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短篇小说集(国外篇)-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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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你忘记这事是有关两个人的了。不只我,还有他。”
“这容易办得到。你不至于以为他会不……”为了不愿比较她们的地位太伤米勒的自尊心,她又改口说“她是我的骨肉,不是你的。”
“骨肉算不了什么!”米勒以一个村妇在一位贵夫人面前所能表示的愤怒,涨红了脸说:“不过,我愿意把这件事交给他,由他自己来决定。”
“我希望的就是这个,”侯爵夫人说,“你要叫他回来,让我在这里和他见面。”
信写去了,他们来见面了。他听说他的生母是侯爵夫人并不惊讶,因为多少年来,他就听说他的出生是有点神秘的,等到把选择一个母亲的问题提出来时,他的回答简直把她吓呆;了。他说:“不成,太太,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仍愿维持原状,因为我在弱小无助时,你并不关心我。”说完后,他亲切地吻了米勒一下。
这时候侯爵夫人的痛苦实在令人可怜。“吻我一下!”她在呜咽中说:“你不能一—也一—爱——我吗?”
“不能,太太。如果非要我说不可,那我就说吧,你看不起我那忠厚诚实的不幸父亲,所以我也看不起你。”
她不能说动他,那位痛苦的女人最后喘息着说:“你不能……呵,你不能给我一吻……像你刚才给她那样的一吻吗?这不算苛求吧——这就是我所要求的—切——一切!”
“当然可以。”他回答说。
于是,他冷冷地吻了她一下,这痛苦的一幕便结束了。这一天在不幸的侯爵夫人,好像是死亡的开始。他对她的否认,对于她那渴望的心好像火上加油似的,使她更焦灼地想得到他的爱了。究竟过了多久她才死的,我记不清了,总之是不长久的时候。痛苦是比毒蛇的齿更厉害,很快地便把她的心咬碎。后来,她已不管社会的议论和批评,把她的故事全说出来了。当那被欢迎的末日到来的时候,她不肯接受宗教的安慰。而能概括地说出她临终情形最确实的话语,那就是:“她的心碎了。”
。。!
(意)维维阿娜:叙述爱的无穷种方式
。
一
我看见了前面的阴影,在她说出分手这两个字之后。今夜,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在这样的夜晚,11点整,她曾陪我一起等末班车,在过去的三年里,风雨无阻。此刻我形单影只,所以,当最后一趟车不断地在按喇叭,我依旧没看它一眼。她在,我才回家;她不在,家只是一个虚词。
其实对于她的变化,我并不是毫无察觉,就像黑暗的侵袭,也是在平淡中逐渐地将光明吞噬。以太晚为借口,把我的末班车变成替罪羊,还莫名其妙地给我一张空白的纸,或许真的是无话可说了。可我真想说出来,在某个不加班的夜里,看见一个非常绅士的老男人优雅地把她邀上一辆兰博基尼,她笑了。
她的笑将我的爱情挫败,但我的尊严还在。所以,如果有一天,末班车不再,我依旧会奋斗到这么晚,不为兰博基尼,只为让她明白。
二
我看见了前面的阴影,在他表现得漠不关心之后。今夜,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在这样的夜晚,11点整,我正准备去做人流手术,独自一个人。在过去的三年里,我一直认为,爱一个为事业奋斗的男人,是自己最理智、最无悔的选择,哪怕在每个寒冷而无聊的夜里,和他一起等最后的末班车,只为让他有尊严地活着。
父亲说不要委屈自己,甚至要把他的兰博基尼送给他。我说都坚持三年了,相信他,我爱的男人一定会成功。可是我又怎么可以容忍,医院检查的证明明明亲手递给了他,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地老天荒?我哭了。
他的事业把我的爱情挫败,但我的家还在。所以,如果有一天,当他开着属于他的兰博基尼来看我,我也绝对不会后悔,不为金钱,只为爱的誓言。
三
我看见了前面的阴影,在我把车熄火之后。今夜,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在这样的夜晚,11点整,一个公交车司机会走下车,去与一位陌生人攀谈。其实严格来说,我对他并不陌生,在过去的三年里,几乎在每个夜里的这个站,我都会看见他和他的爱人一起登上车,恩爱甜蜜的样子总会让我觉得自己满载着幸福,可是,幸福突然中断。
公司规定要竭诚为乘客服务,其实即便没有这样的规定,我也会很真诚地做每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就像现在,我知道必须把手里的医院证明给他,告诉他,是他把它不小心留在车上的,并祝福他即将成为一个父亲。我想,他一定会兴奋地跳起来,或许,我与他,甚至她会成为永远的朋友。
他的疯狂把我的友好挫败,但我的思考还在。所以,如果有一天,他们还能一起搭上我的公交车,我一定会邀请他们与我一起,在公交车的窗下刷下爱的忠告:如果看见前面有阴影,那是因为背后有阳光。
。。
(日)村上春树:去中国的船
生小说_网
很想让你坐上
去中国的小船,
只坐你我两人,
船儿永借不还……
——旧时歌谣
1
遇上第一个中国人是什么时候呢?
这篇文章将从一可谓考古学式的疑问开始。各种各样的出土文物被贴上标签,区分种类,加以考证。
遇上第一个中国人是什么时候呢?
我推定是一九五九年或是一九六○年,哪一年都没有错,准确地说,全然没错。一九五九年和一九六○年对于我就像是穿同样奇装异服的双胞胎。即使真能穿越时光隧道倒回那个时代,我恐怕也还是要费好大力气才能分清孰为一九五九年孰为一九六○年。
尽管如此,我仍在顽强地进行这项作业。竖坑的空间得到扩展,开始有——虽说少得可怜——新文物出土。记忆的残片。
不错,那是约翰逊和帕特森争夺重量级拳击桂冠那年。记得从电视上看过两人的较量。这就是说,去图书馆翻阅旧新闻年鉴的体育栏目即可了然,所有疑问都可迎刃而解。
翌晨,我骑自行车来到附近的区立图书馆。
不知何故,图书馆门旁竟有鸡舍。鸡舍里五只鸡正在吃不知是晚些的早餐还是早些的午餐。天气甚是令人舒畅。我先没进馆,坐在鸡舍旁边的石条上吸烟,边吸烟边不停地看鸡啄食。鸡急切切地啄着鸡食槽,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仿佛早期的快动作新闻纪录片。
吸罢烟,我身上毫无疑问有了什么变化发生。何故不晓得。而在不晓得的时间里,一个同五只鸡仅隔一支烟距离的新的我向我自身提出两个疑问。
一、有什么人会对我遇上第一个中国人的准确日期怀有兴趣呢?
二、阳光充足的阅览室桌子上的旧新闻年鉴同我之间,存在可以共同分享的某种因素吗?
我以为这恐怕是理所当然的疑问。我在鸡舍前又吸了支烟,然后跨上自行车告别图书馆和鸡舍。所以,如同天上的飞鸟没有名字一样,我的记忆也不具日期。
诚然,我的大部分记忆都没有日期。我的记忆力极其模糊。由于过于模糊,有时我甚至觉得自己说不定是在用这种模糊性向别人证明什么。至于到底证明什么,我却又浑然不知。说到底,准确把握模糊性所证明的东西岂非水中捞月!
怎么说呢,反正我的记忆便是这样的极端不可信赖,或置前或颠倒,或事实与想象错位,有时连自己的眼睛同别人的眼睛也混淆起来了。如此情形甚至已无法称之为记忆。所以,整个小学时代(战后民主主义那滑稽而悲哀的六年中的每一个晨昏)我所能确切记起的不外乎两件事,一件是关于中国人的,另一件是某年夏天一个下午进行的棒球比赛。那场比赛中我守中场,第三局弄出了脑震荡。当然并非无缘无故弄成脑震荡的,那天脑震荡的主要原因在于那场比赛我们使用的仅是附近一所高中的运动场的一角——我在开足马力追逐越过中场的飞球时猛地迎头撞在了篮球架子上。
苏醒时已坐在葡萄架底下的长椅上,太阳已经偏西,干燥的运动场上泼洒的水味儿和代替枕头的新皮手套味儿最先钻入我的鼻孔。往下就是倦慵慵的偏头痛。我似乎说了什么,记不得了,身边照料我的朋友后来不大好意思地告诉了我。我大约说了这么一句:不要紧,拍掉灰还可以吃。
如今我已不晓得这句话从何而来。大概梦见什么了吧,或者梦见拿着学校供给的面包上楼梯时失脚跌下去也未可知,因为此外别无可从这句话联想到的场面。
即使在时隔二十年的现在,我也不时在脑袋里转动这句话:
不要紧,拍掉灰还可以吃。
我把这句话定格在脑海里,开始考虑我这个人的存在和我这个人必须走下去的路,考虑这种思考必然到达的一点——死。至少对我来说,考虑死是非常不着边际的作业。不知何故,死使我想起中国人。
2
我之所以到位于港街的高地上那所为中国人子弟办的小学(校名早已忘了,以下姑且称为中国人小学。称呼可能欠妥,望谅),是因为我参加的一场模拟考试的考场设在那里。考场分好几处,而我们学校被指定去中国人小学的唯有我自己,什么原因不清楚,估计是某种事务性差错造成的,因为班里其他人都被安排去附近考场。
中国人小学?
我逢人就问——无论是谁——中国人小学的情况,但谁都一无所知。若说知道的只有一点,就是中国人小学距我们校区乘电车要用三十分钟。当时的我并非能够独自乘电车去哪里那种类型的孩子,因此对我来说,那里实际上无异于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的中国人小学。
两星期后的星期日早上,我以极为黯淡的心情削好一打铅笔,按老师的布置,把饭盒和拖鞋塞进塑料袋。那是个秋天里有点偏热的晴朗的星期天,母亲却给我穿上厚厚的毛衣。我独自坐上电车,一直站在窗前留意外面的景物,以免坐过站。
不用看准考证后面印的路线图就很快晓得中国人小学在哪里了——只要尾随书包里鼓鼓地装着饭盒和拖鞋的一帮小学生即可。很陡的坡路上几十几百个小学生排着队朝同一方向行进,那情形说不可思议也真是不可思议。他们只是默默走路,没有人往地上拍皮球,没有人扯低年级同学的帽子。他们的阵势使我想起某种不均衡的永久性运动。爬坡当中,厚毛衣下汗一直出个不停。
出乎我朦胧的预想,中国人小学外表上与我们小学不但几乎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清爽得多。又黑又长的走廊、潮乎乎的霉味儿等两个星期来在我脑海中随意膨胀的图像根本无处可寻。穿过别致的铁门,一条花草簇拥的石板路画着舒缓的弧线长长地伸展开去。主楼门正面,清冽的池水光闪闪地反射着早上九点的太阳。沿校舍树木成行,每棵树上都挂着一块中文解说板,有的字我认得,有的不认得。主楼门对面是被校舍环绕的运动场,状如天井。每个角落分别有某某人的胸像、气象观测用的小白箱、单双杠等。
进得楼门,我按规定脱鞋,走入规定的教室。明亮的教室里排列着正好四十张开启式小桌,每张桌上用透明胶粘着写有准考证号码的纸片。我的位置在靠窗一排的最前边,就是说这教室里我的号数最小。
黑板崭新,墨绿色,讲桌上放着粉笔盒和花瓶,花瓶里插一支白菊。一切都是那么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墙上的软木板没贴图画没贴作文。或许是故意取下的,以免干扰我们考生。我坐在椅子上,把笔盒和垫板摆好,托腮闭起眼睛。
过了约十五分钟,腋下夹着试卷的监考官走进教室。监考官看样子不超过四十岁,左腿有一点点跛,在地板上抬腿不大利索。左手拄一根手杖,手杖是樱木做的,很粗糙,颇像登山口土特产商店卖的那种。由于他跛的方式显得甚为自然,以致唯独手杖的粗糙格外显眼。四十名小学生一看见监考官——或者不如说一看见试卷,顿时鸦雀无声。
监考官走上讲台,先把试卷放于桌面,继而“橐”一声把手杖靠在一旁。确认所有座位无一空缺之后,他咳嗽一声,瞥了一眼手表。接着,手像支撑身体似的拄在讲桌两端,直挺挺地扬起脸,望了一会天花板。
沉默。
每个人的沉默持续了大约十五秒。紧张的小学生大气也不敢出地盯视着桌上的试卷,腿脚不便的监考官目不转睛地望着天花板的一角。他身穿浅灰色西装白衬衫,打一条转眼即可让人忘掉色调花纹的很难留下印象的领带。他摘掉眼镜,用手帕慢慢擦拭两侧镜片,重新戴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