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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贼道三痴.雅骚-第3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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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张原很想把方从哲揍一顿,堂堂首辅不论是非、只看喜恶,这样的国家还能治理得好!
太监王安向皇太子朱常洛耳语几句,朱常洛便发话道:“辩论至此为止,记录的书吏三日内把辩论记录整理誊真呈交御览,沈侍郎、徐赞善各上一道奏疏,表明各自观点,是否禁教、修历、开译局,由皇帝独断。”说罢,便命启驾回慈庆宫。
方从哲看也不看张原一眼,很快就离开了国子监。
吴道南方才一直没说话,他不能为了这辩论之事在皇太子面前与首辅起争执,这时把张原叫过来道:“你真是少年气盛,何必与方阁老当面力争!”
张原道:“吴阁老,学生不能因为方阁老的喜恶而随意改变自己的观点呀。”心道:“我现在阿谀方从哲也没用了,大辩论绕过内阁,方阁老已视我为敌,还不如旗帜鲜明地坚持自己,方从哲这首辅难道还能当十年、八年吗!”
……
翌日,徐光启写好奏疏,傍晚时到李阁老胡同来见张原,张原对奏疏进行了一些补充,十一月二十日,徐光启把奏疏呈递上去,沈榷的奏疏也送到了内阁直房——
方从哲、吴道南这两位阁臣现在关系有些怪异,表面上依然和气,但已经没有真心话讲,一般的奏疏票拟吴道南还是会顺从方从哲的意思,但徐光启和沈榷的奏疏,吴道南没有在方从哲的票拟后署名,表示他不认可,还专门写了一道奏疏表明自己的意见——
方从哲沉着脸,让司礼监内侍把徐、沈二人的奏疏还有国子监书吏整理的一册“辩论纪要”送交御览,同时也写了一道奏疏,他要向皇帝辞职,这首辅他干不了啦,方从哲这是以退为进,逼迫万历皇帝表态,内阁现在这样子已经无法正常履行职责,方从哲自信在万历皇帝心目的地位高于吴道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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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子的救国之路不好走啊,努力!
☆、第四百三十四章 大辩论之终
关于大辩论的奏疏是十一月二十日呈上去的,但深宫中的万历皇帝久久未批复,就在大臣们以为那些奏疏又要留中时,腊月十六,诏旨下,万历皇帝下令将南京教案中的王丰肃、谢务禄这两位传教士押往澳门,不许再入大明传教,教徒中聚众闹事的首犯钟鸣礼、张寀二人充军发落,封锁正阳门教堂,其余教士和教众则不予追究;大统历屡出舛误,礼部与钦天监要尽快着手修历,暂不引用西洋历法;翰林院可以开设译书局,翻译西洋历算、地理、医药、农田、水利书籍,以广眼界,以正缺失——
皇帝还有专门的谕旨给方从哲、吴道南这两位阁臣,说阁臣点检题奏、票拟批答、平允庶政,乃是为皇帝代劳分忧,必得和睦共济,以国事为重,以后上呈的奏章必须经由首辅签署,其余阁臣有异议可附拟于后。
万历皇帝当然不允许方从哲辞职,但吴道南也是他看重的,内阁现在就只有这两个大臣,若赶走了吴道南,吏部少不了又要会推阁臣,争得不可开交是肯定的,这与万历皇帝“无为而治”相悖,万历皇帝只想维持现状。
对于方从哲而言,皇帝重申首辅的职权存了他颜面,但吴道南也没有因此被夺权,依旧能对首辅的票拟持异议,明代内阁与前朝的宰相制度差别很大,内阁没有决策权和行政执行权,只是一个议政机构,而且万历当政后内阁权力更见萎缩,前首辅叶向首就曾说“设立阁臣,不过文学侍从,其重亦止于票拟。委任权力与前代之宰相绝不相同。以无权之官而欲作有权之事,以有权之事而必责于无权之官,此从来阁臣之所以无完名也。”所以说在内阁权力衰落之际。首辅与次辅的职权差别不大,一切事务还都要皇帝来定夺——
万历皇帝没有应沈榷之请而宣布禁绝天主教,也没有应徐光启之请援引西洋历法修改大统历。这是万历皇帝一贯对付外臣纷争的办法,沈榷如愿驱逐了王丰肃等人,但并没有能禁绝天主教,徐光启如愿开设译局,但引进西洋历法修改大统历的目的却没有达到,大辩论声势不小,前后历经数月,绕了一个大圈,回到了原点。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这就是万历朝的政局。
沈榷对这一结果是不满意的,他本想借禁绝天主教赢得朝野保守势力对他的赞许。但皇帝没有颁发禁教令。只驱逐了两个耶稣会士,天主教在大明照常传播。这实在是沈榷的失败,而且京师士庶都知道他在辩论中败给了张原,有损他的声誉,且喜方从哲欣赏他,暗示明年京察后让他升任北京礼部侍郎,北京礼部侍郎可不是南京礼部侍郎能比的,这让沈榷感到欣慰,他打压天主教的目的也正是为此,以后要再接再厉,——
徐光启对未能保住王丰肃、谢务禄感到遗憾,但张原对这一结果却是满意的,王丰肃在南京传教过于张扬,若留在大明,早晚还会激起保守的儒家士绅和佛教徒的强烈反对,而现在,因王丰肃、谢务禄的被逐,在大明的耶稣会士必得要调整传教策略,这是张原所乐见的,最重要的是,张原开设译局、翻译西学典籍的目的达到了,大辩论看似没有改变什么,但其中的潜移默化,只有张原最明了——
因这次国子监大辩论,灯市街翰社书铺六千余册西学书籍被抢购一空,很多士子还向武陵询问利玛窦的记忆法,武陵很聪明,不说没有此书,只含糊说将随后推出,把这些读书人的心吊住,不时再来光顾,也会买些其他书。
腊月二十休沐日,武陵回到李阁老胡同向张原汇报书铺经营状况,武陵道:“少爷,到底有没有‘利玛窦记忆法’这种书?”
张原道:“我曾问过金尼阁,记忆法是有,书没有。”
武陵道:“不如编这么一本书,肯定大卖,很多书生都到咱们书铺问这本书呢。”
张原灵光一闪:何不把利玛窦记忆之宫与亚里士多德的《工具论》结合起来编成一部书,引进西方逻辑学对混乱的大明思想界是大有裨益的,可以培养一种理性思维,逻辑学是梳理思想和知识的工具,理论和科学的产生有赖于逻辑学,明代工艺技术很发达,却不能产生系统的科学理论,正是因为逻辑学的缺失。
张原即命武陵和来福去宣武门那边请金尼阁来这里,顺便把那个书坊老板袁朝年请来商议事情。
姚叔驾车送武陵、来福去宣武门,张原入内院到商澹然房间逗儿子鸿渐玩耍,自十一月下过两场大雪后,天气晴朗至今,但因为寒冷,四合院里清理积雪堆起的几个大雪人并不融化,看来要等开春才会消融了,商澹然道:“京师冬季严寒,室内却是温暖,我不大习惯,近来有些上火,睡眠不佳,就连鸿渐嘴上也起了一个热疱,痛得哇哇哭呢,昨日点了一些清凉药末,才好些。”
张原抱起儿子看,小嘴上的小疱也可爱,向着父亲嘻嘻笑,四肢乱动,发出“哦哦”的声音。
张原道:“慢慢就习惯了,我们可是要在京中长住的,冬季就让厨下多煮些绿豆粥,平日泡金银花茶喝也是清热的。”又见妻子双手轻揉胸乳两侧,便问:“又胀得难受了?”
商澹然面色微红,说道:“鸿渐现在不专吃奶了,所以常常有些胀痛。”
张原道:“鸿渐也算是肚皮大会吃的,看来你奶水真是足。”近前在商澹然额头吻了一下,低声道:“夜里我来吃,现在不方便,等下有客来访,我吃了奶出去会客,想想都会笑出来。”
商澹然羞红了脸,说道:“说话要注意些了,儿子能听懂的。”
张原笑道:“难道鸿渐生而知之,哈哈,你看他,翘着屁股在地上爬,哪里象是听得懂话的?”
商澹然看着九个月大的儿子扶墙爬地的样子,不禁莞尔。
“小姐,小姐,姑爷,家里来信了。”
门外传来婢女云锦欢快的声音,很快就推门掀帘进来,将一叠信递给张原,张原看到最上面一封正是父亲张瑞阳的笔迹,喜道:“二老终于回信了,这往返八千里,等一封家书真是望眼欲穿啊。”
张原在九月底就给家里写了信,报知澹然母子已经平安到达,请二老放心,历经三个月,终于得到回信,张原看完了一张信纸,就交给澹然看,说道:“二老身体都好,母亲就是非常挂念小鸿渐——”
云锦把小鸿渐抱过来,说道:“鸿渐小少爷,来,看老爷老夫人写的信哦,大家都喜欢你呢——”
鸿渐不知好歹,手却伸得快,一把就从母亲澹然手里把信抢过来,抓成一团,就要往嘴里塞,商澹然赶忙拦住,一边哄着一边掰开儿子小手,取回信,说道:“阿姑知道鸿渐这般活泼可爱,可知有多高兴。”
张原飞快地看信,喜道:“伊亭姐厉害,生了双胞胎啊,两个男婴。”
王微、穆真真都过来了,很为伊亭高兴。
现在有暇,张原即回书房磨墨提笔给二老写回信,写好两封信,武陵来报说金司铎和袁朝年来了,张原便去外院见金、袁二人,请金尼阁饮茶,他要先和袁朝年说一些事,就是想出银把袁朝年的书坊买下,请袁朝年出个价。
袁朝年早就想攀状元公的高枝,恭恭敬敬道:“张大人,晚生的书坊本已维持不下去,是张大人让晚生那间小书坊起死回生,张大人既要那书坊,晚生情愿奉送。”
武陵、来福他们在京中人生地不熟,有时办事难免磕磕绊绊,张原既要在京中开办书局,就需要袁朝年这样有经验的人,笑道:“难道我要霸占你的书坊吗,这样吧,你自己估算一下,你的书坊里里外外所有器物、包括房产,一共值多少银子,我让我的家人小武与你签一份契约,你的书坊值多少银子,我这边就出一倍的银子,以后书坊无论经营规模有多大,书坊的股份你都是三占其一,盈利你也是三得其一,空口无凭,立契为证。”
袁朝年大喜,忙不迭地答应,当即到一边与武陵商议具体事宜。
张原这才回到茶桌边,笑问金尼阁:“金司铎,这江南岕茶如何?”
金尼阁点头道:“好茶。”望着张原道:“张修撰是大明少有的智慧开明的官员,不以官势压人,明白交换的正义才是人与人之间进行交易的行为准则,希腊圣贤亚里士多德就有关于契约论的著述。”
张原心道:“我正要与你说亚里士多德,你倒先提起了。”说道:“亚里士多德乃西洋大哲,我听说过他的大名,此人学问宏富、著述等身,是不是有一种叫《工具论》?”
金尼阁惊讶道:“张修撰博学多闻让鄙人实在敬佩,《工具论》好比贵国圣贤孔子的《论语》,并非亚里士多德亲手编著,是其学生门人编辑成书,乃西洋哲学极其重要的典籍。”
张原道:“不知金司铎可有此书,翰林院即将开设译书局,这《工具论》应该优先翻译。”
张原只是听说有《工具论》这部书,是逻辑学的源头,他并没有读过,而且就算他能找到这部书,但大明除了传教士谁又懂拉丁文,所以必须与传教士合作,这才是张原力保耶稣会士的主要原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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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先知的笃定
大胡子的法兰西传教士金尼阁道:“北京教堂没有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南京谢务禄神父处有这些书,但这次南京教案,教士被驱逐,教堂被封锁,那些书想必已毁弃,不过杭州罗如望神父那里或许也有这些书,为感谢张修撰对本教的巨大帮助,鄙人准备明年初南下,如杭州没有,就去澳门,明年年底之前一定带来大批西洋书籍供张修撰挑选翻译。()”
张原拱手道:“多谢金司铎,在下还有一个请求——”
金尼阁对张原极为敬重,道:“请讲,只要鄙人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张原道:“明年贵教中人若有回澳门的,请代为招募精通枪炮制造的葡萄牙匠师,有十余人即可,若传教士中有精通火炮技术的就更好,我料三年内辽东必有大规模战争,西洋枪炮会得到重用。”
金尼阁顿感为难,上次沈榷抓捕王丰肃的借口就是因为那两支燧发枪,说道:“这次因为徐赞善、李少卿、张修撰的辩护,天主教才免遭禁绝,但打击依然很大,广东关卡对入境的西洋人定会严加审查,枪炮匠师很难入境。”
张原笑道:“在下未在兵部任职,岂敢私自雇募枪炮工匠入京,到时自会有朝廷下达命令招募,北京距澳门八千里,往返需要一年时间,我只想未雨绸缪而已。”
金尼阁释然道:“那绝无问题,澳门本来就有铸炮的匠师。”心里对张原先知般的笃定感到惊奇,这个大明朝最年轻的状元表现出的学识和远见让与他接触过的耶稣会士都是惊佩不已——
张原在国人面前还有些掩饰,有时要装傻。但在西洋人面前则没有这些顾忌,说道:“据我所知,古罗马文明就是被野蛮落后的种族毁灭的,我们中华文明也有这个危险,辽东的蛮族对大明威胁日甚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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