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短篇小说集(国外篇)-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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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
他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我听见他的心脏跳得像山上的雷鸣一样响亮。再过多久才能结束、我才能永远听他的心跳呢?我的泪水浇湿了他那在城市的大火中燃烧的手。喊叫声和石头声逼近了,但是我在他的怀里安然无恙。
“跟我一块睡吧……”他用很低的声音对我说。
“昨天夜里你看见我了吗?……”我问他。
“看见了……”他的声音十分痛苦。
我们睡在熹微的晨光里,大火的热气里。当我们睡醒时,他站起来抓起了他的盾牌。
“你在这儿躲到天亮,我会回来找你的。”
他赤着双脚迅速地跑去……后来我又逃跑了,因为我自个儿呆在那儿害怕。
“小姐,你病了吗?”
一个同巴勃罗一样的声音从街心对我说。
“混蛋,别来惹我!”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顺环城路送我回家。我就这样来到了家……
娜恰记得她的到来:是自己给她开的门。是她把消息告诉了自己。后来,何塞菲娜疾速地从楼梯上跑下来。
“夫人,先生和玛加丽塔太太到警察局去了!”
劳拉吃惊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夫人,你去哪儿了?”
“我到塔库瓦咖啡馆去了。”
“可是,你两天不在家了!”
何塞菲娜拿来了《最新消息报》。她上过几年学,所以能大声地读标题:“阿尔达玛太太依然不知下落”,“人们认为那个印第安模样的倒霉鬼是个色情狂”,“警方正在米乔亚坎州和瓜纳华托州调查”。劳里塔夫人把报纸从何塞菲娜手里抓过去,愤怒地撕碎,然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娜恰和何塞菲娜跟着她走去:最好不要让她独自呆着。她们看着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睡着了。她们俩有同样的想法,后来在厨房里说了出来:“我觉着劳里塔夫人准是爱上了什么人。”先生回来的时候,她俩还在她的房间里。
“劳拉!”先生叫道,急急地跑到床边,把夫人搂在了怀里。
“我的灵魂的灵魂!”先生啜泣起来。
劳拉夫人好像激动了几秒钟。
“先生!”何塞菲娜叫道,“夫人的衣服被火烧焦了!”
娜恰用不满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先生察看一下夫人的衣服和腿。
“不错……鞋底也烧焦了!我的宝贝,这是怎么回事?你去哪儿了?”
“去塔库瓦咖啡馆了。”夫人非常平静地回答。
玛加丽塔夫人揉搓着双手向儿媳走来。
“我们已经知道昨天你去过那里,喝了一杯椰子羹。后来呢?”
“我叫了辆车,从郊区回家来了。”
娜恰低下了眼睛。何塞菲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玛加丽塔太太咬着嘴唇。巴勃罗则抓着妻子的肩头使劲儿摇晃着。
“别装疯卖傻了!这两天你去什么地方了?……你的衣服为什么烧焦了?”
“烧焦了?他给扑灭了呀……”劳拉脱口而出。
“他?……那个可恶的印第安人?……”巴勃罗又愤怒地摇起她来。
“我在塔库瓦咖啡馆门口碰见了他……”劳里塔夫人啜泣起来,她害怕极了。
“我从没有想到你会这么下贱!”巴勃罗说,把她推倒在床上。
“快告诉我们,他是谁呀?”玛加丽塔太太用温和的声调问。
“娜奇塔,我真的不能告诉他们那个人是我丈夫吗?”劳拉问,请她帮助她拿主意。
娜恰很赞成女主人的谨慎态度。她记得,那天上午她为女主人的处境感到难过,曾发表看法说:“库伊塞奥那个印第安人可能是个巫师。”
但是,有许多天,劳里塔太太被关在家里不准出门。丈夫下了命令:家里的门窗要严加把守。女仆们隔一会儿就到女主人的房里瞧一瞧。娜恰一向拒绝对这件事发表意见,拒绝谈论她遇到的奇怪现象。可是,谁能堵住何塞菲娜的嘴呢?
“先生,天亮的时候,那个印第安人又到窗前来了。”她用托盘送早饭时迫不及待地报告说。
巴勃罗跑到窗口一看,又发现了新鲜血迹。劳拉夫人哭了起来。
“我的小可怜儿!……小可怜儿!……”她一面啜泣一面说。
就在这天下午,巴勃罗请来了医生。从此后,每天黄昏医生都来。
“他问到我的童年、我的父母。可是,我不知道我的童年怎样,也不想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所以,我跟他谈起了墨西哥被征服的情形。你明白我的话,对吗?”劳拉两眼注视着黄色的平锅说。
“对,夫人……”娜奇塔回答,然后神情紧张地看了看玻璃窗外面的花园。夜色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她记得男主人忧心忡忡地坐在桌边,几乎一口饭也没吃。
“妈妈,劳拉要医生给她讲贝纳尔·迪亚斯德尔·卡斯蒂略的历史。她说,这是她惟一感兴趣的事情。”
玛加丽塔放下了叉子。
“我的可怜儿子!你妻子疯了!”
“她只讲特诺奇蒂特兰灭亡的故事。”巴勃罗垂头丧气地补充说。
于是,医生、玛加丽塔太太和巴勃罗认为,由于禁闭过久,劳拉的精神受到挫伤,应该让她同外界接触,正视她的责任感。从这天起,巴勃罗每天都派车把妻子送到查普尔特佩克森林里去散心。夫人由婆婆陪伴;司机奉命严密地监视着她们。但是,清新的空气并不能使她精神好转。娜恰和何塞菲娜看见她回家来一次比一次疲倦。她一走进房间就埋头读贝纳尔·迪亚斯的历史,一读脸上就顿时有了精神。
一天早晨,玛加丽塔太太只身回来,心情十分沮丧。
“那个疯子跑了!”她一进门就大叫。
“你听我讲,娜恰,在查普尔特佩克森林里,我坐在往常坐的那张小凳上对自己说:‘他不会饶恕我的。一个男人可以宽恕一次、二次、三次、四次背叛行为,但是不会宽恕永远背叛的行为。’想到这儿,我感到很痛苦。由于天气热,玛加丽塔买了一根香子兰冰糕,上车吃去了。我发现她讨厌我,我也一样讨厌她。我不高兴被人监视,就想去看看别的东西。我看见绛车轴草挂在尖叶落羽杉上。不知为什么,早晨变得跟那些树一样凄楚。‘我和它们看到了同样的灾祸。’我心里想。在冷清的路上,时间在孤独地散步。我和时间一样,也是孤独地呆在冷清的路上。我表哥从窗口看到了我的永远背叛他的行为,把我抛在了那条由不存在的事物构成的路上。我想起了玉米叶的香味和他那静静的脚步声。当二月的风儿把树叶吹向石头时,他就这样走着,步调跟干树叶一样。‘以前,我不需要回头看他是不是在那儿望着我的后背、然后走到我的眼前来。’当我听见太阳在运动、干树叶开始换地方时,我正这样痛苦地思索着。他的呼吸声靠近了我的后背,接着看见他那双赤脚在我的前面。他的膝部有一块刮破的伤。我抬起眼睛,发现自己就在他眼底下。我们一声不响地呆了很久。出于恭敬,我等着他开口。
“‘你在这儿干什么?’他对我说。
“我看见他一动不动,好像比以前还痛苦。
“‘在等你。’我回答。
“‘最后一天就要到了……’他说。
“我觉得他声音是从时间的深处发出来的。他的肩上还在冒血。我感到非常惭愧,随即低下眼睛,打开衣兜,取出手绢给他擦胸部的血。然后把手绢放回衣兜。他还是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我们到塔库瓦门口去吧……这个地方很不安全……”
“他抓着我的手,我们从人群里穿过;人们有的叫喊,有的呻吟。很多死人漂在水沟里。妇女坐在草地上望着死人在水里浮动。到处散发着刺鼻的臭味。孤儿哭着跑来跑去。我毫无兴致地望着这一切。我丈夫让我坐在一棵被摧毁的树下,将一条腿跪在地上,警惕地望着周围发生的事情,然后看了看我。
“‘我知道你不忠贞,但也知道你喜欢我。好东西和坏东西一块存在。’
“孩子们的哭叫声几乎把他的声音淹没了。孩子们的哭声从远处传来,但那声音非常强大,把白天的光辉都扰乱了。看来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哭叫。
“‘是孩子们在哭。’他对我说。
“‘这是人类的末日。’我说,我没有别的想法。
“他用双手掩着我的耳朵,然后再一次把我藏在他的怀里。
“‘我知道你不忠贞,但是我还是爱你。’
“‘我生来就不幸运。’我对他说。
“我拥抱着他。我的表哥兼丈夫闭上了眼,不让泪水流出来。我们躺在被折断的胡椒树枝上。游击队的喊声、石头的投掷声和孩子们的哭声从远处传入我们耳中。
“‘时间就要结束了……’我丈夫叹了一声。
“从一道裂缝里跑出来一些妇女,她们不愿意和那一天同归于尽。男人的队列一排接一排地倒下去,好像他们手拉着手,被一梭子子弹击中似的。死的时候,有几个人的叫声非常高,死后声音还久久地在空中回荡。
“不用多久我们就能永远变成一个人了。这时我丈夫站起来,把树枝堆在一起,给我做了个小巢穴。
“‘你在这儿等我。’
“他看了看我,怀着避免失败的希望去战斗了。我身子缩成一团呆在那里。我不愿意看逃难的人,免得产生逃走的念头。我也不愿意看那些漂在水里的死者。我开始数挂在被砍下的树枝上的果实:它们都干了,用手一摸,红色的果壳就脱掉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是不祥的兆头,所以宁肯去观望黑下来的天空。开始是棕褐色的,后来渐渐变成了河沟里淹死的死人的颜色。我静静地坐在那儿回想其他下午天空的颜色。但是黄昏变得愈来愈青紫,愈来愈膨胀,仿佛立刻就会爆炸。我明白,时间已经结束了。要是我表哥不回来,我该怎么办呢?我不管他怎么样,我害怕得不行,就拼命地跑开了。‘他回来找我的话……’我没有时间再想下去,因为墨西哥城的夜色已经降临,‘玛加丽塔可能已经吃完了她的香子兰雪糕,巴勃罗也一定在大发雷霆了。’……一辆出租车顺着环城路把我送回了家。你知道吗,娜奇塔?环城路旁是漂满尸体的河沟……所以我回来时心情才那么悲伤……娜奇塔,现在你可不要告诉巴勃罗说我和我丈夫过了一下午。”
娜奇塔把双手放在印着西洋丁香花的裙子上。
“巴勃罗先生十天前就去阿卡普尔科了。他调查了几个星期,瘦得像猴一样。”娜奇塔快活地解释说。
“楼上是玛加丽塔太太。”娜恰把目光转向厨房的屋顶说。
劳拉抱着双膝,看了看窗外笼罩着夜色的玫瑰和邻居们那开始熄灭灯光的窗口。
娜奇塔把盐放在手背上,津津有味地吃着。
“丛林狼真多!现在狼群很不平静。”她用充满咸味的声音说。
劳拉谛听了一会儿狼叫。
“那些该死的野兽!今天下午你要是去那里,准能看见它们。”她说。
“但愿它们不要妨碍那位先生到这儿来。”娜恰担心地说。
“他从来也不怕狼,现在为什么会怕呢?”劳拉自负地说。
娜恰向女主人身边凑了凑,为的是不让其间的距离打破她们突然建立的亲密友谊。
“现在体弱多病的人比特拉斯卡拉人还多。”她低声对女主人说。又捏了一把盐,用舌尖一点点地沾着吃。劳拉神情焦急,不耐烦地听着充满夜晚的狼叫声。是娜恰看见他走来,并为他打开了窗子。
“夫人!……他来找你了……”
劳拉就这样永远跟他走了。他们走后,娜恰擦去窗台的血迹,瞧了瞧周围,看房内的一切是不是有条不紊。她把咖啡杯洗净,把染上口红的烟蒂扔掉,把咖啡壶放好,熄灭了灯。女主人逗留的任何痕迹也没有了。
“我觉得劳里塔夫人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是一个跟巴勃罗先生般配的人。”早晨给玛加丽特太太送饭的时候,娜恰说。
“我不想在阿尔达玛家干了。我要去找别的事做。”娜恰把心事透露给了何塞菲娜。何塞菲娜不慎把这事说了出去,结果女主人连工钱也不给就把娜恰赶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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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雷蒙德·卡佛:为啥不跳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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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数译
他进厨房又倒了杯酒,看着他的卧室家具堆在前院里。床垫掀开,格子床单靠着枕头卷在梳妆台上。除此以外,其他东西看起来都跟在卧室里差不多——他睡的那头,床边摆着床头柜和台灯,她那头,床头柜和台灯。
他那头,她那头。
他边寻思着,边呷着威士忌。
梳妆台摆在床头不远处。早上他就把抽屉清空,全倒进纸箱;纸箱搁到起居室。梳妆台边上放着一个便携加热器。公仔枕躺在藤椅上,靠着床脚。抛光铝制厨具盘据车道。一件黄色穆斯林袍,过于松松垮垮——别人送的——盖住了整张饭桌,还悬到另一端。一盆蕨类植物压在桌上,一同还有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