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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永别了,古利萨雷-第24章

小说: 永别了,古利萨雷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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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克塔伊的羊群给接走了:新派来了一个羊倌。”她开言道。

    “见他妈的鬼去!什么别克塔伊,羊群,你那羊倌,统统见鬼去!

    “你累了吧?”

    “累什么!从党里给撵出来了!”

    “嘘,你轻点,那两个女人会听见的。”

    “干什么轻点?我有什么好隐瞒的?象条癞皮狗那样给撵出来了。就那 么回事。我这是自作自爱,你也是自作自受。对我们来说,这还轻了。叹, 干什么站着不动呀?有什么好瞅的?”

    “进去歇歇吧。”

    “这,我知道。”

    塔纳巴伊走进羊圈,查看了一下母羊。随后又去羊栏,在那里『摸』黑走 了一阵,又回到羊圈来。他心神不定,坐立不安,不想吃饭,也不想说话。 他笨重地倒在墙角的一堆子单上,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生活、『操』劳、各种 各样的担惊受怕,此刻全都失去了意义。已经别无他求了。不想再活着,不 想再费脑筋,不想再看到周围的一切。

    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他想忘掉一切,但又无法摆脱开种种思虑。 他重又想起:别克塔伊怎么跑了,在他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行发黑的脚印, 而他却无言以对;谢基兹巴耶夫骑在溜蹄马上怎么大声呵斥,把他骂得狗血 喷头,怎么威胁着要把他送去坐牢;他怎样出席了区委会议,一下子变成了 破坏分子和人民的敌人——至此,他的一切,他的整个生命也就完结了。于 是,他重又产生一种强烈的愿望:想『操』起草杈,大喊大叫,冲进这茫茫黑夜, 对着这整个世界,声嘶力竭地怒吼一番,然后跳进某个山沟,落得个粉身碎 骨!

    他昏昏欲睡。他想,与其这样活着,不如死去为好。对,对,不如死 了算了!

    等地醒过来,头还是昏沉沉的。有几分钟的时间,他都想不起来,他 这是在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他身旁,母羊干咳着,小羊华晔叫着。 这么说,他这是在羊圈里。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为什么他又醒来了呢? 为什么呢?要是能一睡不醒,那该多好!只有绝路一条了,应该了此一生 了……

    … … 塔纳巴伊来到小河边,用双手捧水喝。那水清凉彻骨,还带着薄 薄一层咯吱作响的冰碴子。水哗哗地从微微颤抖的十指间流下来,溅得全身 都是。他捧起水来,喝着。

    他缓过气来;终于清醒过来了。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杀』的念头是 多么荒唐,自己残害自己的念头是多么愚蠢!人,只有一次生命,怎么能自 己去毁了它呢!难道为了那些谢基兹巴耶夫们,值得这么干吗?不,塔纳巴 伊还要活下去,他还要翻山倒岭呢!

    回家后,他悄悄藏起了猎枪和子弹夹。整个这一天他重又拼命地干起 活来。他真想对妻子、女儿和两个女人更加亲热些,但又尽量克制住自己, 免得她们想得过多。而她们,却象没事一样,照旧备干各的活。这一切叫塔 纳巴伊深为感动,他不声不响,只顾埋头干活。他还去牧场帮着把羊群赶回 家来。

    傍晚时分,天气又变坏了。周围的群山烟雾缭绕,天上乌云密布,看 上去不是要下雨,就是合下雪。又得想办法保护好仔畜,不让羊羔受冻。又 得继续清理羊圈,铺上干草,免得羊羔大批死去。塔纳巴伊脸『色』阴郁,心情 沉重,但他竭力忘记发生的事情,竭力振作起精神来。

    天快断黑的时候,一匹坐骑进了院子。扎伊达尔迎上去,两人谈着什 么事情。塔纳巴伊这时正在羊圈里忙着。

    “你出来一会儿,”妻子叫道,“有人找你。”听她的喊声,他就预感到事 情不妙。

    塔纳巴伊走出去,跟来人打了招呼。那人是邻区的一个牧民。

    “原来是你,艾特巴伊!快下马。从哪儿来?”

    “从村里来,我去村里办了点事。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乔罗病危了。要 你赶紧回去一趟。”

    “又是这个乔罗!”稍稍平息的委屈之情猛地又爆发了。真不想见他。

    “我怎么啦,是大夫吗?他常年有病。没有他,我这里已经忙得够呛了。 瞧,又要变天了!”

    “得了,塔纳克,去不去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至于我,算传到话 了。再见吧,我该走了,眼看就天黑了。”

    艾特巴伊上了马,走了几步,又勒住马。

    “塔纳克,你还是考虑考虑。他的病不轻。都把儿子从学校里叫回来了, 已经派人去车站接去了。”

    “谢谢你捐了信。可我是不会去的。”

    “他会去的,”扎伊达尔都感到难以为情了,“您放心,他会去的。”

    塔纳巴伊一声不响。等艾特巴伊走出院子,他恶狠狠地冲着老婆说;

    “你甭老是代我说话!我自己作得了主。说不去,就是不去!”

    “你想想,你说些什么话呀,塔纳巴伊?”

    “我没什么好想的。够了!过去想得太多了,所以才从党里给撵出来了。 我眼下成了孤家寡人了。要是我病倒了,不用谁来看我。要死,也一个人死 去!”他气呼呼地一挥手,去羊圈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不得安宁。他接下羊羔,把它们安顿到角落里,他 呵斥着晔学叫的母羊,把它们轰开。他一边干着,一边骂街,嘴里嘀嘀咕咕 的:

    “要是早点离职,就不会这样遭罪了。一辈子病病歪歪,唉声叹气,捂 着胸口,可就是不下马。也算是我的一个顶头上司!经过那桩事后,我瞅都 不想瞅你。你有气没气,我管不着,我可是一肚子委屈。这事,谁也管不 着……”

    夜,降临了。稀稀落落的雪花,纷纷扬扬。周围一片静悄悄,仿佛都 能听到雪花落地的沙沙声。

    塔纳巴伊没有到毡房,免得跟妻子罗唆。而她,也没有来找他。“得了, 你歇一会儿吧,”他想,“你甭想强迫我去。现在什么事都与我无关。我同乔 罗成了陌路人了。

    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前是朋友,可现在不是了。如 若我是他的朋友,他那阵子干什么去了?不,现在什么事我都无所谓……”

    扎伊达尔最后还是来了。给他送来了雨衣、新靴子、宽腰带、套袖和 出门戴的帽子。

    “穿上吧,”她说。

    “你白『操』这份心,我哪儿也不去。”

    “别磨蹭了。会出事的,往后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不会后悔,他也不会出事的。歇一阵子,就会好的。又不是头一遭。”

    “塔纳巴伊,我从来也没有跟你央求过什么事,可眼下,我要求求你。 让我来分担你的委屈,你的痛苦吧。去吧,别那么不近人情。”

    “不,”塔纳巴伊固执地摇摇头,“我不去。我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你讲 究什么礼节,什么人情。别人会怎么说呢?而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塔纳巴伊。我去看看火去,别让炭火烧着了毡子。”

    她把衣服留下,走了;但他却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他改不了自己 的脾气,无法忘记他对乔罗说过的那些话。可现在得说:“您好呀!我来看 您来了,身体怎么样啊?要帮点什么忙吗?”不,这个他办不到。这不是他 的『性』格。

    扎伊达尔又回来了。

    “你怎么还没有穿好衣服?”

    “别讨厌了!说过了,我不去……”

    “你起来!”她火冒三丈地大喝一声。而他,象士兵听到命令,霍地站了 起来——这一点,连自己都感到茫然。她朝他跨了一步,在昏暗的灯光下, 用她那痛苦的、愤怒的目光盯着他,“既然你不是个男子汉,不是人,既然 你只是个没主见的婆婆子,——那我就代你去一趟,你就留下,在家哭鼻子 吧!我这就走。你马上去套马去!”

    他听从她的吩咐,会马去了。外面正飘着小雪。沉沉的夜『色』,犹如深 湾里的回流,在山间悄悄地、缓缓地、象旋转木马似地打着盘旋。群山已经 分辨不清——天太黑了。

    “唉,又是个报应!这样的黑夜,她一个人怎么走呀?”他『摸』黑套着马 鞍,想道,“又劝不住她。不,她不舍不去的。哪怕打死她,她也不会不去 的。要是『迷』了路呢?唉,让她埋怨我吧……”

    塔纳巴伊备好了马,感到羞愧万分:“我不是人,是畜生、都气疯了。 把她赶出去,做样子给别人看:瞧,我多么不幸,我多么痛苦!还折磨老婆。 有她什么事?干什么折磨她呢?我不得好下场。我是个不中用的人。简直是 畜生。”

    塔纳巴伊犹豫起来。可要收回自己的话也不容易。他走了回来,垂下 眼睛,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马套好了吗?”

    “套好了。”

    “好,那你动身吧。”扎伊达尔把雨衣递给他。

    塔纳巴伊一声不响地穿起衣服来,心里还是高兴她主动和解了。但为 了找个台阶,他还是强嘴道:

    “要不,等天亮了再走?”

    “不行,你得马上动身。要不就迟了。”

    夜『色』象平静的回流,在山间盘旋。大片大片轻柔的雪花,漫天飞舞, 徐徐下落。这已是最后一场春雪了。在这黑漆漆的崇山峻岭之间,塔纳巴伊 策马独行,听从他不想理会的友人的呼唤。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肩上,胡子 上,手上。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马上,也不去抖落那身上的雪。他觉得,这样 更便于回忆往事。他想起乔罗,想起两人多年来的交往:先是乔罗教他学文 化,后来一起入团入党。他还记起两人一块在运河工地上劳动,是乔罗第一 个给他送来一张报道他的事迹、登着他的相片的报纸,第一个向他表示祝贺, 跟他握手。

    塔纳巴伊的心舒坦了些,疙瘩解开了。他忽然惶惶不安起来:“他怎么 样了?兴许真的病危了?要不,干什么去叫他儿子回来呢?他是有话要说, 还是要商量什么事情?……”

    天蒙蒙亮了。雪花不停地飞舞。塔纳巴伊快马加鞭,让马飞奔起来。 快到了,那边山岗下的平川地里就是村子了。乔罗怎么样了?快!快!

    突然,在这清晨的寂静中,从村子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人的哭喊声。有 人尖叫一声,中断了,又沉寂了。塔纳巴伊勒住马头,侧过耳朵,顺风听着。 不,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可能是幻觉吧。

    塔纳巴伊的马跑上山岗。山脚下,他看到一片积雪的菜园,无数空旷 的花园和纵横交错的山村街道。因为是清晨,路上还没有行人。到处都没有 人。可是在一家院子里却挤着黑压压的一堆人,在树旁,系着一些卸了鞍的 马匹。这是乔罗家的院子。为什么那里聚了那么多人呢?发生什么事了呢? 莫非……

    塔纳巴伊蹬着马镫,微微抬起身子,他一阵哆嗦,张口结舌,倒吸了 一口冷得彻骨的寒气。随即他驰马下山,奔上大路。“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呢?不可能!”他悲痛难忍,仿佛那里发生的事情是他的过错似的。乔罗, 他唯一的朋友,请他在临终前最后会上一会,而他,却不理不睬,固执己见, 念念不忘自己的委屈。做出这种事来,他算个什么人了呢?他的老婆怎么没 当面啐他一口呢?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一个人临死前的最后请求更合乎清理的 呢?

    在塔纳巴伊眼前,重又现出了草原上的那条大道,路上乔罗骑着溜蹄 马正追赶着他。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他的呢?这种行为难道能原谅吗?

    塔纳巴伊忧恍惚惚地走在积雪的街道上,他蟋缩着身子,为自己的过 错深深感到悔恨。突然,他看到前面有一大群骑马前来的人。他们默默无言, 正走近乔罗家的院子。

    刹那间,他们异口同声地哀号起来,身子在马鞍上来回晃动:

    “噢吧伊,巴乌勒马伊!噢吧伊,巴乌勒姆!”1

    1吉尔吉斯人悼念亡人的哀号。

    “哈萨克人都来了。”塔纳巴伊恍然大悟:已经无可指望了。四邻的哈萨 克人赶过河来悼念乔罗,悼念他们的亲兄弟、邻居,悼念这个全区闻名的、 他们所亲近的人。

    “谢谢你们,老哥们,”塔纳巴伊心里念叨,“代表我们的父老兄弟谢谢 你们。无论是不幸,灾难,还是婚礼,赛马,我们总是同欢乐,共患难。痛 哭吧,现在跟我们一起痛哭吧!”

    于是他跟在他们后面,对着这黎明时的山村,声嘶力竭地痛哭着:

    “乔罗!乔罗!乔罗!”

    马快步跑着,他在马背上东歪西倒的,为他离开人世的朋友嚎陶大哭。

    来到了院子,这边古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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