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短篇小说集(国外篇)-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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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击比赛的规则却十分公平。一个人应该注意爱护自己的指关节,如果他坚持要打对方的头顶.那么他这样做是要自己冒危险的。金本可以头躲得低一点,让那一击峻地一声从头上无害地打过去的,但是他想起他自己早年的拳击,想起他如何在威尔士凶神脑袋上打碎了他的第一个指关节。只是他现在是遵守规则的。可他那一闪报销了桑德尔的一个指关节。倒不是桑德尔现在就会很在意这个问题。他会继续打下去,毫不介意,整场拳击他都会一如既往地拼命。不过以后长时间的角逐战开始时,他就会遗憾那个指关节,回想起他如何在汤姆〃金的脑袋上打碎了它。
第一回合全是桑德尔的天下,他那旋风式的猛攻速度博得全场欢呼。他以排山倒海的猛击压倒了金,金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没有出过一次拳,只是遮掩、阻挡和闪避,满足于抱住对方,免遭痛击。偶尔他佯攻一下,在猛击的拳头分量落下去时摇晃脑袋。他迟钝地移动着,从不蹦来跳去,或浪费一点点力量。桑德尔得把青年人的泡沫发尽了,谨慎的老年人才敢还击。金的全部动作都是慢慢腾腾的、有条不紊的,他眼皮笨重、缓慢地移动着眼睛,给他一副半睡半醒、头昏眼花的样子。可这是一双能看到一切的眼睛,在他整个二十多年的拳击生涯中,这双眼睛已训练得能无所不见。这双眼睛在迎面过来的一拳面前,不会眨一下,动一下,却能冷静地观测出拳的距离。
第一回合结束时,他坐在他的角落里休息了一分钟。他伸开双腿,仰面躺下,胳膊搭在成直角的绳子上,当他大口吸入助手们用毛巾扇过来的空气时,他的胸和小腹明显地一起一伏。他闭着眼睛听全场呼喊的声音:“你为什么不打,汤姆?”许多人大喊。“你并不害怕他,是吧?”
“肌肉发硬了,”他听到前排座上一个人评论说。“他无法动得更快。我在桑德尔身上押双倍的注,按金镑算。”
锣声响了,两人从各自的角落走出来,向前迎战。桑德尔朝前走了足有两人距离的四分之三光景,急于重新开战;可是金满足于少走几步。这符合他节省精力的方针。他没有很好训练,又没有吃饱,每一步都事关重大。此外,他已经走了两英里才来到拳击台的跟前。这一回合是对前一回合的重演,桑德尔像旋风一般地进攻,观众都愤怒质问汤姆为什么不打。他只是样攻和出几下缓慢的拳,根本不起什么作用,只能阻挡、拖延、扭抱,别的什么也不干。桑德尔想要加快节奏,可汤姆很聪明,不予理睬。他咧嘴一笑,那张在拳击场上打坏了的脸上,带有某种若有所思的悲怆。他带着只有老年人才有的谨慎戒备,继续保存实力。桑德尔是青年人,他以青年人那种不惜大量挥霍的态度挥霍着他的力量。汤姆是属于拳击场上的老将一类的人物,有着长期的苦战培养出来的智慧。他以冷静的目光和头脑注视着,动作缓慢,等着桑德尔把青年人的泡沫发完。对于大多数旁观者来说,似乎汤姆已毫无希望地比他的对手差得老远,所以他们发表看法,提议押三倍的注在桑德尔身上。但是有那么几个人,他们了解旧时的金,就接受了他们认为容易赢钱的赌博。
第三回合开始时一如既往,一面倒,桑德尔主动进攻,拼命痛击。半分钟以后,桑德尔过于自信,露出了一个空挡,金的眼睛和右臂在这一刹那之间像闪电一样闲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打击——一个钩拳,把胳膊扭成拱形,使这一拳打得扎扎实实,同时把转动了半圈身子的所有分量都加在了这一击上。这就像一头似乎睡着的狮子,突然闪电般地伸出了它的爪子。桑德尔的下巴一边挨了这么一下,像阉牛似地倒了下去。观众们张大嘴,大为吃惊地发出喝彩。这家伙毕竟没有肌肉发硬,他可以像一把作锤一样飞出一拳。
桑德尔哆嗦着。他翻过身,打算站起来,可是他的助手们尖叫着阻止了他,让他等着计数。他单膝跪着,准备起来,同时等着俯身朝他站着的裁判大声冲他耳朵里数数。数到九的时候,他站了起来,摆开迎战的架势,这时,面对着他的汤姆懊悔起来,这一拳要是离桑德尔的下巴尖再近一英寸就好了。那样就能把他打昏过去,他就可以拿着三十镑钱回家去见老婆孩子了。
这一回合一直继续到规定的三分钟的终了。桑德尔第一次尊敬起他的对手来,而金则仍然动作缓慢,眼睛昏昏欲睡。金看到他的助手们蹲在外面,准备越过绳子跳进来,感到是一种警告,就把战斗朝他自己那一角引去。锣声一响,他立即就坐到那张正等着他的凳子上,而桑德尔还得走完正方形拳击台对角线的距离,回到他自己的角落里。这是一件小事,不过许多小事积在一起就举足轻重了。桑德尔不得不多走那许多步,消耗许多精力,而且要在这宝贵的一分钟休息时间里丧失不少秒钟。在每一回合开始时,金都是缓悠悠地走出他的角落,迫使他的对手走更长的距离。每一回合结束时,金都操纵着战斗进入他自己的角落,这样他就可以立即坐下。
又是两个回合过去了,金节省着力气,桑德尔却大量地浪费。桑德尔迫使他打速决战的尝试搞得他很不舒服,因为雨点般打在他身上的无数打击,有相当一部分都击中了要害。而金还是坚持他顽固的慢条斯理,尽管那年轻的鲁莽汉急切地要求他加入战斗。在第六回合中,桑德尔又一次不注意,汤姆·金的可怕右拳再次闪电般飞起,击在桑德尔下巴上,桑德尔又等数到九才爬起来。
到第七个回合的时候,桑德尔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行了,他平静下来,接受了他已认识到的事实:这是他经历中最艰难的一场战斗。汤姆·金是个老家伙,但却是比他曾遭遇过的任何人都更强的老家伙——一个从木头脑发热,善于防卫的老家伙,他的打击力有着一根节杖的分量,能左右开弓,击倒对方。尽管如此,汤姆·金经常不敢打击。他从来没有忘记他那被打坏的指关节。他知道,他要让指关节能坚持到战斗结束,就必须每一击都击中要害。当他坐在他的角落里,朝他对手看去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念头,这就是,如果把他的智慧和桑德尔的青春加在一起的话,就可构成一个世界重量级冠军了。可是问题在这里,桑德尔决不会成为世界冠军。他缺少智慧,他得到智慧的惟一方法是以青春来换取;而当他有了智慧时,青春也就消耗尽了。
金利用他所知道的一切有利条件。他从来不错过一次扭抱的机会,在多数扭抱时,他都是用肩膀硬绑绑地撞击对方的肋骨。按照拳击场上的看法,就造成的损伤而言,用肩膀撞击和用拳猛击都是一样的,可是就力量消耗而言,前者就要好得多。而且在扭抱中,金总是将自己的重量压在对方身上,不愿意松开。这就迫使裁判来干预,把他们拉开,而且总是在不懂得休息的桑德尔的帮助之下。他忍不住要使用他那挥舞着的出色双臂和扭动着的肌肉。桑德尔当对方冲过来同他扭抱,用肩膀撞击他的肋骨,把头靠在左臂底下时,几乎总是挥起右拳,从自己背后去打那张突出在外面的脸。这是很聪明的一击,博得观众的赞赏,但是这一拳却并不危险,因此,也就是浪费了那么多的力气。可是桑德尔不知疲倦,也没有节制,汤姆〃金只是咧着嘴笑,顽固地忍受着。
桑德尔开始用右拳猛击对方身体,这表面上看来好像金挨了无数拳头,可只有经常光顾拳击场的人才很欣赏汤姆·金在对方拳头打过来之前,用左拳套灵巧地碰一下对方双头肌的做法。确实,每一次对方都打中他了;但是每一次就因为在双头肌上那一碰,打击的力度被削减。在第九回合中,一分钟内有三次,汤姆的右手钩拳击中了对方的下巴;桑德尔那样沉甸甸的身体,三次都被打倒在垫子上。每次他都休息了他允许休息的九秒钟才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然而仍然很强壮。他在速度上已经慢得多了,但他浪费的力气也少了。他打得很残酷;但是他继续汲取他的主要财富,即他的青春。金的主要财富是经验。由于他精力减退,体力下降,他就用狡猾来加以替代,以产生于长期拼搏的智慧和对力量的谨慎积蓄来加以替代。他不仅懂得决不能做多余的动作,而且他也学会诱使对方把力量浪费掉。他一次次地用手、脚,身体的佯攻动作,诱骗对方跳回去,躲闪,或反击。金自己休息;可是他决不允许桑德尔休息。这是老年人的战略。
第十个回合刚打不久,金就开始用左直拳打击对方的脸部,来拦阻对方的猛冲,桑德尔则变得很谨慎,他作出的反应是收回左臂,然后避开对方打击,用右臂打出一个晃动的钩拳,朝对方脑袋的一边飞过去。这一拳打得太高,没有收到致命的效果;但是它刚落下来的时候,金知道过去那种熟悉的无意识的黑色面纱正降落在他的心头。在那一刹那间,或者说,在那最最短的一刹那间,他停下了。就在这一刻里,他看见他的对手躲出了他的视野,背景上那些观看的白色面孔也不见了;这一刻之后,他又重新看见他的对手和背景上的那些面孔。就好像他睡着了一段时间,刚刚重新睁开眼睛,而那段无意识的间隙实在是太短太短了,他还没有时间来得及倒下。观众看见他摇晃了一下,膝盖一弯,然后又看见他恢复过来,看见他把下巴更深地藏入左肩的隐蔽处。
桑德尔重复了几次这样的打击,让金一直处于半晕眩的状态,然后金想出了他的防守方法,这也是一种反击。他假装用左拳进攻,同时朝后退半步,使足右拳的全部力量打上钩拳。这一拳在时间上算得如此精确,以致它落下时正好在桑德尔的脸上打个正中,桑德尔被打得两脚腾空,飞了起来,他编成一团朝后仰,头和肩先着地,撞在垫子上。金像这样成功地打了两回,然后他就放开手锤打对方,把对方逼到了绳子边上。他不给桑德尔休息的机会,也不让他振作起来,只顾一拳又一拳地给对方粉碎性的打击,直至全场起立,空气中充满着不断的吼叫和喝彩。但是桑德尔的力气和耐力很了不起,他继续站立着。被击倒看来是毫无疑义的了,一个警官看到这样可怕的恶打,吓坏了,在拳击台旁边站起来,想制止这场搏斗。这一回合结束的锣声敲响,桑德尔摇摇晃晃地回到他的角落,一边还向警官声明他很健康强壮。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向后跳了两下,那个警官就此放手不管了。
汤姆·金靠在他的角落里,呼吸急促,感到很失望。如果这场拳赛被制止了,那么裁判就会不得不判定他得分,钱也就归他了。他不像桑德尔,不是为了荣誉和前程而战,他只是为了那三十金镑。现在桑德尔在那休息的一分钟里就会恢复过来。
青年人总有办法——这句话在金的心头闪过,他想起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是他打垮斯托舍·比尔的那天夜里。比赛结束后,一个家伙给他买了一瓶饮料,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出了这句话。青年人总有办法!那家伙说得对。在很久以前的那天夜里,他是青年人。而今天夜里,青年人却坐在他对面的角落里。至于他自己,他现在已战斗了半个小时,他是个老头子了。如果他像桑德尔那样拼搏,他连十五分钟也维持不了。可关键是,他的力气恢复不过来。那些突出的动脉,那颗痛苦的心脏使他无法在两个回合之间的间隙中积聚力量。他身上一开始就没有足够的力量了。他身子底下的腿很沉重,正开始抽搐。他本不应该走那两英里路到拳击场的。还有那块他那天早上一起来就渴望吃的上牛排。对拒绝给他赊账的屠夫们,他心中升起一股可怕而强烈的仇恨之火。没有吃饱肚子就叫一个老汉去进行拳击比赛,真是太难为老汉了。而一块牛排只是如此微不足道的东西,最多值几便士,而对他来说,却意味着三十个金镑。
第十一回合的锣声敲响之后,桑德尔冲上前去,炫耀他实际上并不拥有的新鲜活力。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一种像拳击本身一样古老的虚张声势。他以扭抱来保护自己,然后他松开手,让桑德尔摆开阵式。这是金所希望的。他以左手佯攻,引得桑德尔低头躲闪,然后退后半步,全力以上钩拳打在对方脸上,把桑德尔打倒在垫子上。在那以后,他从未让他休息,自己接受打击,但是他打中的次数要多得多,他把桑德尔打到绳子上,把钩拳和各种各样方式的拳打到他身上,对方扭抱,他就挣脱出来,或者打得他无法扭抱,每当桑德尔要倒下去的时候,他就用向上打一拳来稳住他,马上又用粉碎性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