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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百家讲坛-名家谈文学-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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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女人的付出往往是没有顾忌的,豁出去的,所以我说男人是一个社会型的人,女人她不是,女人是感情型的人。 

  主持人:所以才有这样一个说法,就是说,最懂得感情的、最有这种情感波澜壮阔的女性是青楼女子,您认可这样一个说法吗?就她们对于爱的大痛大悲,好像比日常生活当中尘世中的女性来得更勇猛,甚至是更洞彻,您觉得吗,比如说像李香君那样的、柳如是那样的? 

  叶:是的,你说的青楼女子一方面,但是我想还有更多的隐藏在家庭内部的那种忍辱负重,含辛茹苦,默默无闻地承受着感情压力的女子,她们的一生那种悲苦绝不亚于青楼女子,默默无闻那是没有人知道,连姓氏都没有。 

  我最爱看的是什么,各地的县志,最爱看贞节烈妇这一段倒不是我对这些贞节烈妇多么的推崇,我是觉得每一个贞节烈妇的背后都是一条生命,都是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但是所有的县志就没有一个贞节烈男,是吧? 

  主持人:现在的女性主义者,都强调女性在社会中的一个保障的地位,那么您觉着目前的状况下,女性的位置理想吗? 

  叶:谈到这就是一个妇女解放的问题了,这个问题问得太大了。我想对于不同的女性也应该给予不同的分析,我不愿意谈这个问题,因为你谈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不是我来谈,这应该找一个下岗女工,或者是一个所谓的弱势群体的女性来谈这个问题,她们可能比我更有发言权,我很反感一些比较成功的女士坐在台上侃侃而谈,谈妇女的问题,谈妇女的解放,我觉得这都是扯淡,你应该找最基层的妇女来谈这个问题。 

  主持人:那您对您自己所处的这个状态,和这个位置是不是满意?或者觉得自己是个成功女性吗? 

  叶:我不算成功,至少在教育孩子问题上我不算成功。我说现在独身子女政策,就让生一个,结果我这一个生了以后,在教育过程中,总是处于被动状态,往往是孩子教育我,不是我教育孩子,我写过一本书叫《琢玉记》,我的女儿叫顾大玉,我说琢玉啊,从这个孩子一生下来我就开始雕琢她,玉不琢不成器啊,最后雕琢来雕琢去,我给你举一个最可笑的例子,我的孩子现在国外读研究生,她元旦的时候,回到家来了,说妈你这个上网老用真名字在网上出现,非常的不好,我给你取个名吧,我说你起吧,代号嘛,她说我给你取一个叫“鼠老大”,因为我是属老鼠的,在家里边她说我爱在家里称王称霸,“鼠老大”,我说好,“鼠老大”就“鼠老大”。后来她回到日本,我跟她一联机,我才发现她叫“猫”,所以你说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往往我们老是被孩子所教育,所左右,不成功。 

  主持人:您比如说你这个《琢玉记》,它有个副标题叫“我与妈妈之间的战争”,您的这个顾大玉可以说是您的格格,那么您说您教育子女有一个原则,绝不娇惯,您这种教育方式是不是也给她带来一些很负面的东西? 

  叶:我的女朋友们跟我在一块聊天的时候,他们就说,叶广芩你这个形象对孩子的形象就是一个贾政的形象,就是让孩子念书,你要走正路,一天到晚的就是教训,几乎是很少跟孩子那种很亲热的抱啊、搂啊,这我的性格好像都没有这种性格,但是我对我的孩子要求是这么的严格,我想将来一定能长成一颗大树,但是往往事与愿违呀,好像似乎都不成功,虽然现在当了研究生了,准备再考博士生,但是我说她究竟是这个算是成功吗?我现在问自己,成功究竟是什么?难道说她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工人就不成功吗?不是这样的,关键是要教育孩子怎么做人,怎么来承载社会的责任问题,这是一个非常的大课题,也是所有父母面临的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主持人:您教育这个孩子我是从书里感触特别深,您比如说您逼着她学琴,甚至上什么英语班之类,她非常的反感,甚至9岁的时候,好像还离家出走了一次,那么如果说比如说您今天重新做一次母亲,审视自己以往教育子女的方法,您现在还会采取这样的方法来教育孩子吗? 

  叶:哎呀,我想我至少不会那么逼她,在学习上,在其他做事情不能逼她,我会顺其自然,愿意做你就做,你不愿意做我不勉强你,可是当时是没有这种觉悟啊,你一定得给我好好念书啊,你一定得要考上大学啊,都是这种想法,所以也是一个误导,把孩子给逼的,嫌我太严厉了,你竟让我干一些我不爱干的事情,甚至于我的孩子念英语,你看因为我不会英语,我让她念,站在阳台上念,我住在交大,周围不是博士生导师,就是什么教授,你给我胡念,谁都能听见,所以她就天天给我念英语在外边,结果考试得两分,毕业考试,英语考试两分,我跟小孩她爸爸说,你看孩子考英语两分,你还是外语系主任呢,丢人不丢人,我爱人那人也比较大大咧咧,哎,这还能考两分的英语,怎么考的,结果我一问去,老师说根本就没答,我说怎么会不答呢,我说每天逼着她念英语呀,后来一问是小孩把书丢了,念的都是前两年的书,骗我呢!就是她不愿意学,我就硬逼着她学,产生了那样一种逆反心理,如果再重新教育的话,顺势利导吧,就不会那么严厉了,那当然一顿臭揍是免不了当时。 

  主持人:您的青春期是在女中度过的,女一中,到了您的女儿这一辈,肯定早就男女混校了,那也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个现在社会上很普遍存在的一个现象,也是很多的做父母的很头疼地一件事就是子女的早恋问题,您怎么看待自己女儿的早恋问题,怎么看待现在社会上存在的这个早恋的现象在学校里头? 

  叶:这种现象学校太普遍了,你现在在初中高中好像没有哪一个班里边没有这样的事情,但是从母亲来说,我采取的政策是内紧外松,我表面上对顾大玉早恋的问题不太在乎,甚至于我还开玩笑跟她说,我说顾大玉,找对象,你看门口有个卖豆腐脑的,我每天早上出去喝豆腐脑去,那个豆腐脑的小伙子长得也很漂亮,每天我去了他也认识我了,给我多搁点调料香油,还挺会来事,我说干脆咱就选他当女婿,你嫁给他得了,以后我再去吃豆腐脑,连钱都不用交了,我就这种开玩笑这种说,那我的女儿也是,行啊,您看看给我提提,我过几天我就跟她说,这个卖豆腐脑的不行了,她说怎么不行了,我说卖豆腐脑的媳妇来了,抱着孩子在那儿帮着收钱呢,然后她就问我,那你看看旁边卖油条的行不行?就是这种状态,我觉得很好,但是我心里边是非常提拉着心,女孩子,十五六的女孩到了这个年龄,哪一个母亲不担心呀! 

  所以我就很注意我们家住在三楼,顶层,每天上下班的时候,我都看我们那个楼梯有粉笔写的暗号,不是这样的台阶嘛,在这儿拿粉笔写一个B画一个圈,明天又换一个什么字,又画一个圈,有一次写个李字,又画一个圈,我说这肯定是顾大玉给小男生留的暗号,然后我就问顾大玉,我说顾大玉你在那儿留了那么多暗号,给那男生什么意思,顾大玉说那不是我留的,我说你说瞎话,我说从一楼到三楼,有学问的就你一个,我说小孩还有一个上托儿所的,托儿所的孩子不会在三楼这儿写个B写个什么的,我说不是你是谁?她说就不是我,当时我就很生气,就拿块麻布把所有的暗号都擦了,后来她只要一上学,我就在后边跟着,只要发现那个暗号我都给擦,我就想我断绝你们的联络,结果有一天有人敲我们家的门,一个小伙子,他说,楼上这些粉笔字记号都是你擦的?我说是啊,是我擦的呀,我说是谁写的,他说我写的,我说你是干吗的,他说我是送广告,我每天送到三楼我得做记号,人家检查我,我确实送到了,你都给我擦了算怎么回事,就是说这种警觉作为母亲来说,它是随时随地的,但是这样也是防不胜防。 

  主持人:您有没有觉得自己这种谨慎过于敏感了,作为母亲来说? 

  叶:可能是敏感吧,但是我相信所有的母亲甚至于比我还敏感。不管是男孩的母亲还是女孩的母亲,翻抽屉,我想很多家长都翻过孩子的抽屉,悄悄地翻,但是小孩们都知道,我的小孩在抽屉里给我留了一个字条:“不许你乱翻我的抽屉,卑鄙”。后来就不翻了,但是那种心里边担忧啊,还是存在的,不担忧反而就不正常了。 

  主持人:人有时候很怪,越是痛苦的记忆,往往弥足珍贵,您现在回想过去,特别是1968年您离开双目失明身患绝症的母亲到陕西去插队,您今天回想起来,母亲给您留下的是怎样一种记忆。 

  叶:那是非常凄惨,我当时决定我到陕西来,我母亲脸上长了很多疮,当时她是青光眼,已经双目失明,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拿着十块钱领我母亲去看病。医生把我母亲放到外边,把我留到那个房间里边跟我说,他说,你知道你妈得的是什么病?我说不知道,他说她得的是“亚急性播散性红斑狼疮”,已经没有多少活了,但是这时候我已经决定要走了,我还有一个14岁的妹妹,当时呢,是读初中,家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后来就这样的话,你也没有理由留下来,走的那天呢,我就去跟我母亲告别,当时老太太躺在床上,脸朝着墙,我说,妈我要走了,我母亲一声没吭,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后来我说:“妈我要走了”。这时候我妹妹就把我给拉出来了,就在这种情况下,上了火车。当时呢,车上的人都有亲人来送,我是什么也没有,身上只有这么几块钱,我妹妹说,那你中午饭怎么办呢?我说中午饭就不吃,她就下去,拿出两毛钱,在火车站那时候买烧饼是不要粮票的,买了一个烧饼,就想给我从车窗递上来,就在这时候,她买烧饼的时候,回头一看火车已经走了,当时举着烧饼就在站台上追这个火车,我就看着她一边哭着一边喊着举着这个烧饼,这个景象我说我这被辈子也不会忘记,就这么离开了北京。 

  北京一别三十多年,从68年到现在,后来我每当到火车站的时候,心情都非常非常不好,就是今天我也是及不愿意坐火车,极不愿意到火车站去,因为一到那个地方,就想起当年自己的那些情景。那到了陕西以后,很快就成为现行反革命,就被弄到农村去了,非常的冤枉,非常的无辜。我就说这个人生的坎坷呀,对我来说当时是觉得蹂躏太大了,后来有了一把年纪了,到今天我才觉得这确实是一笔财富,没有这个坎坷的话,你成为一个作家是不可能的,没这个经历,我记得丛维熙说过一句话:“生活和命运把谁蹂躏了一番之后,才会把文学给你”。确实是这样。 

  对人生的理解,对社会的理解,包括对人的宽容,我想这个不是说是一天两天一个人所能成熟的,他必须有了一定的年龄以后,才能会很平淡的,以很平常的心来对待自己的人生,对待我们这个社会,对待我们这个自然,这儿少了那儿多了,我们不会去计较这些了,人活着就是活着,短短的这几十年,这么渺小,你这么短暂的一个人生,现在就好好的享受人生享受生活,善待一切人,善待我们周围的环境,就是这样。 

  主持人:家里边挂着您先生送您的四个字,难得清醒,他是怎么样的一种初衷想起给您写这四个字? 

  叶:他说我糊涂,一个是对于家庭财产的管理,没谱,再一个呢,就是写的文章没有一定的深刻,太浅薄,甚至于有的时候,错别字病句还得拿来他来挑,他是搞语言的,他就说你这个作家是怎么当的,真是,就是稀里糊涂的,就你这样,你还能写出小说来?就你这样,你还让人家小说评论家来评论你,你这稀里糊涂地想让人家清醒?你“其昏昏能使人昭昭”吗?就是这样,送了我几个字,难得清醒,确实是在生活中也是非常地糊涂,经常地被算计,被小偷偷,在生活当中不是一个多有生活能力的人。 

  主持人:我看到报道说您获得鲁迅文学奖去领这个奖的时候,是穿着一席端庄素雅的旗袍去领奖显得格外抢眼。 

  叶:是,我所有领奖的场合全部穿旗袍,因为我想告诉大家,第一中国传统的女性她的魅力,第二就是我是一个少数民族,我想我应该为我的民族争光。 

  主持人:因为你的姓氏,您的这个身份,对您有一个称谓,说您是格格作家,您对这个称谓接受吗,反感吗? 

  叶:反感,非常反感,我在西安的时候,我们那些评论家们,老爱评“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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