿上哪儿哪儿都可身。原先多半是基尔代尔街俱乐部'133'哪位花花公子的。昨天在卡莱尔桥上,爱尔兰银行经理约翰·穆利根用锐利的目光好盯了我两眼,他好像认出了我似的。

哎嘿!在这些人面前就得讲究穿戴。马路骑士'134'。绅士。就这么样,克里敏斯先生,希望以后继续光顾。俗话说得好,这是使人提神而又不醉的饮料'135'。

北堤和布满了一个个船体、一条条锚链的约翰·罗杰森'136'爵士码头;一叶小舟——揉成一团丢下去的传单,在摆渡驶过后的尾流中颠簸着,向西漂去了。 “以利亚未了。”'137'

克南先生临别对镜顾影自怜。脸色黑红,当然喽。花白胡髭。活像是曾在印度服役回国的军官。他端着膀子,迈着戴鞋罩的脚,雄赳赳地移动那矮粗身躯。马路对面那人是内德·兰伯特的弟弟萨姆吧?怎么?是的。可真像他哩。不对,是那边阳光底下那辆汽车的挡风玻璃,那么一闪。活脱儿像是他。

哎嘿!含杜松液的烈酒使他的内脏和呼出来的气都暖烘烘的。 那可是一杯好杜松子酒。肥肥胖胖的他,大摇大摆地走着,燕尾礼服随着他的步伐在骄阳下闪闪发光。

埃米特'138'就是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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