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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且试天下(完整+番外)倾泠月-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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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他唤着这个名字,想借着这一声呼唤将她唤醒,想将那股悲切扯开,可是兰七没有应他,她还在她的回忆里。
“七年过去了,我们十二岁了。又是冬天,我记得那一年冬天下了好几次雪,那一天也下着大雪,我和哥哥躲在一间破庙里,我们依然如以往一样互相拥抱着温暖着睡去,可是第二天早上,我醒来觉得很冷,才发现哥哥没有在身边。我很急,奔出破庙的门才发现哥哥抱着膝坐在雪地里,我叫他,他抬头看我,那样奇怪的陌生的眼光。那一整天,哥哥都很沉默,而我则很惶恐。也在那一天,夜里破庙里来了一个老人,他只是偶然路过打算在此过一夜,他看到我们便眼睛一亮,然后盯着我们看到很久,一边看一边点头,嘴里叽叽咕咕的呢喃着什么。然后,那老人说哥哥根骨奇佳,是练武的奇才,他要收哥哥做徒弟,问哥哥愿不愿意跟他走。我问我呢?老人却说我眉心带煞,若练了武,定会生杀戮,非武林之福,所以不能收我。哥哥没有答他。那天夜里,我一整夜都不敢睡,我一直抓着哥哥,生怕他会走了,而哥哥只是抱着我,什么也没有说。而第二天早上,哥哥却跟老人说他愿意做他的徒弟愿意跟他走。”
“呵呵……”兰七轻轻笑着,却笑声如哭。“那老人便放下了一些钱和干粮,然后拉着哥哥就走,我死死抓着哥哥不肯放手,可那老人只是挥袖拂了拂,哥哥便从我手中脱开,他拉着哥哥一下子便飞出了破庙,我追了出去,可雪地里,只见他们在飞啊飞,我追啊喊啊,却怎么也追不上,哥哥也不应我,眨眼间,他们就不见了。我不死心,依旧追着喊着……追着喊着……直到我再也没有力气跑再也喊不出来。”
“我倒在雪地里,我在等着,我不信哥哥会扔下我。”兰七一边说着一边摇头,仿佛重回了那一日,又仿佛到今日她依然不信,“我与哥哥自出生起便形影不离,十二年啦,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我们流浪的那几年中,曾经有过一个好心的大婶愿意收养哥哥,可是她害怕我的眼睛不愿意留我,哥哥便不肯留下,依然牵着我到处走到处挨打受饿。我不信哥哥这次会和那个老人走,我不信……我一直等啊等啊,等到雪落了,等到天黑了,等到风起了,等到睡着了,等到醒来了……可是哥哥一直没有回来,他再也没有回来,他真的扔下我离开了。”
“……”宁朗张口,却只能发出哽咽声,眼前一片模糊,只知伸出手紧紧抓着兰七。
“后来,我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知觉,等到我再次醒来时,已经在梨花冢。然后学了武功,学成后到了兰家,用尽手段杀了许许多多的人,拿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可是,我不明白……”兰七茫然着,“我一直不明白,我到今日依然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丢下我?我们相依为命,我们生来就在一起……那些年里,有一回吃了一枚野果后我全身发肿发痛,自那以后,无论吃什么,哥哥都先尝一点,没事了后再给我吃。被别人打骂之时,哥哥总是将我抱在怀里,用他瘦瘦的背去面对、去抵挡。明明和我一天出生的,可他说他先出来是大的,所以都走不动时,他却背我。饿得不行时,他把手伸到我口边,让我咬着吸血填肚……你看他明明那么疼我护我,可是为什么?”
她蓦然转头,抓着宁朗的肩膀,问着他:“宁朗,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眨眼间就变了?为什么哥哥那一天会丢弃我?他为什么?为什么?”
那张脸上,此刻只有那仿如迷路的孩子找不着家的傍惶与无措,那双碧眸中,再无丝毫妖邪,那里盈满水气,那里浮现深切的悲怆与哀痛!
宁朗泪流满面,胸口窒息的疼痛,可是他无能为力,他无法回答她。
“音音……”他喊着。
“音音……音音……音音……”
他不停的喊着,他只能这样喊着他,除此他再无他想。
这一声声呼唤让兰七慢慢回神,看着他,碧眸眨动,似乎清醒了,然后放开他,转过头,仰首,却捂住眼睛,久久再无声响。
宁朗痴痴看着她,脸上忽然慢慢浮起苦痛之色,眼中无息的滚落泪水。
他住在浅碧山上十多年,他十九年间做的事不过习武,师兄们说他单纯,不明世情,义兄说他缺心眼,不懂世人。可此刻,心头的感觉却让他从未有过的明白,他明白容月姑娘说的“万劫不复”是什么,他明白师兄曾严肃告诫的“沉沦”是什么……他知道兰七是万众瞩目的人,他知道自己是毫不起眼的人,他知道兰七喜欢戏耍自己,他知道……可是他更知道此刻自己心头的痛是什么。
他看着她,目中有泪,却不曾眨眼,轻轻的缓缓的却坚定不移的道:“若你是男子,我与你生死结义。若你是女子,我与你生死结发。若你什么也不是,只要你是你,我们生死相守。若你不当我是……”胸口剧痛,仿如裂心,后边那句却再也无法说下去,只是痴痴看着她,任泪如河决,任苍天窥览,任山峦留证。
兰七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那么惊恐的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然后,她猛地跳了起来,飞身而去,那急切慌乱的姿态,如畏天敌。
山崩于面前可不变色,谈笑间可杀人千百的兰七,那刻却是落荒而逃。

三十、雏凤初啼(上)

“你这模样真像是落荒而逃。”
兰七一头扎进密林中未及喘口气,便听得一句调侃,抬头,便见明二悠闲又优雅的倚坐树上。
“假仙!”
脱口而出,然后那狂蹦乱跳的心一下子安静了。
明二眉头一挑,有些惊奇的俯看着她,“看七少的样子,难道后面有洪水猛兽追着不成。”
“比那更可怕。”兰七喃喃道,抬手擦擦额上冒出的冷汗,飞身跃上树,在明二身旁坐下。
明二打量她一眼,便继续悠闲的望天。
歇了片刻,兰七恢复常态了,也轻松的靠上树干,道:“二公子怎么这等清闲?”
“七少不也每天都在睡觉么。”明二淡淡道。
“本少岂能与二公子相比。”兰七碧眸瞬着他,“二公不去探望那些同道,这可是笼络人心的大好时机。”
“在下需要做那样的事吗?”明二反问道,空濛的眸子转向兰七,“明二公子还需笼络人心吗?”那一刻,淡雅静然的面容上,一种自信凛然的气势由内而外散开。
兰七一撇嘴,转头不看他。
“倒是七少气息紊乱心律失常才让人奇怪。”明二却道,“这天下不知还有哪位高手能迫七少至此?”
兰七一呆,没有说话。
明二也没再追问,继续瞭望天空。
静了半晌,兰七忽然幽幽道:“世上怎么会有他那样的人。”
“哦?”明二淡淡一声。
“本少似乎做了一件错事。”兰七叹一口气,“目的没达成,倒起了反的效果。”
“哦?”明二又是淡淡一声。
“你说……”兰七转头看着明二,“我们都信‘人性本恶’,可宁朗似乎生来就是反驳我们的,看着他,本少都要相信这世上真有‘人性本善’的人。”
明二想了想,明白了,微微弯唇,道:“不忍心再耍弄他了?”
“唉。”兰七再叹一声,“本少是没心没肺,可对着他,真不忍心。”
“多可惜,他身后可是浅碧派、宁家。”明二貌似惋惜的笑笑。
兰七没好气的睨他一眼,“彼此彼此。”
明二闻言依是一派和气温雅,道:“宁朗是这世间的异数。”一边说一边看着她,唇边的笑便有些显得别有意味,“纠缠久了,或许他就成了你的劫数。”
“呵……”兰七失笑,却是一片空无与淡漠,“所谓真心,所谓善意,所谓承诺,所谓姻缘,所谓恩爱,所谓子胤……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本少都不需要。所以……不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哦?”明二依只是笑笑。忽然想起,那日山洞里兰七说的那句话:我们都是只有自己的人,都是孤身一人。心中一动,默然了半晌,才缓慢轻淡的开口道:“我们……算是如敌似友,而日后,必也是相争相抗,若就这样过得几十年,到你我都垂垂老矣,你说这样,是不是也算是一种不变,一种永远?”这样算不算也是一种相守相伴?这样……是不是就不算是孤身一人,这样……也就不会那么寂寞了吧?
“嗯?”兰七凝眸看他。
明二雅笑相迎。
对视良久。
兰七道:“你不许抢本少的‘兰因璧月’!”
“为什么是你的?”明二不解。
“因为本少看中了。”兰七一副理所当然的横样。
“可惜在下也很喜欢。”明二公子道。
“哼,那本少连你的命一起拿!”兰七少专横的道。
“也可能是你与‘兰因璧月’一起到我之手。”明二公子也不是泛泛之辈。
“走着瞧。”兰七抬起下巴。
“拭目以待。”明二长眉扬起。
“只不过……”兰七又苦恼起来,“你的秋美人那么聪明懂事,宁朗这傻小子却是个死心眼。唉!本少难得善良一回,难道这善心反要害人不成。”
“这不过你自作自受罢。”明二公子看看天色,起身,决定不陪她吹冷风了。
“喂,不许走!”兰七手一伸扯住了明二胳膊,“本少不好受,你怎么可以轻松舒服!”
明二公子眉头挑起,无比疑惑的看着兰七,“这种事我为什么要陪你?”
“因为……”兰七碧眸一转,然后绽开一抹妖邪的笑容,整个人也靠向了明二,娇娇软软的唤道,“明郎,难道你忘了咱们那一番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了吗?你怎可如此无情呢。”
明二看着那缓缓偎近的一泓春色,莫名的心神一恍,然后也绽开一抹素雅如莲的微笑,伸手,揽住兰七的腰,柔声道:“你我这样到宁朗面前走一遭,你便什么烦恼都不会有了。”
“呃?”兰七眨眼。鼻端闻着一缕淡淡的青荷香气,和着一股温热的气息笼近,到此刻才发现与明二靠得多近,那张温雅如玉的俊容就在眼前,空濛的眸子似含着无比温柔的深情看着自己,唇边一抹淡烟似的笑。蓦地,心神一慌,脑中有什么跳闪而出,顷刻间便扰了一头乱绪,顿时,如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惊跳起来,却忘了在树上,整个人便摔了下去,幸好兰七少功夫了得,慌忙中抬掌一拍树干,身子借力一缓,再一跳,人总算平安落地。
明二轻飘飘飞落,似乎有些奇怪的看着兰七,“七少怎么啦?”
“假仙就会些阴人的招!”兰七唾一声,只觉得耳根发热,脚下一掠,再次落荒而逃。
身后,明二看着兰七的背影,脸上再次浮起别有深意的微笑。
“兰七少竟然也会这样么。”轻轻一笑,悠然踱步走出密林。
相争相伴?与这个人?
也是很有意思的不是么。
那天晚上,明二公子听到了一个的故事。
挥退房中暗影后,二公子久久坐于房中,独对残烛。
“宁朗,你干么哭?”宇文洛找宁朗找了半天,没想到他却一个人坐在草坡上哭,看他一脸的伤痛,不由担心了,“出了什么事吗?你干么哭得这么伤心?”
“音音……”宁朗只吐出这两字。
“啊!你终于能叫七少的名字了!”宇文洛惊奇的发现,“可你为什么哭?”
“她……”宁朗哽咽一声,抬手擦去眼泪,“原来以前有那么多难过的事。”
“他?”宇文洛眼珠一转,“七少?以前?”马上掏出怀中的纸笔,眼睛亮闪闪的看住宁朗,“以前有些什么事?七少都告诉你了吗?那你快跟我说说,他爹到底是兰家的哪一位?他娘又是谁?他是怎么当上兰家家主的?兰家子孙近些年大片凋零,真的都是被他杀害了吗……”
这一连串问题把宁朗问住了,愣愣的看着兴头十足的宇文洛,半天说不出话来,当然也就止了哽咽之声。
“啊,不急不急,你慢慢的一个一个的告诉我。”宇文洛小心翼翼的安抚着他,就怕他一慌神全都忘记了。
宁朗嘴唇动了动。
宇文洛拉长了耳朵,全神贯注的盯着他。
“她说不可以告诉别人。”宁朗说。
“什么?!”宇文洛尖叫一声。
“七少说过不可以再和第二个人说。”宁朗清楚明白的道。
宇文洛瞪大了眼睛,死死看住宁朗。
“七少说我是最后一个听那个故事的人,所以不可以再和别人说。”宁朗再次重申。
宇文洛张嘴,尖尖的虎牙冒出来,恨不能去咬宁朗一口,但转眼换上了一副笑脸。
“宁朗,好义弟,你和哥哥我说说没关系啦,我就听着,绝不再和第二个人说,我保证。”
宁朗摇头,“你记在纸上,以后一定会有人知道的。而且我答应了她,我就一定要做到。”
宇文洛咬牙,抓拳,恶狠狠的看着宁朗,“说不说?”
“不说。”宁朗依旧摇头。
宇文洛眼珠转了转,在宁朗身边坐下,放软了语气,哀求道:“宁朗,你就告诉我嘛,你要是不告诉我,今晚上,不,是以后所有晚上我都会睡不着的。”
“不行。”宁朗坚定的摇头。
“宁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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