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柯克幽默小品选-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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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东西得到最全面彻底的探讨,当然还是在选民集会上。要想把密西纳巴县举行的所有选民集会一点一滴全记录下来,那非得有鸿篇巨著不行。不过这里或那里出现的某些雄辩有力、与众不同的演说,还是值得一提的,它们堪称经典力作。比如说,约翰?亨利?巴格肖在德肯色区中学的礼堂发表的演说便是如此。第二天《玛丽波莎时代先驱报》评论说,那篇演说会载入史册。一点儿没错——它会深深地埋在史书堆里。
凡听过巴格肖演说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非常令人难忘的演说家。而在那天晚上,他以一个年事已高、只渴望为国家效力的人的平静与庄严发表演说,几乎超越了他自己的水平。在他的演讲快结束的时候,某个人的饰针掉到了地上,落地的声音是那么大,简直把窗玻璃都震响了。
“我现在老了,先生们,”巴格肖说,“肯定过不了多久,我不仅必须和政治告别,而且还必定去那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巴格肖说到这里时全场一片沉寂。大家的理解是,这句话意味着他想去美国定居。
“是的,先生们,我已入垂暮之年,我希望,在我走的时候,我能尽可能少地留下憎恨。但在我走之前,我希望大家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一点:保守党内的恶棍多得不计其数,其数额超过了任何一个正派社区所能容忍的程度。”他继续往下说,“我对谁都没有恶意,我希望对所有的人善言以待。我要讲的是,居然有一批有理智有责任感的人把那样一个恶棍提名为保守党候选人,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先生们,目前这场竞选容不下任何报复性的咒骂。我们不妨站得更高一点,超越那种低贱的举动。人们告诉我说,我的对手史密斯是一位沙龙老板。这一点不谈也罢。人们告诉我说他被判过盗马罪,说他是一个作伪证出了名的人,还说他是闻名密西纳巴县的最黑心的说谎大王。我们还是不谈这些吧。不要让这些东西玷污了我们的唇舌。”
“不,先生们,”巴格肖停下来喝了一口水,接着又说,“我们还是站得高一点,来谈谈国民福利的问题吧。我们最好先不考虑我们自己的局部利益,而是多从整个国家的大局着想。为此,不妨让我向大家介绍一下有关德肯色镇区的大麦价格的一些事实。”
接下来,在一片寂静之中,巴格肖读了一张价格表,它们是十六年以来十六个地方的十六种谷物的不同价格。
“不过,还是让我回过头来,”巴格肖转向了这一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问题的另一方面,一花点时间看一看密西纳巴县的沼泽干草的价格吧……”
当巴格肖坐下来的时候,人们觉得在德肯色镇区自由党稳操胜券是毫无疑问的了。
但在这一点上人们低估史密斯先生的政治天才了。史密斯第二天一听说有关情况,便马上把他那几个主要演说人召集拢来,他说:
“伙计们,他们在统一学方面占我们上风了。我们这方面还差得远哩。”
然后他转向尼文斯,说道:
“前天晚上你在这儿讲过些什么数字?”
尼文斯拿出一张纸并开始念了起来。
“慢着,”史密斯先生说,“成肉的数字是多少?”
“一千四百万元。”尼文斯回答说。
“太好了,”史密斯先生说,“就说是两千万元。那些农民,他们会赞同的。”
尼文斯做了修改。
“那么干草的价格是多少呢?”
“两块钱一吨。”
“把它提高到四块,”史密斯先生说,“我跟你说呀,”他补充道,“假如有哪个农民说这些数字不对,叫他到华盛顿去亲自查好了。可以对他们明说,要是有谁想证实你所说的数据,他可以随便到英国去查——告诉他直接去伦敦,亲自去翻册查明好了。”
自此以后,统计数字方面也就没什么麻烦了。然而,我还是得说一句,能恰如其分地运用好诸如此类的数据,那还是很能让听众折服的。在这场选举中,最擅长此道的大概要数银行家穆林斯了。一个操他这种行当的人,非得对贸易、人口和金钱方面的数据了如指掌不可,在演说中能把它们信手捡来,那效果是妙不可言的。
无疑你听过这类人物的演说,但是我怀疑你所听过的演说的效果,没有穆林斯在第四区的选民集会上所作的演说那么典型。
穆林斯本人当然对那些数据早已烂熟于心,他从不屑于把它们写在纸上,而他的演说却效果非常惊人。
“先生们,”他非常诚恳地说,“你们当中有多少人知道在过去的十年里我国的出口贸易增长到了什么程度呢?谁能说出在过去的十年里我国的进口额增长了多少个百分点呢?”然后穆林斯停顿下来,环视一下四周。谁也不知道。
“我本人……”他说道,“也说不出确切的数字——现在这个时刻说不上来——但数额肯定是相当巨大的。再比如说人口的增长,”穆林斯再次振奋起来,像天生的统计学家在估摸大概数据时一贯表现的那样,他说,“你们有多少人知道,有多少人能说出来,在过去的十年里我们的主要城市增加了多少人口?——”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下来,信不信由你,没有一个人能说得上来。
“我现在说不出具体数据来,”穆林斯说,“但我家里有这些数据,它们无疑是相当可观的。”
但是在发表竞选演说方面,候选人史密斯一度遭到了严重失败。
按原来的计划,史密斯先生的竞选纲领里列有彻底禁酒一项。但后来没过多久他们便发现这一着失策了。他们从城里请来了一个特约演说家,一个系白领带的严厉的人。此人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了他的工作上,除了他的日常开销和每次的演讲费之外,他是不计报酬的。我是说,除了那么点钱以外,他别无所求。
在自由党人在德肯色区的学校集会的同一天晚上,他在德肯色区的社交大厅发表了演说。
“先生们,”他说道,然后中间稍微停顿了一下,“这会儿我们聚在一块儿认真谈论国事的时候,你们知道我们的对手的会场里正在发生什么事吗?今天下午,有十七瓶黑麦威士忌被从城里送到了那所易于相信别人的无辜的学校,这你们知道吗?有十七瓶威士忌藏在黑板和墙壁之间,参加开会的每一个——请注意我的措辞,每一个人——都可以灌足那种可恶的东西,费用全由那个自由党候选人支付!”
演说者说到这里的时候,史密斯的支持者们在会上你看我我看你,既吃惊又气恼,致使演讲才讲完一半,会场里的听众差不多已走光了。
自此之后,彻底禁酒的条款被更改了。委员会采取了两全之策,一方面主张严格限制酒类营业执照的审批发放以促进禁酒运动;另一方面又鼓励含酒精类饮料的生产,并通过严厉的酒类贩卖法规确保此类酒饮只供给适合饮用它们的人。
最后,盛大的选举日终于来了,正如大家所知,这一了不起的日子使史密斯先生的事业达到了胜利的巅峰。关于这一点没有必要多谈,因为它已变成历史了。
反正,凡是到过玛丽波莎的人,都知道选举日是何种盛况。所有的商店,按惯常的习俗,当然都打烊了。所有的酒店,都遵照法规关门了,你要进去得走后门才行。所有的人都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在恣意取乐之前,他们在街上一本正经地走来走去,就像他们在七月十二日或圣帕特里克节常做的那样。选民们都在不断地观察不同的投票点,看别的人是否已投票,因为谁都不想率先投票——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儿——生怕被愚弄而把票投给了不该投的候选人。
史密斯先生的大多数支持者按照他的旨意行事,他们引而不发,在开头的几个小时都不投票。在史密斯先生看来,竞选有如捕熊,先得沉住气。
“先留着你们的选票别投,伙计们,”他说,“不要太性急。等时机成熟再干,到时候再大打出手,狠狠地来它两下。”
玛丽波莎的每一个投票站都有一名选举主持人和两名监票员。那些选民在投票站内外四下窥探,我看呀,和老鼠在鼠夹边东张西望没什么两样。而一旦两个监票员把某个人弄到了投票间里,他们会把他推到一幅小帷馒后面,使他不想投也得投了。至于投票方式嘛,不用说,是采取无记名投票,因此除了选举主持人,两个监票员和当时在场的两三个人以外,谁都不知道此人投了谁一票。
正是由于这一点,开头的投票结果往往是相互抵触,矛盾百出。有时因投票站安排得乱七八糟,监票员弄不清选票到底是怎么登记的,结果也就把自由党和保守党的选票恰好统计反了。另外还常出现这样的情况,由于投票者投票时太匆忙、太漫不经心,结果监票员们不得不把选票从票箱里拿出来,仔细看看到底是选了谁。
我想大概是由于以上原因,玛丽波莎选举初期的结果才那么离谱。
第六辑候选人史密斯先生(3)
也许这也就是选票报告表明独立候选人爱德华?周恩肯定取胜的原因。当这一消息传开时,街上的人们是多么激动啊,你要是看到了当时的情况就好了。此前在自由党和保守党所举行的那些盛大的选民集会上,人们已把周恩忘得一干二净,当周恩的票数领先的消息在四点钟左右传开的时候,选民们大家都惊讶不已。并不是说他们对这一结果不乐意。相反,他们很高兴。人人都走去同周恩握手并向他祝贺,还对他说他们早就知道了,国家所需要的正是一个正直、诚实、无党派偏见的代表人物。保守党人们公开说他们已对党派厌烦了,以后要与它一刀两断;自由党人们则说他们恨透了党派政治。已有三四个人把周恩拉到一边,解释说镇里所需要的是一个光明正大、廉洁清白、没有党派色彩的邮局,这个邮局应建立在一块绝对没有党派偏见的土地上,以未受过任何党派纠葛玷污的协约为原则。其中有两三个人很乐意告诉周恩上哪儿能买到那么一块净土。他们还对他说,在邮局局长的人选问题上,他们对现任局长特里罗尼本人没有任何个人私怨,也不会说他什么不是——只是有一点除外,那就是他完全彻底地不称职。他们还说,要是周恩主张建立纯洁的行政机构,正如他曾说过的那样,那他应该首先把特里罗尼净化掉。
爱德华?周恩已开始对掌权意味着什么有点感觉了,他的行为举止中不知不觉有了某种自以为了不得的东西,这是意识到大权在握的最初表现啊。
老实说,在那半个小时的短暂的当权期内,周恩有机会稍微感觉到了大权在握的滋味。亨利?麦克吉米斯跑来找他,直截了当地提出要当联邦政府的人口普查员,理由是他经济状况很糟而且整个冬天都被风湿病折磨得快要瘸了。纳尔逊?威廉姆逊则申请码头主管之职,声称他整个冬天都因坐骨神经痛而卧床不起,除了这项工作干什么都不合适。伊拉斯莫斯?阿彻尔则问周恩是否可以把他儿子佩特安排到渥太华的某个部里任职,他给出了非常充分的理由,说他已挖空心思在别处替佩特找工作,可就是找不到。并不是说佩特不求上进,而是他生性迟钝——连他父亲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实在是迟钝到家了,真是见他的鬼。他一碰到数字就变得没头没脑的,而不幸的是他以前从没有机会通过上学来补救一下。但要是周恩能在渥太华为他谋一个职的话,他父亲确信那一定是最适合他的。在印第安事务部、天文学研究所或加拿大新海军中,肯定有那么一两个适合他这样的小伙子的职位吧?对所有诸如此类的请求周恩都耐心解释,说他一定加以认真考虑,同时还请大家体谅,说他得先和他的同僚们研究研究,不能仅仅凭自己的心愿办事。老实说,假如说周恩有生以来对内阁部长们一度曾心怀嫉妒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他的嫉妒之情已消失殆尽。
但周恩的鸿运是短暂的。甚至在玛丽波莎的投票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已有消息流传开来,不管是真是假,说巴格肖已在县内当选。第二区的选票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向巴格肖——他与史密斯的得票数之比是六比二——沿镇区干线的所有地区(干草饲料农场就在干线附近)据说都拥戴巴格肖。
这一消息一传到镇上,人们就让玛丽波莎太阳神骑士团乐队(其中每个成员都是自由党人)在主大街演奏开了,乐队前面到处是巨幅红旗,还有一条上书“巴格肖永远胜利”几个大字的大标语,每个字足有一英尺高。人们欢天喜地,激情澎湃,那景象真是从没见过。人们在玛丽波莎饭店门口的台阶上簇拥着巴格肖,争先恐后地和他握手,说他们为能目睹这样一个盛大的日子而自豪,说自由党是整个自治领的光荣,还说一想到所谓无党派政治他们就感到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