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Q84 BOOK 1-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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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有感情,但那和表情连不起来?天吾不清楚。总之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女,天吾重新这样感觉。
《空气蛹》的主角可能是过去的深绘里自己。
她是十岁的少女,住在山中特别的社区(或类似公社的场所)照顾着一只盲眼的山羊。那是她被赋予的工作。所有的小孩都分别被赋予工作。这只山羊虽然年纪老了,却是对社区具有特别意义的山羊,有必要好好看守不要出什么差错。眼睛不能稍微离开一下。她被这样吩咐。但终于疏忽眼睛转开一下,在那之间山羊竞死掉了。她因此受到处罚。和死掉的山羊一起被关进旧仓库里。在那十天之间,少女完全被隔离,不许外出。不许和任何人说话。
山羊担任little people和这个世界的通路角色。little people是好人还是坏人,她不知道(天吾当然也不知道)。到了晚上,little people就会透过这只山羊的尸体来到这边的世界。然后到天亮了又回去那边的世界。少女可以和little people说话。他们教少女做空气蛹的方法。
天吾佩服的是,眼睛看不见的山丰的习性和行动,都非常详细地被具体描写出来。这样的细节,让这部作品从整体变得非常生动。她是不是真的饲养过瞎眼的山羊呢?还有她是不是像上面所描写的那样,真的在山中的社区里生活过呢?天吾推测可能有。如果完全没有那样的经验的话,以一个说故事者来说,深绘里更是拥有罕见的天赋才华了。
下次见到深绘里时(应该就是星期日),天吾想问问她关于山羊和公社的事。不过当然不知道深绘里肯不肯回答这种问题。想起上次交谈的对话时,她看来好像只回答认为可以回答的问题。不想回答,或不打算回答的问题,则乾脆忽视。好像听不见似的。和小松一样。他们在这方面彼此很像。天吾则不是。如果被问到什么,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都会规规矩炬作答。这种事情可能是天生的个性吧。
五点半时,年长的女朋友打电话来。
「你今天做了什么?」搜淌。
「一整天,一直在写小说啊。」天吾说。一半真的,一半假的。因为不是在写自己的小说。不过也不必说明得这么详细。
「工作顺利吗?」
「马马虎虎。」
「今了天忽然这样对不起噢。我想下星期可以见面。」
「很期待。」天吾说。
「我也是。」她说。
然后她谈到小孩的事。她常常对天吾谈到小孩。两个小女孩。天吾没有兄弟姊妹,当然也没有小孩。所以不太知道小小孩是什么样的东西。不过她不介意这种事情而谈到自己的孩子。天吾不会主动多谈。不管什么,都喜欢听别人说。所以她说的话他都很有兴趣地倾听。她说小学二年级的长女,在学校好像被欺负。小孩自己什么都没说,不过同班同学的母亲告诉她好像有这回事。天吾当然没见过那女孩。有一次她给他看过照片。不太像母亲。
「是什么原因被欺负呢?」天吾问。
「因为气喘有时习贯发作,所以没办法跟大家一起行动。可能因为这个。个性很乖的孩子,功课成绩也不错。」
「真不明白。」天吾说。「气喘会发作的孩子应该受到保护,不应该被欺负啊。」
「小孩的世界,没那么简单。」她说着叹一口气。「有时候只因为跟大家不一样就会被排斥。虽然大人的世界也很类似,不过小孩的世界会以更直接的形式出现。」
「具体上是什么样的形式?」
她把具体的例子一一搬出来。每一个例子虽然都不是很严重的事,不过这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时对小孩来说就感觉很难过了。他们会隐藏什么。不开口。会做恶意的模彷。
「你小时候,有被欺负过吗?」
天吾回想小时候。「我想没有。虽然可能有,不寡桃没留意到。」
「如果没留意到的话,就表示一次也没有被欺负。因为欺负这件事,目的本来就在让对方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欺负。如果被欺负的本人没留意到,这欺负就个成立了。」
天吾从小就个子高大,也很有力气。大家都对他另眼看待。可能因为这样所以没有被欺负。不过当时的天吾,还有比欺负更严重的问题。
「你有被欺负吗?」天吾问。
「没有。」她明白地说。然后似乎有点犹豫。「倒是欺负过别人。」
「跟大家一起吗?」
「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大家约好了,不跟一个男生说话。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一定有什么直接原因,不过既然想不起来,我想应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觉得那样做很不对。觉得很羞耻。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事。」
由于这个,天吾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现在偶尔记忆还会甦醒过来。无法忘记。不过他没有提这件事。要提的话会很长。而且那是一旦化为读言,最重要的微妙感觉就会丧失的那种事。踏过去从来没对谁提过,往后可能也不会提。
「结果,」年长的女朋友说:「大家对于自己不是属于被排斥的少数方,而是属于排斥别人的多数方,都可以感到安心。啊,幸亏在那边的不是自己。无论任何时代任何社会,基本上都一样,跟在很多人这边时,可以不太需要担心会遇到麻烦。」
「如果进入少数人这边的话,就必须经常担心遇到麻烦该怎么办了。」
「就是这样。」她以忧郁的声音说。「不过如果处在那样的环境,或许至少自己就学会动脑筋了。」
「可能自己会动脑筋了,却老是去想一些麻烦事。」
「这也是一个问题。」
「还是不要想太深比较好,」天吾说:「最后也没有演变到多严重。因为班上一定有几个,可以用自己的头脑认真思考的孩子。」
「是啊。」她说。然后独自不知道想了什么一会儿。天吾的听筒还抵着耳朵,耐心地等她想清楚。
「谢谢。跟你谈过觉得轻松点了。」她稍后才这样说。好像已经想到什么了。
「我也觉得轻松点了。」天吾说。
「为什么?」
「因为能跟你说话。」
「下星期五见。」她说。
挂断电话后,天吾走出外面,到附近的超级市场去买食物。抱着纸袋回家,把青菜和鱼一一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冰箱冶藏。然后一面听着fm广播的音乐节目一面准备做晚餐时,电话铃响了。一天有四通电话,对天吾很稀奇。这种情况一年有几次都数得出来。这次是深绘里打的。
「这个xing qi tian的事。」她没有开场白地说。
电话那头听得见汽车喇叭声不停地响着。司机好像对什么很火大的样子。可能是从靠大马路的公共电话打的。
「这个星期天,也就是后天我要跟你见面,然后去见一个什么人。」天吾为她的话添上内容。
「早上九点,新宿车站往li chuan的最前面。」她说。其中排列出三个事实。
「也就是说在中央线的下行月台,最前面一节车厢的上车处等候,对吗?」
「对。」
「车票要买到哪一站?」
「随便。」
「随便先买,到了再精算车资。」天吾推测、补充。就像改写《空气蛹》的工作那样。「那么我们会去很远的地方吗?」
「你现在在做什么。」深绘里不理天吾的问题,问道。
「我在做晚饭。」
「什么东西。」
「一个人,所以不做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烤梭子鱼乾、做萝卜泥。煮青葱蛤蜊味噌汤,搭配豆腐一起吃。也做醋拌小黄瓜和海带芽。然后白饭和醃白菜,这样而已。」
「好好吃的样子。」
「是吗?并不是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我经常都吃类似的东西。」天吾说。
深绘里不说话。以她的情况,似乎并不介意长时间一直不说话的样子。但天吾却不行。
「对了,我从今天开始改写你的《空气蛹》。」天吾说。「虽然还没有得到你最后的许可,不过因为工作天数不太多,不开始会来不及。」
「xiao song先生要你这样做。」
「是啊。小松先生叫我开始改写。」
「你跟xiao song先生很好。」
「是啊。大概很好吧。」这个世界上可能找不到能跟小松处得好的人。不过这件事说来话长就算了。
「改写顺利吗。」
「到目前为止。大致上还好。」
「那就好。」深绘里说。这好像不是口头上说话而已的表达方式。听起来改写的工作进行顺利,她也相当高兴似的。只是有限的感情表现,只能显示到这个程度为止。
「但愿能让你满意。」天吾说。
「不担心。」深绘里毫不迟疑地说。
「为什么这样想?」天吾问。
深绘里没有回答这个。听筒那头只是沉默着。刻意的那种沉默。可能是为了要天吾思考什么的沉默。不过不管怎么绞尽脑汁,天吾还是完全不知道搜酞什么有那样坚强的信念。
天吾为了打破沉默说:「嘿,我想问你」个问题。你真的在公社那样的地方住过,饲养过山羊吗?那些事情的描写非常逼真。所以我有点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发生的事?」
深绘里轻轻干咳一下。「不谈山羊的事。」
「没关係。」天吾说。「如果不想谈,可以不谈没关係。我只是问一下而已。请不要介意。对作家来说,作品就是一切。没有必要加上任何说明。星期天见吧。还有,跟这个人见面,要不要注意什么事情?」
「不太明白。」
「也就是说……最好穿整齐一点,或带什么礼物去比较好,之类的。因为我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一点提示。」
深绘里又再沉默。不过这次不是刻意的沉默。只是她单纯地对天吾提问的目的,还有那发想本身,还没法理解。那问题似乎没有在她意识的任何领域着陆。已经超越意义性的边缘,永远被吸进虚无中了。像孤独的行星探查火箭直接通过冥王星旁边那样。
「没关係,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天吾放弃地说。对深绘里提出这样的问题本身就搞错了。算了,就在什么地方买个水果去好了。
「那么星期天九点见。」天吾说。
深绘里停了几秒钟后,什么也没说地挂断电话。没说「再见」也没说「那么,星期天见」。只是电话卡一声断掉而已。
或许她对天吾行过礼、点过头才挂上电话也不一定。但很遗憾,肢体证言大多无法在电话上发挥原来的功效。天吾放下听筒,深呼吸两次让头脑的回路切换到比较现实的东西上,然后继续做那朴实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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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青豆 要静悄悄的别惊醒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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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下午一点过后,青豆造访了「柳宅」。那宅院种有几棵历经岁月的巨大茂盛柳树,从石围牆探出头来,被风一吹就像一群无处可去的幽灵般妩声地摇曳着。因此附近的人从以前开始就理所当然似地,把这栋古老的西洋宅邸称为「柳宅」了。座落在麻布陡坡上到顶的地方。可以看见一群轻盈的鸟正停在柳枝顶端。屋顶有一只大猫正在阳光下眯细了眼睛晒太阳。老宅周围通道狭窄,又弯弯曲曲,几乎没有车子经过。很多高大的树,给人白天都阴阴的印象。」踏进这转角时,甚至觉得时间的脚步逗迷微放慢了似的。附近有几家大使馆,但出入的人并不多。平常静悄悄的,一到夏天则大为改观,蝉的声音叫得人耳朵都痛。
青豆按了门铃,朝对讲机报了名字。然后脸朝头上的摄影镜头,稍微露出一点微笑。铁製的门扉以机械操作慢慢开启,青豆进入里面后,背后的门扉随即关上。她像平常那样穿过庭园,朝宅邸的玄关走。因为知道有监视器在捕捉她的身影,所以青豆像服装模特儿那样挺直腰背,收紧下巴笔直走过小径。青豆今天穿着深蓝色风衣、灰色连帽上衣、蓝色淡仔裤,这样休闲的服装。白色篮球鞋、肩上背着皮包。今天没放冰锥。没必要时,那个就在衣柜的抽屉里安静休息。
玄关前放着几张柚木庭园椅,一个大个子男人昭剔聊地坐在其中的一张上。虽然不太高,但看得出上半身肌肉惊人地发达。年纪可能四十上下,剃光头,鼻子下留着细心修过的短髭。穿着宽肩灰西装,雪白衬衫,繫深灰色丝领带。脚上穿的漆黑哥多华马皮鞋一尘不染。两耳戴着银耳环。看来既不像区公所的出纳课职员,也不像汽车保险推销员。猛一看像专业保镳,实际上那也是他以前的职业。有时也扮演司机角色。是空手道高段,必要时可以有效地使用武器。也能露出锐利的牙齿,变得比谁都凶暴。不过平常的他却既安稳冶静,又富有知性。如果一直凝视他的眼睛——这是说如果得到他的允许——也能从中看到温暖的光。
在私生活上,兴趣是玩弄各种机械,和收集从六〇年代到七〇年代的前卫摇滚唱片,他和当美容师的年轻英俊男朋友,两人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