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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今世的五百次回眸 毕淑敏着-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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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屈身躺在地上,他闻到了下水道发出的恶臭,他看到了香喷喷的饭店和华美的商场,还看到无数的人腿在向着剧场走动,另外,有一截突出的窗台就在头顶侧方悬着,如同丑陋的屋檐。他边看边报告着,魔术师说,很好,你看得很全面。只是,在窗台的水泥上,请你看得再仔细一点。你还可以有所发现。
  在魔术师的一再提示下,记者看到了窗台的下方,有一行模糊的字迹。他拼命瞪大眼睛,才辨识出那是魔术师的名字。
  魔术师说,很多年前,我是一个乡下来的孩子。冬天,我蜷着身子躺在这里。你知道下水道口尽管恶臭,但比较暖和,从来不会结冰的。我看到了满天的星斗,知道明天更冷。我看到了食品和衣物,但我身无分文。我还看到了无数的人到对面的剧场去看演出。我萌生了一个梦想,有一天,我也要到这座辉煌的剧院里去,不是去看演出,是让别人看我的演出。这样想了之后,我就从地上捡起一根铁钉,用冻僵的手指,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水泥窗台上了……你问我为什么会成功,就这么简单。我我用一根生锈的铁钉,把我的梦想刻在这里,每当我没有信心的时候,我就来到这里。当我离开的时候,勇气就重新灌满了胸膛。
  分手的时候,记者对魔术师说,能否让我看看您那神奇的铁钉?魔术师说,可以。说完,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铁钉,说,喏,就是它了。铁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亲手刻下你的名字。




美容师的作品



  一家很有名的制造商,产品从服装到化妆品到无数精美的饰品。
  一天,商家召开盛大的产品推销会,其中最有趣的项目是——造就绅士。他们聘用的高级美容师,从城市最肮脏的角落,找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流浪汉,衣衫褴褛面容晦暗。美容师先给他拍了照片,存档以观后效。接着便用芬芳的洗液为他冲沐理发,用名牌剃须泡给他刮胡子,敷上一层又一层含有药物成份的润肤品、面霜和眼霜……打理清洁后,根据他的身高和肤色,选配了最适宜的衬衣、西装、领带,甚至还有一支很棒的手杖和一顶昂贵的帽子……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个穷困潦倒颓败已极的莽汉,被商家的产品包装一新,成了仪表堂堂的绅士。在场的人叹为观止,公司的销售额飙升。
  会后,某经理决定雇用这名容光焕发的绅士。约他第二天早晨报到,绅士点头答应了。但是,第二天早上,绅士没有来。经理决定耐心等下去,第三天第四天……绅士还是没来。经理就去流浪汉聚集的地方,终于找到了他。
  绅士脸上长出了白而短的乱须,身上散发着恶浊的气味,西服、领带以及华美的帽子全不见了,或许被他换了酒喝。此刻他醉醺醺地躺在垃圾箱旁,只有那根手杖还枕在头下。
  经理把他叫醒,说,美容师改变了你的外貌,但是他们没有改变你的内心。所以,你还是你啊。现在,你乐意跟我走吗?
  流浪汉站起身,跟着经理走了。后来,他终于从里到外成了新人。
  改变一个人的外貌,也许几个小时就够了。美容师没有错,但改变一个人的精神,绝不是化妆品和纺织品能够胜任的。只有劳动和信仰,才能真正改变我们。




每只小狗都有一个目标



  有一对夫妇有两个孩子,一个叫莎拉,一个叫克里斯蒂。当孩子还小的时候,父母决定为他们养一只小狗。小狗抱回来以后,他们想请一位朋友帮忙训练这只小狗。他们搂着小狗来到朋友家,安然坐下,在第一次训练前,女训狗师问:“小狗的目标是什么?”夫妻俩面面相觑,很是意外,他们实在想不出狗还有什么另外的目标。嘟囔着说:“一只小狗的目标?那当然就是当一只狗了。”女训狗师极为严肃地摇了摇头说:“每只小狗都得有一个目标。”
  夫妇俩商量之后,为小狗确立了一个目标——白天和孩子们一道玩,夜里要能看家。后来,小狗被成功地训练成了孩子的好朋友和家中财产的守护神。
  这对夫妇就是美国的前任副总统阿尔·戈尔和他的妻子迪帕。他们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做一只狗要有目标。推而广之,做一个人也要有目标。
  在现实生活中,却有太多太多的人,没有目标。其实寻找目标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关键是你要知道天下有这样一件唯此唯大的事,然后尽早来做。正是你自己你需要一个目标,而不是你的父母或是你的老师或是你的上级需要它。它的存在,和别人的关系都没有和你的关系那样密切。也就是说,它将是你最亲爱的伙伴,其血肉相连的程度,绝对超过了你和你的父母,你和你的妻子儿女,你和你的同伴和领导的关系。你可能丧失了所有的财产和所有的亲人,当只要你的目标还在,你就还有一个完整的系统存在,你就并不孤独和无望。
  我们常常把别人的期待当成了自己的目标,在孩童的时候,这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你会渐渐地长大,无论别人的期望是怎样的美好,它也不属于你。除非你有一天,你成功地在自己的心底移植了这个期望,这个期望生根发芽,长成了你目标。那时,尽管所有的枝叶都和原本的母本一脉相承,但其实它已面目全非,它的灵魂完完全全只属于你,它被你的血脉所濡养。
  我们常常把世俗的流转当成自己的目标。这一阵子崇尚钱,你就把挣钱当成了自己的目标。殊不知钱只是手段而非目标,有了钱之后,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把钱当成目标,就是把叶子当成了根。目标是终极的代名词,它悬挂在人生的翰海之中,你向它航行,却永远不会抵达。你的快乐就在这跋涉的过程中流淌,而并非把目标攫为己有。从这个意义上说,钱不具备终极目标的资格。过一阵子流行美丽,你就把制造美丽保存美丽当成了目标。殊不知美丽的标准有所不同,美丽是可以变化的,目标却是相当恒定的。美丽之后你还要做什么?美丽会褪色,目标却永远鲜艳。
  有人把快乐和幸福当成了终极目标,这也值得推敲。快乐并不只是单纯的快感,类乎饮食和繁殖的本能。科学家们通过研究,发现最长远最持久的快乐,来自于你的自我价值的体现。而毫无疑问,自我价值是从属于你的目标感,一个连目标都没有的人,何谈价值呢!
  一棵树的目标也许雕成大厦的栋梁,也许是撑一把绿伞送人荫凉。也许是化作无数张白纸传递知识,也许是制成一次性筷子让人大快朵颐……还有数不清的可能性,我们不是树,我们不可能穷尽也不可能明白树的心思。我们是人,我们可以为自己确立一个目标,这是做人的本份之一。




哪个女兵17岁?



  那一天,朋友约我到军营去玩。军营在山中,冬天,树都轻装了,秀丽地戳入蓝天,更显出精干和苍凉。自从脱下军装转业到地方,我再没有踏进过军营的大门。一是没有适宜的机会,老部队在西藏,距此十万八千里,就是有个邀请老兵团圆联欢忆旧思甜的聚会,人家就地解决了,与我是鞭长莫及。二是心中隐隐的怯意。当年在部队时,对所有走进营区的老百姓,最先想到的词是“混入和潜伏”,持续用警惕的余光扫视他们的衣襟,怀疑那下面藏有一把枪。固然当时地处边防敌情紧张,首恶还是主观上的唯我独革和内心的风声鹤唳。人们素常是以自己的心态来推论别人,于是20多年的时光中,我再也没有踏入军门,只是在文字中点染绿色。
  这一次,是部队的女兵喜欢我的书,希望和我聊天。她们列队操场,在风中鼓掌,年轻的手指因为寒冷和用力而通红,在阳光下桑葚般的半透明。
  那一天,说是座谈,其实是我不断的发问和讨教。我看到她们的绒衣就问,结实吗?当年我们在西藏,为抵御酷寒,把绒衣衬在棉衣里,内外摩擦十分易糟,穿不上半载,绒衣就像一片捕过很多鱼的网。女兵们告诉我,现在的绒衣里加了纤维,经久耐磨。看到她们的雨衣,我就说你们可曾把它铺到地上?女孩子们嘻嘻笑起来,说雨衣是穿的,又不是毡子。我说,当年我们在雪山露营的时候,就用它敷在地上防冻。以至于我后来每当看到涂着防水层的绿色胶衣,想到的不是如烟的冷雨,而是皑皑的冰霜……
  那一天,女兵们还为我唱了“青藏高原”,想不到她们的歌喉如此之好,和远走他乡的李娜能有一拼。我刚开始抱着欣赏的态度泰然听着,很快就心潮激荡把持不住。心潮涌上了眼帘,化为热泪纵横。藏北高原是我精神的故乡,在这里和它相逢,怎能不感慨万端!
  女兵们要合影留念,我在山风中屹立,时不时揉揉颧骨,让冻僵的皮肉呈现微笑,免得留在军人们照片上的尊容像个扒猪脸。合完影的女兵跳着脚闪开,还没轮到的姑娘蜂拥而上。政委怕我冻病,说你们不停地换人,老兵一直坚守阵地,老兵也不是盆景,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突然想到一个心愿,说,战友们,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请告诉我,你们谁是17岁?
  女兵们愣了一下,这个说,我18,那个说,我20……却没有人正好17岁。连长说,让我想一想。对了,正在值班的那个女兵今年17岁。快快,三班长,马上派个人去顶班,换她来一下。
  17岁的女兵匆匆赶来了。她出现的时候,正好是背光,我看不清她的眉眼,只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如同一粒翠绿的弹子,跳着从太阳的金线中蹦出。我说,我可以和你照张相吗?她有些害羞地微笑说,当然可以了。
  17岁的女兵站在我的身边,仿佛一棵青葱的桦树,笔直而蓬勃。我可以听到她钟摆一般轻灵的心跳,没有丝毫的杂音和紊乱。我可以看到她如瀑的黑发,蜷曲在军帽中,不甘心地漏出丝丝缕缕,被阳光镀成明黄。我可以闻到她青春的气息,似雨后竹笋上的水滴。我可以触到她略嫌宽大的军装,洗涤的揉搓还未曾使崭新的棉布柔软……
  照完相,她马上要回去值班,她说,你会把照片寄给我吗?我说,一定。她信赖地看着我,脸是如此光滑,没有一粒尘埃,目光是如此清澈,没有一滴污浊。
  我向官兵们挥手,告别了军营。回头望望,祝福她们。那一年我上高原的时候,也是17岁。看到了这个女兵,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我知道,这个女兵不会是永远的17岁。她会长大,跨过岁月的栅栏,向远方跑去。我知道她会跌很多跤,瘀很多伤,淌很多泪和汗,有时侯也会滴血……她将浴火沐风九蒸九焙,从一颗稚嫩的青豆磨炼成珍珠。她的目光将不复天真,但依然保持真诚。她的面庞光洁不再但笑容依旧。她能一直不倦地跑下去,因为她17岁的时候,就已经坚守岗位和职责,就已经懂得了奉献和光荣。




女抓捕手



  参加活动,人不熟,坐车上山。雾渐渐裹来,刚才还汗流浃背,此刻寒意沁骨。和好风光连结在一起的,往往是气候的陡变。在山下开着的空调,此刻也还开着,不过由冷气改热风了。
  车猛的停下,司机说此处景色甚美,可照相,众人响应,挤挤攘攘同下。我刚踏出车门,劲风扑面呛来,想自己感冒未好,若是被激成了气管炎,给本人和他人都添麻烦,于是沮丧转回。
  见车后座的角落里,毖缩着一个女子,静静地对着窗,用涂着银指甲油的手指,细致地抹着玻璃上凝起的哈气,半张着红唇,很神往地向外瞅着。
  我问,喜欢这风景,为什么不下去看呢?
  她回过头来,一张平凡模糊的面孔,声音却很见棱角。说,怕冷。我这个人不怕动,就怕冻。
  我打量她,个子不高,骨骼挺拔,着飘逸时装,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整个身架好像是用铁丝拧成的。
  她第二次引起我的注意,是偷得会议间隙去逛商场。我寻寻觅觅,两手空空。偶尔发觉她也一无所获。我说,你为何这般挑?
  她笑笑说,我不要裙子,只要裤子。好看的裤子不多。
  我说,为什么不穿裙子呢?我看你的腿很美啊。
  她抚着膝盖说,我也很为自己抱屈。但没有办法啊。你想,我买的算是工作服。能穿着裙子,一脚把门踹开吗?
  我如受了惊的眼镜蛇,舌头伸出又缩回。把门踹开!乖乖,眼前这小女子何许人?杀人越货的女飞贼?
  见我吓得不浅,那女子莞尔一笑道,大姐,我是警察。
  我像个真正的罪犯那样,哆嗦了一下。
  后来同住一屋,熟悉了。她希望我能写写她的工作。当然,为了保密,她作了一些技术性的处理。
  她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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