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郎憔悴文集-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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虬髯客虽然相貌丑陋无比，但是天生聪颖无比，寻常孩儿三四岁才会讲话走路，这孩子几个月便能〃爸爸爸爸〃直叫，再年长些，三岁便开始跟随昆仑奴学习武艺，一学便会，似模似样，乖巧伶俐，甚为人爱。且他天生体格强健，塞北之地极是严寒，然孩儿自小就能一件单薄布衣便能过冬。少大，便能帮老奴挑起数百斤的粮草，健步如飞。
昆仑奴见在眼内，十分欢喜，深知这孩子绝非等闲之辈，天生的帝王之相，因此对他疼爱有加，对武艺更是倾囊相授。但是对于孩子的生世却绝口不提，每当孩子问起生世，总是含糊其辞，说道：〃时机到时，我自然告诉你，你不必着急。〃
这孩子倒不着急，每日里悉心侍奉有若自己亲生之父，光阴如电，日月似箭，转眼孩子已到了十九岁，一天比一天强壮，虎背熊腰，比别的孩子足足高一个身子，胡子曲卷成虬，通红如火，这在塞外倒是寻常见，因此外族胡儿只把他当为同类。
相反，老奴身子骨越来越差劲，一次病重，自知时日无多，便把孩子召唤床前，缓缓道：〃孩子，今儿老爹就把你的身世告知你吧，你原是扬州闻人张季龄之子……〃
虬髯客对自己的身世有过一千一万种猜测，却绝没想到自己原来竟是汉人，惊诧得久久无语，只听老奴续道：〃你爹因嫌你丑陋，因此在你出生时就要把你杀死，幸亏老爹那时闻到妇人啼哭，从墙外跳进来，看到你爹举剑要杀你，就把你救了下来，带回塞北，原并无私心，只是老来有伴，且想把我衣钵遗传于你……现在老爹的功夫都悉数传给你了，你也长大成人，老爹看来是不行了，你就回中国寻你生身之父吧……另外，还有一事付托于你……〃
虬髯客在床下早已泣不成声，闻言点头道：〃老爹，您有吩咐尽说，儿子能办到的我一定去办！〃
昆仑奴思索良久，才道：〃大隋皇帝杨广昏淫失道，天人共怨，他杨家皇朝也即将不保，天下分裂……孩儿你可知道么，你们汉人一生所求，不过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留名青史，而现在纷繁乱世，正是起家的好时机……孩儿你天生异秉，现在经我传授武艺兵法，天时地利，万事俱备，只欠人和，人和者，人力物力也。西京帝都埋有前世宝藏，便在隋朝奸臣杨素府邸后园之中，孩儿你只须前往提取，然后以此巨资招揽兵马，广结天下英雄，大事可成也，老父泉下有知，也可欣慰无憾矣……〃
语罢，撒手而去，虬髯客大哭不止。翌日将昆仑奴埋葬了，卷了细软，一把火把草庐烧了，大步而去，到了市上，买了一驴，问了方向，便奔关内而去。
二
一妓有殊色，执红拂，立于前，独目公……
□ □ □ □ □
对于自小生于塞北苦寒之地的虬髯客来说，到了大隋花花世界烟花之地的西京长安，就好比从地狱升上了天堂，五光十色，绚丽夺目，说不尽豪贵骄奢，看不尽香车宝马，虽是乱世，但是在长安都城，似乎不知天下已然烽烟四起，危入压卵，依然苟且偷安。
虬髯客骑着一匹驴子施然入城，一边看一边赞叹不已，但是旁人见一个面目狰狞的混世魔君突然从天而降，吓得纷纷躲避，女的花容失色，走避不及的，被虬髯客一把提起来，嘻嘻笑问道：〃姑娘，借问杨素家怎么去？〃
那姑娘和虬髯客的赤红虬须、蓝靛双目距离不过一寸，吓得连尖叫都忘记了，手指指着一个方向，也不敢回答，怕着魔鬼认得自己的声音，晚上会再来找。
虬髯客便放下她，拍着驴子往姑娘指的方向走去。他从姑娘的眼里知道了人们害怕的原因，这真相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从行囊里找出一张披风，把自己从头到尾包裹得严严实实，再行上路，果然少了注视的目光。
他来到了一座楼前，只见门前熙熙攘攘，柳树下停满了高头骏马，他曾听说昆仑奴说杨素聚敛财富，财大气粗，重权在握，四方贵客皆趋附之，这地方这么多人客，定然是杨素家无疑了。
便也勒定下驴，径直走了进去，迎头走来一个浓脂重粉的妇人，笑呵呵地向他裣衽一礼道：〃官人啊可是找姑娘的？我们天香楼的姑娘啊那可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官人且进来坐坐……〃不由分说就把虬髯客拉进客房。
虬髯客心想，杨素家可真客气，招呼得这么周到，无怪乎这么多人来拜访他啦，便安心在房内坐定，不多时一队少女鱼贯而入，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见到虬髯客，蜂拥而上，这个替他除帽子，那个帮他脱披风，突然，所有的姑娘们都不约而同〃哇〃地齐声尖叫起来……
原来黑色披风之下，竟然是一只全身长毛的魔君！
那些姑娘们花容失色，尖叫着争相夺门狂奔而出。
虬髯客暗叫不好，心里想，我长得丑可不是我的错，谁让你们一定要帮我脱衣服的？现在好了吧，把自己给吓着了，可怪不得我。
此地已不敢逗留，起身窜走，也不辨东南西北，穿过一座木墙……那座木墙在他诺大的身躯冲击之下，〃喀嚓〃一声墙上撞出一个大洞……于是，他就看见了红拂。
那时杨素踞卧床上，四五个赤身裸体的美姬环伺身旁，而红拂则立在一旁，手执红拂，神情悠然，见到突然闯进来的这不速之客，脸上微微一红，眼里闪着奇异的目光，脸上似乎淡淡地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轻纱，纱后面的粉脸变得遥远而难以捉摸。
虬髯客贸然闯进来，陡然看见这张近似于天人一般的面孔，顿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虽说他自小生长在塞外，见美女的机会少，进了关来，一路也算是见过不少美人，但是像红拂这么美的人儿却是此生仅见，甚至在许多年后他当上了扶馀国王，和后宫他那三千妃嫔比起来，那些妃子就好比红粉比之泥土，完全失去了颜色。
她到底没在什么地方？后来虬髯客一再思索这个问题，一直没有准确的答案，只是他可以断定，当他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不自觉地爱上他了，以至于杨素问他问题，他良久才从惊艳中醒转过来，杨素问他〃你是谁，何故闯我房内，你可知我是谁么？〃虬髯客反应过来后，才答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我要找杨素。〃
杨素道：〃哦？老夫就是杨素，你找我何事？〃
虬髯客一怔，心里盘算，如果把真相告知他，说是去他家里找老爹埋的宝藏，那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去的了，虬髯客有意无意地望了红拂一眼，说道：〃听说杨司空据守西京，天下英雄趋附之，我也是来投奔杨大人的。〃
杨素显然对这个衣装古怪、身材巨大、孔武有力、全身长满毛绒的怪客极感兴趣，于是点点头，正要说话，妓院的打手已闻讯赶了上来，要捉怪物，一见是杨素大人，吓得回避一旁，不敢说话，杨素摆摆手，道：〃这人是我杨府的人，你们还要找他麻烦吗？〃众打手连说不敢。
杨素便起身打道回府了，这样，虬髯客就混进了杨府。
三
那少年面冠如玉、风流倜傥，坐在面前侃侃而谈，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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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朝皇帝炀帝杨广即位以后，荒淫无道，朝野失政。他不知天下垂危，冒天下之韪斥资三十万建造大船供游览之用，他将朝中政事付托司空杨素，自己却乘着巨船南游。杨素自峙立国有功，又帮助炀帝夺得帝位，骄横放纵。其府邸豪华奢贵，小桥流水，楼阁重重，气派万分；家中美姬无数，皆从各地搜罗而来，端是横行无忌。
虬髯客在杨府居停下来，像他这样的门客在杨家无数，集中住在西园，每日里和这些游侠儿行歌纵酒，倒也潇洒快活。
杨府人众口杂，虬髯客不便行动，提取杨府宝藏一事无从说起，不禁苦恼不已。门人之中，有一道士面目奇异，满脸通红有如火烧，人称火道士，这日独自来到虬髯客房中，轻声道：〃你可是塞北昆仑奴后人？〃
虬髯客大惊，提防起来，道：〃你是何人？〃
火道士哈哈一笑，道：〃我乃老奴故人也，我在此处久侯足足一十九载，镇守杨府宝藏，只等他的后人来取，今日终于等到，也不枉我十九年功夫了。〃
虬髯客奇道：〃你如何便知我是昆仑奴之后？〃
火道士道：〃但观你言行，俨然便有老奴风采，因此断定。……闲话少说，现在我实话相告，昆仑奴与我本是昔日北齐幼主护卫，北齐亡国，遗有巨资，藏匿在这府邸后园之中，我俩奉命保护，不想后来大隋建国，杨素家将此地霸占下来，要将此地夷平建造府邸，眼看后园秘密要暴露，我俩情急便设计传言后园有神鬼，任何人不得私自拆除，杨素骄横，但也不敢冒犯神明，便将后园封为禁地，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这却等于越俎代庖为我俩保护起宝藏起来，哈哈！〃说着不禁得意大笑。
火道士又道：〃我二人便以投奔杨素为名在杨家驻守，其实暗中保护宝藏。后来见复国无望，昆仑奴又思念故里，又说在扬州领养了一孤儿，要回塞外，便只剩我一人镇守了，临行说他人老力弱，恐怕担负不起复国大任了，只吩咐说十九年后会派后人来提取这宝藏，今年正是期满，我想这人便是老兄你了。〃
火道士接下来计议：〃这宝藏藏在后园古井之下，这古井深不见底，而且潜满毒虫，但这却是宝藏唯一入口，入井取宝留我来做，你只须去市集购买牛车五乘，我在西郊也购有巨宅，到时你驱车到后园墙外等候，我自会下井把宝物取出，然后你运输到大宅内。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动，明晚子夜便动手。〃
决议完毕，忽有家人来叫：〃老爷请虬髯公过去议事。〃
虬髯客起身便跟随而去。
虬髯客来到的时候，杨素踞卧在床上接见客人……杨素位列司空，镇守西京，又是开国功臣，骄横自用，从来都是躺在床上见客。
虬髯客一眼便看见了久违的红拂女，自从他来到杨府月余，都再不曾见过红拂，多时不见，但是红拂美艳依然，手捧红拂，悠然而立，正是虬髯客日思夜念的影象，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但今日，红拂的却像失去了往日的矜持，目不转睛地定目望着堂下少年，那少年面冠如玉、风流倜傥，坐在面前侃侃而谈，意气风发……
杨素指着那少年道：〃这是太原游侠李靖公子，传闻击剑之术天下有名，〃又指着虬髯客对李靖道：〃这是我府上勇士虬髯公，力大无穷，神勇无比。今日你俩在我府上相遇，也算是英雄之会，你二人何妨就在此比个高下？〃
虬髯客与这少年李靖两目一碰，各自心中暗自赞叹，均起了惺惺相惜之意，虬髯客胸无城府，心直口快，道：〃好啊，就与这位哥儿比试比试，且看是中原豪杰厉害还是我塞北莽夫英勇。〃偷眼向红拂看去，十分得意，有报复的快意。
李靖却起首一礼，微微一笑道：〃只怕杨大人失望了，我李靖一身功夫，只为建功立业匡扶正义之用，并非以之堂下争高下。虬髯先生也是英雄好汉，我们他日有缘，定会在战场上分胜负，所以今日之战时机未到，实不宜战。〃说罢告辞而去。
虬髯客十分失望，望着红拂，她的目光完全被这英俊少年臣服，心里只有如刀割般难过。
四
一勾秋月挂在天边，寒辉之下，五辆牛车慢慢的驶到杨素大人家的后园高墙之下。
虬髯客从车上跳将下来，在墙角轻轻拍了三下手，在墙内也有人应以三掌，虬髯客闻声纵身跳上墙头，然后悄无声息落了进去，只见一个人全身用一层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个小孔呼吸，却是火道士，他见虬髯客到来，也不说话，径直来到假山下那口古井旁。
从上面望下，古井下面一片黝黑，声音传将下去回荡良久，可见深不可及，周围年久失修，早已是枝藤青苔蔓长。而这却正是杨府宝藏的入口。下面更有毒蛇利虫，给咬上一口都是立即毙命的，故此火道士全身要用特制物料制造的油布衣衫包裹妥当才敢进去。
火道士等了近五十载，日夜为这口古井担忧，更为故国复兴而操劳，想到今夜便能复国有望，不禁唏嘘不已，感慨完毕，对虬髯客打了个手势，示意动手，然后扒开井口的枝藤，纵身一跳，落入井中，良久才从下面传来一声沉闷回想。
虬髯客从上面望下去，黑乎乎一片，只见一团黑影不断下沉而已。水声汩汩一响，然后归于沉寂。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下面水声又响，只听火道士的声音隐隐传来：〃贤侄接货！〃
〃呼〃一声风声刮面而来，只见一口黑沉沉的铁箱子从井下飞出，虬髯客轻轻一接在手，竟然沉甸甸非常厚实，用利刃挑开了铁琐，我的老天，五光十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