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短篇小说集(国外篇)-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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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米勒,你失去你的爱人了。”凯露琳小姐表示同情地说。
那女孩子忍不住地流起泪来。
“小姐,他实在还不能算是我的爱人,”她说,“但我爱他……现在他死了,我简直也不想活下去了。”
“你能为他保守一个秘密吗?”这位小姐说,“这是有关他的名誉的秘密,只我一个人知道,现在我要告诉你。”
这位女孩自然立刻答应了,在她正陷在对那青年哀悼中的时候,想不到竟有这样一件事被信托。
“那么,今天太阳落后你到他坟上等我,我就告诉你。”
在春天傍晚的薄暗中,那位青年的新墓上出现了两位年轻女人的影子,就在那个荒凉的地方,那高贵美丽的一位说出了她的故事,怎样她爱上了他,和他秘密结了婚,怎样他死在她的房里,又怎样为保守秘密、她把他拖到他自己的家门口。
“小姐,你嫁了他?”那直率的女孩吃惊地倒退着说。
“是的,”凯露琳小姐回答道:“但这是一种狂妄的举动,—个错误的结合。他应该娶的是你,米勒,你才适合于他,但是你竟失去了他。”
“是的,”那可怜的女孩子说,“为了这个全家都在笑我。他们说:‘哈,哈,米勒,你那么疯狂地爱他,但他不爱你呀。’”
“要是能战胜这些无情的嘲笑者,倒是件痛快事呢,”凯露琳小姐说,“你失去了活着的他,但死了的,你可以得到,好像在他活着的时候已经得到了似的,那就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怎么?”那呼吸都像停住了的女孩问道。
这位小姐于是说出了她的计划,那就是:这个女孩可以到处去宣扬那青年已和她秘密地结了婚;在他死的那天晚上,曾到她家里来会她,发觉他忽然死了的时候,为了伯父母发现,她便把他拖到了他自己的家门,本来想把这事整个瞒住的,但现在谣言发生,她不能不说出来了。
“但我怎样证明这一切呢?”那木匠的女儿、对于这大胆的建议,很感兴趣地问着。
“这容易很得,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说,你是在巴兹城的圣米奇尔教堂和他结婚的,为了避免被查问,你用了偶然想到的我的名字。那就是他和我结婚的地方,在这方面,我可以尽量支持你。”
“呵——我不大愿意——”
“如果你愿意这样做的话,”她斩钉截铁地说:“我将水远照顾你父亲,如果不然,那可就两样了。我可以把我的结婚戒指给你,你可以当作是你的戴起来。”
“小姐,你曾戴过吗?”
“只在晚上戴。”
在这情形下是没有什么可选择的,米勒就这样答应了。于是那位 高贵的小姐从胸口掏出那只从来不敢公开炫耀的戒指,抓住那女孩的手,在她爱人的坟边,给她套在指上了。
米勒打了个寒噤,低垂着头说:“我觉得真变成一个死人的新娘了。”
从这一刻起,这位女孩子整个的心情和灵魂,都成了个代替者。她精神上感到一种可赞美的安宁,好像那个生前无望地祟拜着的人,终于在他死后保住了他,这在她也很觉满意了。后来,那位小姐还把他给她的种种纪念物,甚至于一个装着他的头发的小金盒,都交给了她。
第二天,这位女孩便对人家做了这种所谓招供。本来她就是那么哀伤,这时正好作为说明,使人确信无疑。不久这小小的罗曼史便传遍了整个村子和附近的地方,一直传到麦却脱城,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心理事件,自从做过这次招认之后,米勒对自己的地位竟发生了猛烈的感情。因为有了凯露琳小姐供给的大量金钱,现在她买了一身寡妇穿的衣服,公然穿着她的丧服、出现在礼堂里,她那纯真的面孔衬托上黑纱,显得那么甜美,几乎使当地所有她那种年龄的女孩们都羡慕起她的地位来。一个女人对情人的哀伤像米勒这样子明显地损害着自己的青春的举动,实在未免有点过份做作。但她所说的一切,却又那么符合她情人最后的生活细节一—像那些令他的朋友常感到迷惑的突然失踪又突然归来的举动——谁也没有猜疑这件秘密婚姻中的对方,会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为了凯露琳小姐的高傲和这位乡下青年一向的谦逊,那真正的实情,即使说出来也会使人觉得荒谬无稽,反不如现在的情形较为可信。因为没有什么疑问,所以也就没有一个人肯找麻烦,跑到四十里外的教堂里,去查看那结婚登记簿上的签名,来证实这么卑微的一件罗曼史了。
过了不久。米勒在她名义丈夫的坟头上,又竖立了一块新石碑,上面写着“他的寡妻建立,”并且像墓志铭那样,附带地提了一笔,是由凯露琳小姐的捐助,和米勒的悲思合建的。
这位寡妇身份的戚戚无欢的米勒,把每天到他的坟上去当作了唯一的安慰,忧愁地走来走去,在她成了奢侈的享受。她在他的坟上供鲜花的时候,那想像的感情是那么锐敏,简直觉得穿着丧服来来往往的自己真曾作过他的妻子似的。有一天下午,米勒正在坟前忙着这种爱情的工作,刚好凯露琳小姐和几位朋友从基地墙外经过,她望见米勒在那里,便很觉有趣地上注视着她的举动,看着的时候,不由得感到这情景的悲惨,同时想到有米勒这样一个温柔多情的人在悼念他,那死者应该很觉安慰了。这时她的眼里忽然射出—种近于痛苦的奇特的光芒,好像突然羡慕起她当初那么急于推让出去的地位来。很明显的,她对她丈夫的秘密爱情仍然活在心里,不过是为社会观念压抑着,不敢流露出来罢了。
有一天,米勒照例到坟前供花的时候,凯露琳小姐忽然也到了墓地里,要把这和谐的协定取消。她是早就躲在墙边焦急地等候着的,脸色苍白,神情烦乱。
“米勒,”她说,“来这里!我要说的话不知怎样对你说才好,我简直快要死了。”
“那我真为你难过呢,小姐。”米勒迷惘地回答着。
“把那戒指给我!”凯露琳小姐说着,一把拉了米勒的左手,米勒赶快把手挣脱。
“我说,把它给我!”凯露琳小姐有点强暴地又说了一遍:“呵——你不知道我要它的缘故,我现在又陷进一种不曾想到的困难里了!”她凑近那女孩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呵,小姐!”那大为震惊的米勒说:“你要怎么办呢?”
“你必须再去对大家说,你过去的招认是撒谎,造谣,该死的罪恶,那是我为了掩护自己叫你做的。在巴兹城和他结婚的是我。简单一句话,就是我们必须把真相说出来,否则,我要完了——身心名誉——永远完了!”
但是无论多么心软的女人,她的随和也是有限度的。这时候的米勒,已经养成了自己是属于那青年的观念,她已经名正言顺地使用着他的姓,已经各方面都把他当作丈夫,把他当作丈夫在梦着,把他当作丈夫在谈着,她绝不能因为这一时的强暴命令就放弃了他。
“不成,不成,”她不顾一切地说:“我不能,我不愿——意一—放弃他!小姐,他活着的时候,你抢去了他,等他死了才还给我。现在我将永远保住他!我是他真正的妻子,比你更真些,因为我爱他,我为他悲伤,我使用着他的姓,小姐,你一样也没有做!”
“我是爱他的!”凯露琳小姐眼里冒着火喊道;“我是他最亲近的,绝不能让他属于你这样的人!他是我就要出生的孩子的父亲,我怎能不要他?我必须要回他来!米勒!你这个不讲理的东西,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可怜可怜我这困难的处境吗?啊,这种鲁莽—一简直是女人的毁灭!为什么我当初竟没想到,再等一等呢!来,把我给你的一切东西都还给我,你要帮我说明事情的真相!”
“绝对不成,绝对不成!”米勒沉痛地坚持着:“你看看这坟上的石碑!看看我身上的丧服和黑纱——和这戒指!听听别人对我的称呼!像你一样,我也有我的人格!既然已经宣布了我的爱,说我是他的,用了他的姓,追悼着他的死,怎能又来说不是?我绝不能忍受这种羞辱!小姐,我会发誓战胜你,而别人—定会相信我的!我的情形是比较可信,你的倒有点像假的。不过,小姐,请不要逼着我那样做吧!请可怜可怜我让我保佑他吧!”
这位可怜的寡妇,对于那实在是个大耻辱的提议,表现得那么痛苦,使凯露琳小姐不由得也忘了自己的情形,而有点怜悯起她来。
“是的,我了解你的情况,”她回答说:“但你也要想想我的!我怎么办呢?没有你的帮助,我想避免羞辱是不可能的,虽然那结婚登记簿上是我签的名,但社会上对于爱情的谣言,是不理事实的。”
不一会,这两个可怜的女人,像以往每次感到的亲密那样,就是现在也觉得只有团结才是最大的力量,于是,又一同平静地商量起来。她们讨论的结果,是彼此照常各自回家去。凯露琳小姐回家后,当天晚上便对她母亲招认了那秘密的婚事,别人谁都不知道。过了不久,她们母女二人便到伦敦去了,随后米勒也去了,但别人都以为她靠了伯爵夫人和小姐的资助,到北方的海滨去疗养身体去的。
第二年春天,寡妇米勒抱着一个婴儿回家来了,这时伯爵夫人和小姐在外国旅行,直到秋末才回来,为了凯露琳小姐和她母亲的慈善捐助,米勒和她的孩子已离开她父亲的家,住在几里外一所自己的小屋子里,生活得相当舒服。
二三年后,凯露琳小姐嫁了一位贵族——司东亥侯爵一一年纪比她大很多,是早就在爱着她的。他并不很富,但他们在一起过了很多年的平静生活,只是没有孩子。这时米勒的那个男孩子(别人这样承认着,米勒也这样自认着)已经长大了,并且长得非常好,她是那么爱护着他,同时从他那里也得到了应得的亲昵,并且在他的身上,她一天一天发现着那获得她的少女之心而把它带到坟里去的那人的相貌。
她在那有限的经济状况下,尽可能地使他去受教育,而从前的凯露琳小姐现在的司东亥侯爵夫人,似乎渐渐地淡忘了他们,生活费的供给从来没有增加过。米勒对那孩子的前途抱着无穷的希望,省吃俭用地送他进了当地的学校,他二十岁的时候,加入了骑兵团,并且决心要把那作为他的职业,而不是为了作个闲散的游荡者。他那特殊的学识,健壮的体格,英勇的行为,使他很快地便得到升迁,因为当时国家正有—次对外的战役,这使他的地位更高了。战事结束,他又回到英国的时候,已经成了骑兵团长,并且不久又升为将官,虽然还是那么年轻的一个青年。
他的母亲——他的生母司东亥侯爵夫人——听到他这些成功的消息,忽然触醒了母性的本能,心里充满了骄傲。她已变得对这位成功的军人儿子非常发生兴趣,年纪越大越想再见见他,尤其是当侯爵去世后,她成了无儿无女的孤孀时。她是否应该在热情的驱使下去见他呢?这很难说,但是有一天,她坐着敞篷车在城外走,正好遇到车队的行列在她车边经过,从和她第一位丈夫面貌相像中,她在骑马的军官里面认出了她的儿子。他的影像深深触动了那压抑了多年的母性的感情,她烦乱地自问着当初怎么竟会那样地丢弃了他呢?如果她对于爱情够勇敢的话,应该承认那第一次的婚姻,把他作为自己的儿子就好了!比起有这样一个高贵儿子的爱情和保护,现在有的这些珍贵珠宝,又算得了什么呢?种种悲伤的回忆,在刺痛着这位忧郁孤寂的贵妇的心。现在她懊悔为了虚荣不曾承认她那第一位丈夫,比当初懊悔轻率地嫁了他更来得厉害。
她渴望得到她的儿子,渴望得那么厉害,最后简直觉得如果不宣布自己是他的母亲,便无法活下去了。不管后果怎样,她一定要这样去做,虽然有点迟了,但她还足要使他离开那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代替了她的位置,作了她唯一的儿子的母亲,她已在怀恨着她了。她很有把握地觉得她的儿子,能由一个乡下女人换一位贵妇作母亲,一定是只有大大高兴的。现在,因为她已成为寡妇,可以任意行动,不会再有人追问,第二天她便出发到米勒—直穿着黑衫住在那里的那个小城去了。
“他是我的儿子,”侯爵夫人到了那小房子里一见到米勒便说:“你必须还给我,我现在的地位已不必管社会的议论了。我想他会常常来看你吧?”
“自从他打仗回来以后,每个月都来看我一次。有时他会住两三天,带我出去到各处游览呢!”她非常得意地说。
“好,现在你应该放弃他了,”侯爵夫人冷冷地说:“这对你也没有什么不好——你什么时候愿意看,就来看他,我就要宣布我的第一次婚事,要他去同我一起生活了。”
“太太,你忘记这事是有关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