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色的彼岸-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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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阿尔特,”我说,“你想我吗?”
我俯下身子去摸它的毛,想让它平静下来。当然我不能真正去摸它,但在记忆中,这场面还是活灵活现的,所以我还是感觉我在摸它的毛。
但是当我蹲下去摸它的时候,它的毛乍得更高了,它的后背也拱了起来,那样子就像是一个黑白相间的大问号。
“没关系,阿尔特,”我说,“是我。你好吗?别害怕,我是哈里。”
它的毛竖得更直了,越来越惊恐,看起来就像一把硬毛刷子。
“没事儿,阿尔特,是我,哈里,”我说,“我刚死了,不过这没什么,好猫咪……”
我用好话哄它,但这些话不能让它平静下来。我想它可能是一只敏感的猫。因为我整天就呆在活人旁边——就坐在他们旁边,拉他们的手,甚至和他们拥抱——但是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我的存在,甚至没有任何察觉。
但阿尔特有反映。你知道吗?我常常听人说起,动物,它们有一种第六感觉。它们往往能在风暴和地震发生前,就可以预先感知。它们甚至能提前好几个小时预知。
“来呀,阿尔特,”我说,“来呀,是我,我是哈里。”
我去触摸它。我看见它的爪子伸了出来,牙也龇出来,就像一只小狮子要扑向一匹小斑马。
“阿尔特,来呀——是我,哈里。”
它开始喘粗气,那声音就像是一个正在漏水的水管发出来的。我想我还是最好离开它,让它自己呆在这里。于是我开始向后退,但可能我移动得太急了一点,它全身的血液就像是凝固了,肚子一起一伏,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声音,简直把你的耳膜都要穿破了,就差没有把整个房子里的玻璃震碎了。而且还不是叫一声就停了,而是不停地发出同样的声音。
“喵喵——!”
太恐怖了。
我在晚上曾经听它在后院里这么叫过,它在那里遇到了另一只猫,它们两人在那里进行二重奏,但它们的声音怎么也赶不上这次响。有时因为猫叫的太吵了,爸爸会到我的房间里向我借喷水枪,我那把一百米射程的“特号”喷水枪。他会把它灌满水,然后从浴室的窗口向阿尔特和另外那只猫身上喷。这时候妈妈总要跟爸爸说:“你不应该这样做,这是虐待动物。”爸爸会回答说:“它们呢,你怎么不说它们有多吵呀?这才是虐待耳朵。”接着爸爸还要补充说:“再说这只是水,一滴水伤害不了任何东西。”接着他继续用“特号”喷水枪瞄准,发射!然后声音马上就消失了。
但那些声音怎么也赶不上这次响。这就像100个婴儿一起哭了起来,同时700个报警器跟着响了起来,同时还有2000个老师把20000根手指拍在了4000块黑板上。
太恐怖了。
雅丹的房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阿尔特!你怎么了?怎么发出那么可怕的声音!”
爸爸、妈妈也跑上楼梯,看发生了什么。
“雅丹!怎么了?猫怎么了?”
他们都来了,全盯着阿尔特,阿尔特拱着背,盯着我,就像它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住我的喉咙。我感觉只要我一动,我就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我唯一想干的事,就是冲大家稍微挥一下手,告诉他们:“嗨,妈妈。嗨,爸爸。嗨,雅丹。是我。”
阿尔特退到了墙角,看那样子,是把身上最后一根毛也竖了起来。爸爸上了二楼,走过去看它。
“过来,阿尔特,怎么了,老朋友?你看你的样子,就像是见了鬼了。”
这次,爸爸倒也没有说错。他试着让它安静下来,但是阿尔特用伸出的爪子,在他的手背挠了一把。
“呕!”
爸爸低头看他的手,上面有四道伤痕,其中一个还流了血。
“你得洗洗。”妈妈说。
“我知道!”爸爸厉声说。
“别忘了消毒。”
“我知道,”爸爸跑到了浴室,打开水龙头。他擦了点杀菌剂,然后开始清洗伤口。洗的时候还很痛,爸爸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咒骂着。洗完了,他用卫生纸把伤口缠了起来,妈妈给他找来了一些药膏。
“你最近打破伤风的预防针了吗?”妈妈问他。
“打了!”爸爸没好气的说。
“狂犬病的预防针呢?”
“狂犬病!猫怎么能得狂犬病?”
“你知道,”妈妈说,“叫疯猫病或是什么的?”
“疯猫病?”
“猫吃了污染的猫食或其他什么东西。”
“它是不会得疯猫病的,”爸爸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疯猫病,是吧?”他又加了一句,语气不大肯定。
他们都转过来看阿尔特,它还在墙角,保持了原来的姿势,准备跟每一个靠近的人拼命。
“它看起来有点精神错乱了。”妈妈说。
“或许它精神崩溃了?”雅丹说。她就站在自己房间的口头,尽可能地离阿尔特远一点,以免再刺激它。
爸爸看着雅丹。
“精神崩溃?”爸爸说,“猫也会精神崩溃?要是这儿有人精神崩溃,那就是我。我就要精神崩溃了,是我,精神错乱,而不是猫!”
他刚说完这话,我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点,别这样,事情不会坏到这个地步的。”阿尔特一定查觉到我的动作了,它又发出了恐怖的声音。如果我们觉得刚才的叫声已经够可怕的了,那现在的声音简直叫人毛骨悚然,一阵接一阵。现在我不只担心它会把玻璃给震碎,而且担心它会把窗框,甚至整栋房子都给震倒。
我感到,我根本不该回来。我造成了这一切,我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死人是不能跟活人在一起的,我想。我们一点也不一样。我们有完全不同的路,人鬼殊途,我不能再往他们的路上走了,我该收步了。但我还有没干完的事情,在没有完成之前,我还不能退回去。
最后还是雅丹解了围。
“爸,”她说,“我觉得你应该给阿尔特让出一条道来。它被困在墙角了,不知道该往哪里跑。你只要让开路就好了。”
“好吧,但那能成吗?婷娜?为什么它会变成这样?”
“哦,你知道吧,爸爸,猫呀,它们随时都会有特殊的举动。只要让它们跑下楼,跑出门,它们一会就会好了。”
“好吧,”妈妈说,“让我们试试。”
爸爸、妈妈下了楼,把前门也打开了,在阿尔特前面没有任何挡路的东西了。雅丹看着阿尔特,给它指指大门,“嗨,阿尔特,现在你可以出去转转了。”
我以为它不会等雅丹第二次叫它,就该蹿出去了。但是它没有动,催了他好几次,它都没有动。
我意识到,是我,挡了它的路。我赶快让开楼梯出口(其实它完全可以从我身上穿过去,但是它不敢)。我刚让开道,阿尔特飞也似地蹿了出去,直奔出大门。我冲它挥了挥手,“阿尔特,走好!”
它很快就跑没影儿了。
它跑得可真叫快,就像是在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发令枪一响,它就直接冲出去抢金牌。一眨眼的工夫就看不见了。要是有人告诉我,它一口气跑到了澳大利亚,我都不会感到奇怪的。
“哦,它会回来的,”爸爸说,他的头伸向窗外。“它早晚会回来的,我敢保证。”爸爸关上了前门,回厨房去了。
妈妈犹豫了一阵子。她往楼上看雅丹,雅丹也正好往楼下看她,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了。她们都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相见无言”,就像流行歌曲里唱的那样。
“你没事吧,婷娜?”
“我很好,妈妈。你也没事吧?”
“没事。茶快好了,我一会叫你。”
“好的,妈妈。”
她们又彼此看了一眼,都笑了一下。妈妈下楼去了厨房,雅丹上楼回了房间,我紧紧跟在雅丹后面,在她关门之间我就已经进来了。
当然,我也能直接从门里穿过去。但是当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挡住你的时候,你反而想走正常人走的路了。你一点也不会喜欢从禁闭的大门里穿过去,虽然这是你生前的梦想。有时,走过敞开的大门,感觉真好,就像有人在欢迎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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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原谅我,雅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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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原谅我,雅丹
“噢,哈里,”她说。“噢,哈里。”
69
雅丹的房间总是那么整洁,不像我的。妈妈说这是因为女孩子天生比男孩子喜欢整洁。但我不这么想。我就见过像会动的果皮箱一样的女生,她们的卧室就像刚刚有一辆垃圾车在里面发生了爆炸。
我曾经在彼得家住过一晚上,他带我去看他姐姐的房间。
“进来看看吧,哈里,”彼得说,“你会吓一跳的。”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第一眼就让我惊讶,里面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门是怎么被推开的。向里面张望了一下,你简直难以置信。他姐姐仿佛是一个收破烂的。到处是垃圾。漫画书、纸、杂志、令人心跳的海报,上面还用口红写着“我爱你”。地板上有一件尼龙裤,壁橱里还垂下来一双长筒袜,就像被扯破的蜘蛛网还挂在那里。
“她不会介意我们看到这些吧,彼得?”我问他,“我的意思是说,她不在里面吧?”
他耸耸肩膀说:“天晓得她在不在。”
他是对的,你怎么能知道呢?就在我们鬼鬼祟祟向里看的时候,她就在屋子里,埋在一大堆旧文化衫下面,你怎么能看出来呢?
“你妈妈怎么不管呢,彼得?”我说,“她没有被气疯了吗?”
“曾经管过,”他说,“但总是老样子。最后她放弃了,她说如果波珀——那是他姐姐的名字——在她有生之年不自己保持自己房间的清洁,妈妈就再也不管收拾她的房间了。所以就成这样了——僵持不下。”
收音机还在呢喃,做着背景音乐。我从来不知道雅丹怎么能干什么事情都开着收音机。但她就能做到这样。甚至她做作业的时候,也放着音乐。有时,爸爸会上来说:“这么吵,你怎么能集中精力呢?这不干扰你吗?”
雅丹会说:“爸爸,唯一干扰我的就是你上来问我为什么收音机不干扰我。K?”
爸爸下楼不管她了,但过了一会,他又上来问同样的问题。
收音机的声音特别柔和,我听见电台主持人的声音了,他在介绍一首新歌,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也不可能听过——那是最新录制的新歌。我又一次感到自己是属于过去世界的,没有了我,世界继续不停的运行。
70
雅丹坐到了书桌前——这不是一张真正的书桌,它更应该被叫做梳妆台,但是雅丹把它当作书桌用。她不那么爱打扮,真的。美不是打扮出来的。所以她不像有些人,把一辈子的时间都花在照镜子上了。
她把我的一些照片贴在了墙上。有些是好几年前的老照片,她肯定是在我死后把它们找出来的,因为我敢肯定,以前这里没有贴我的相片。
她刚才正在预习历史。书摊开在梳妆台上,旁边还有一张垫板和几根铅笔,是准备划重点用的。
我看见她坐下,拿起已经打开的历史书,试图集中精神去读它。但是她的目光又投向了那些老照片。那里有我自己一个人的照片,也有我和雅丹的合影。其中有一张照片,里面的雅丹还很小,而我只是婴儿——可能那时我刚刚出生。她抱着我,爸爸在旁边帮着她,妈妈则十分担心地看着,好像雅丹马上就会把我摔下来,磕着脑袋瓜儿似的(可能她还真有点想磕我的脑袋)。还有以后的好多照片,那时我们都大一点了。她总是比我大三岁,总是我的大姐姐,我总是她烦人的小弟弟,揪她的辫子,让她不舒服。
还有我们外出度假的照片,家庭生活照,过圣诞节时的照片和我们俩生日时的照片。有许多我们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全家福,我,雅丹,爸爸,妈妈,站在一起,对着新买的照相机自动快门笑。
看,我在这儿,我们都在这儿。我们以后再也不能聚在一起了。
我又感到难过了——但我没有陷入这种感觉。我有使命,我得去完成我还没干完的事情。我得原谅雅丹,并得到雅丹的原谅。我不能让雅丹在余生中总是悔恨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要是在哪天死了,你准保会后悔的!”我曾对她说。
“你放心吧,我不会,”她回敬我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雅丹,”我说,“雅丹,我是哈里。我在这里,就在你旁边。但是你不用害怕。我现在是幽灵了,这没什么。这挺好的,什么也不用怕。我永远不会去吓唬你的。我只是回来看看你,向你说对不起。你能听见我的话吗,雅丹?你知道我在这里吗?”
但是她又把目光转移到历史书了,拿了起来,翻了一页。她不知道我就站在她身后,站得那样近,几乎都要碰着她了。
“我的手在你肩膀上呢,雅丹。你能感觉得到吗?你能吗?是我,哈里,别害怕。”
但是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