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端的权利-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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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果说他对世界是那样的严酷,他对自己的严酷也不少逊。他恪守最严格的教规。为了心灵之故,他只允许他的身体享受绝对的、最低限度的食物和休息。夜间只睡三小时,至多四小时;一天只进一顿节约餐,很快吃完,餐桌前还翻开着一本书。他不散步闲荡,没有任何娱乐,不寻求消遣,特别避开那些有可能使他真正欣赏的事物。他工作、思索、写作、辛勤劳作和战斗,卓越地献身于宗教,从来没有一小时的私生活。
加尔文从来不知道享受青春年华。比方说,他生来就象大人。他的另一主要性格是全然无需声色口腹之乐,肉欲严重威胁了他的教义。其他的改革者们相信并宣称,人可以可喜地领受上帝的天赋,而真诚地为神圣的目的服务。他们基本健康而正常,他们以健康和有力量享受为乐。兹温格里在他的第一个教区里留下了一个私生子。路德有一次笑着说:“如果妻子不要的话,姑娘倒要的”——一言蔽之,他们是男人,乐于痛饮和纵情欢笑。与此相对照,加尔文完全克制了他本能上的情欲成分,或只让它们以最隐蔽的形式出现。他凭着狂热的理智,一直生活在上帝的旨意和精神世界里。对他来说,只有当真理是合乎逻辑、明了和始终如一时,它才成其为唯一的真理。加尔文只知道、只容忍有纪律,嫌恶无纪律。他理智得近乎执拗,他从来不需要任何能使人沉醉的快乐,诸如:醇酒、妇人、艺术或上帝赐与尘世享乐的多种天赋。在一生中,他只有一次是按照《圣经》的传统办事的。他去求婚,不是被情欲而是由信念所驱使——一个已婚的男人可能工作得更好些。他不是自己考虑作出抉择,而是委托他的朋友为他找一个合适的配偶。结果,这个情欲的凶恶敌人险些失误——与一个轻浮的女人订了婚约。最后,在幻想破灭的情况下,他同一个他使之受再洗礼的寡妇结了婚。但命运否决了他享受快乐的资格。他妻子为他育的独子未能活下来,生下几天就死去。之后不久,妻子又死,他成了鳏夫。其时他还不满三十六岁。这个还有二十年活力的男子正当盛年,他得处理结婚事务,得接触妇女,但他从来不再接近其他妇女。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宗教、教士和教规。
然而,一个人肉体上的需求并不亚于思想上的需求,谁忽视它,他就会遭到残酷的报复。我们人类的每一器官都有一个按其天然能量充分运转的本能上的要求。每时每刻,血液需要更自由地循环;心脏需要更有力地跳动;肺部要扩张;肌肉要自行紧张;精液要寻自然的终点。如果有人想用自己的理智去抑制持续的生命冲动的愿望,抑制它们,不去满足它们,那么或早或迟将面临自身器官的造反。加尔文的身体因厉行教规而得到可怕的清算。虽然禁欲者试图假装说或自己譬解说欲望是不存在的,但神经却不断折磨这一暴君,明显地强调说欲望是实际存在的。在那些精神生活的大师们中间,可能很少有人比加尔文忍受更多的因肉体的造反而造成的痛苦了。小病接踵不断加剧。几乎在加尔文的每封亲笔信里,都可觉察到一种由于不可思议的疾病所造成的、恶作剧似的奇袭。时而他提到偏头痛,那使他卧床几天;时而提到胃疼、头疼、痔疮发作、绞疼、重感冒、神经痉挛、出血、胆结石、痈疽、短时间发烧、寒战、风湿病、膀胱病,他得继续不断地看医生。他的身体是如此的脆弱,以致似乎每一部分都会在压力下垮掉而成为造反的一个中心。加尔文有一次呻吟道:“我的健康好象是一个长期的死亡。”
但这个人就象他的座右铭那样:“从绝望深处振奋精神奋力前进。”他拒绝让疾病夺走他分秒的工作时间。这一骚动着的身躯经常要用他跋扈的精神去从头制服。如果高烧使他无法缓步走向布道台,他会让人用担架抬到教堂布道;当他不能参加市行政会的会议时,他会召集那些成员在他家里开会。要是卧床不起,牙齿打战。盖上四五条热被子才使他可怜发抖的身体升起一些热意,他仍会在房间里留下两或三个秘书,轮流向他们口授。如果他同一个朋友到近郊换换空气,消磨一天,他的助手会同他驱车同行。而在这伙人还未到达目的地之前,成车的信使已匆匆地在城乡间来回待命。每次大病方愈,他会立即提笔,恢复他劳累的主活。
我们不能认为加尔文是不活跃的。他是一个精力过人的魔鬼,每天劳作不辍。在破晓前很久,当其他人还在沉睡时,他书斋的灯火已亮了;午夜后,日内瓦所有的人都已休息,他的灯火还得亮几小时。从日落到日出,那些抬头看他窗口的人,会觉得这孤单单的灯光好象永远是点燃着的。他的工作量使人简直难以相信,我们不得不认为他有四个或五个大脑可以同时使用。可以毫不夸张他说,这一被证实为重病号的人,确实千了四五个不同职务的事。他主要的公事,圣皮挨尔大教堂的传教士,只不过是许多公事中间的一件。这一兼差的圣俸者,受歇斯底里权力狂的激励,逐渐地取得了多种职务。虽然他在上述教堂发表的布道,已印刷成册装满书架;虽然誊写员发现自己全部时间都化在抄写文件上,而所抄写的也只是所收集的加尔文著作的很少部分。加尔文作为宗教法庭的首席法官,没有他的幕后操纵,法庭从未作出一个决定;这一“圣经牧师”作为无数神学和论战论文的编者,作为《圣经》的译者,作为大学的创立者和神学院的创始人,作为市行政会的长期顾问,作为宗教战争的参谋本部政治官员,作为最高的外交官和新教教会的组织者,指导并执行他的神学王国所有其他牧师事务。他管理从法国、苏格兰、英格兰和荷兰送来的传教士们的报告,他指导对外宣传。通过印刷厂和销售者,他建立了一个秘密机构,把他的触手伸向全世界。他同其他新教领袖进行讨论井同亲王们和外交官谈判。几乎每日每时都有外国来宾。所有的学生、所有未来的神学家,经过日内瓦时都来向加尔文求教并向他致敬。他的家好象一所邮局,是有关政治和私人事务信息的来源。有一次他不无感慨地写信给一个朋友说,他记不起,在他的公务任期中,曾有过连续两小时不受干扰而致力于工作。
每天,从最遥远的地方诸如匈牙利和波兰,通过他所信得过的代理人,源源不断输来急件,他要向无数求援的人提出个人的忠告。有时是一个流亡者要求在日内瓦定居,并为他安顿家眷。加尔文发起募捐,保证他同教派的人受到欢迎和支持。有时是有些人要结婚;有时是另一些人要离婚。两条路都通向加尔文。因为在日内瓦,未经他的批准,任何精神上的事件都不能发生。要是独裁的贪求仅限于其正常的范围里,仅限于精神上的事务上,那就好了!然而,加尔文却认为他的权力是无限的,作为神权的执行者,他认为尘世间的每一件事,都必须服从于神和灵。他残忍地把他专横的手伸向国家和城市的每一事务。市行政会议的记录里,没有一天不看到这样的句子:“关于此事,最好同加尔文大师商量。”没有东西可以逃过他戒备的眼睛,我们只能把这灵敏头脑的持续劳动视为奇迹。这样一种精神上的禁欲主义带来了数不清的危险。无论是谁,全部放弃了个人享乐(即使是自愿放弃的),也必然会把放弃作为法律强加于人,而且将试图使用武力,把对他是自然的,但对别人却是不自然的事物强加于人。以罗伯斯庇尔为例,我们可以看到禁欲主义者往往是那种最危险的暴君。一个人如不全面地愉快地分享他伙伴的生活乐趣,就必将对他们毫不宽容。
教规和冷漠无情的严峻是加尔文教条的基础。在加尔文看来,人没有权利抬起他的头坦然地向四面八方观看,没有权利无畏地在世界上前进。他必须经常留在“敬畏上帝”的阴影之中,卑贱地向那无希望的、不适当的信念低头。从一开始,加尔文清教徒式的道德就使他把快乐和不受约束的享受作为“邪恶”。凡事能带来美饰并推动我们尘世继续存在的,凡事能消除心灵紧张、能促进解放并减轻我们负担的,都被加尔文法典判定为虚浮、无用和多余。尤有甚者,这些苛刻的武断也强加于艺术,甚至那些几世纪来同神秘主义和宗教仪式密切地结合着的宗教领域里的艺术。加尔文也强制执行了他自己思想体系上的讲求实际。凡能够使官能产生兴趣的,或者能够使感情易于顺从和摇摆不定的,都无情地扫置一旁,一无例外。因为真正的信徒,不能在靠近上帝的宝座时,还带着一个艺术家那样易于感动的灵魂。他们会在芬芳香烟缭绕中被弄得朦胧不清,会在音乐声中被愚弄,会被貌似虔诚的圣画和圣雕之美引人迷途。
真理,只有当它完全明确时,才是真理。上帝的旨意,要不是绝对地明了,就不成其为上帝的旨意。横扫一切偶像!把圣画圣像从教堂里丢出去:清除多彩的法服;把圣案从弥撒书中和镀金的神龛里解放出来。上帝不需要过份的装饰,横扫使奢侈享乐之徒心灵麻木的宴饮。在神圣的仪式里,不准有音乐,不准有响亮的管风琴演奏声。甚至教堂的钟声,在日内瓦从此静寂无声。因为真正的信徒不需要那金属的铿锵之音来提醒他的责任。虔诚从来就不依靠心灵外在的事物,不依靠祭品和奉献,而只依靠内在的顺从。清除教堂精心设计的礼仪,清除宗教寓言画和宗教仪式,停止喜庆和节日。加尔文一举消灭了日历上的全部节日。早期基督教徒在罗马的墓窖里就开始的复活节和圣诞节的宗教仪式,在日内瓦也被废除了。加尔文的上帝不要宗教仪式,甚至不要爱戴,而只要敬畏。
试图以入迷或振奋精神来靠拢上帝,而不是从远处以永恒的崇拜来侍奉上帝,这对人类来说是一种放肆。这里提出了加尔文主义者对价值再估价的深刻意义。加尔文希望把神尽可能地抬得高于世界,希望把尘世撂进深渊,希望把上帝的概念给予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来贬低人类的概念。这位愤世嫉俗的改革家把人类当作一群任性的暴民、一群乌合之众的罪犯。他一直怀着恐怖和憎恶凝视着那不断增长的尘世快乐的浪潮,那种快乐有万千来源,是生命给予那些禁欲气质较少的人们的。加尔文一再哀叹,上帝的决定何等莫测高深,他所创造的人是那样的不全和无德,他们不断地倾向于堕落和罪恶:他们不能辨别神圣,他们急于要再次投入罪恶的深渊。当加尔文凝视他的同教弟兄时,他充满了厌恶。从来没有一个伟大的宗教缔造者用如此卑劣的措词来描述过人类:“不可驯服的、残酷的禽畜”,还有更糟的,“一堆垃圾”。他在《原理》一书中说,“当我们仅从天赋方面来看一个人,我们会发现他从头到足,一无是处。如果在他身上还有一丝值得赞扬的,那也来自上帝的恩赐……我们所有的正义是不公正的;我们的礼拜是肮脏的;我们的光荣是羞耻的。甚至从我们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也常常被不洁的肉体所感染而堕入邪恶,井同污垢混合。”
显而易见,凡是从哲学观点出发,把人类看作为上帝未完成的和半途而废的工艺品断片的,将永远不愿意象神学家和政治家那样承认:上帝可以给予这样的。人以少量的自由和独立。全能的上帝一定要无情地剥夺这些腐败和贪婪的人们的自决权。“如果我们听其施行诡计,他们的灵魂除恶事外一无所能。”我们一定要一劳永逸地阻止亚当孽种们的放肆看法,他们居然自以为有权按照他们自己的个性,发展同上帝、同我们尘世的关系。我们越是严厉地镇压那种放肆行为,越是抑制人而使其服从,于他们就越好。不许有自由,不许有自主的意志,因为人只会滥用特权。一定要强迫他们在上帝的伟大之前十分恭顺。我们一定要使他们清醒;一定要吓唬他们;阻止他们的放肆,直到他们无抵抗地接受那虔诚而顺从的黔首地位,直到他们把自已的个性结合在黔首群中。这样,个性特殊性就消失无影。
要实现这种对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