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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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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句旨意,只求用心,不求是否贵重,再说,姐妹们送的那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大半个月之内赶不出来的,明眼人会不知道?”
    听了这么一番话,红螺不禁连连点头,见芸儿看了过来,她便上前挽着手笑道:“小姐不是不知道姐姐费心,只不过……”
    “我也知道要靠这个有什么机缘难上加难,可小姐……总不成真便宜了那苏家!”芸儿一想起这几天丫头们中间竟有不少都在说苏婉儿容貌出众举止端方,有点像自家小姐的品格,便觉得一肚子火,索性拿出这事来一并说了,又气鼓鼓地说,“就凭她那小家子气,怎么能和小姐相提并论?”
    “真有人这么说苏婉儿?”
    陈澜这些天实在是太忙,着实没工夫理会这些,这说法竟还是第一次听到。见芸儿肯定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将那些丫头们的话可劲儿地复述了一遍,她不禁皱起了眉头。侯府那些丫头婆子媳妇都是墙头草,以前二房得势,她们便齐齐称颂马夫人和陈冰的各种好处,如今三房得势,却又去赞罗姨娘的贤良,陈汐的孝顺,浑然忘了从前是怎么待人的。苏婉儿身家不足没钱打点,单凭她会做人或其他小手段,要让这些人散步这些,那是门都没有!
    莫非是……“小姐,小姐!”
    沁芳突然撞开门帘进来,见屋子里陈澜和其余两个大丫头都在,急急忙忙地说道:“蓼香院上房那边争起来了,也不知道二夫人说了句什么,气得老太太发了病,这会儿正打发人出去请大夫。三夫人亲自送着苏家老太太出去了,苏家表小姐还是暂时留在咱们家,这会儿蓼香院鸡飞狗跳,郑妈妈又正好不在,老太太差了玉芍姐姐来,说请您过去呢!”
    须臾之间,怎么会闹出这样?
    尽管猜到多半是因婚事使然,但陈澜还是颇多疑惑。换了衣裳,她便点了红螺跟着出门,把沁芳和芸儿都留在了锦绣阁。一路匆匆赶过去,等到了蓼香院,她就发现这儿确实是一团乱糟糟的,平日里或侍立檐下门口,或在屋里干活,或在院子里洒扫的大小丫头们满院子乱撞,口中大呼小叫,有要水的,又催促外间大夫的,也有高声问什么事的,哪里看得出平日那整齐的光景。见着这一幕,陈澜一下子就沉下了脸。
    “就放任她们这么胡闹?绿萼呢?”
    玉芍从前不觉得家里三小姐有什么出众之处,但这些日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陈澜突然从几个小姐之中脱颖而出,成了老太太最看得中的一根,便再也不敢小觑了她。此时,她也看灯了院子中的不成样子,忙站起来叱喝了几声,见情形总算好了一点,这才退回了陈澜身后,又低声说:“绿萼姐姐守着老太太,怕是分不得身。”
    “她分不得身,这蓼香院可还有两个一等的丫头!”
    陈澜转头看了玉芍一眼,见其垂手不做声,知道玉芍老实,却毕竟没经历过,镇不住场面,于是便不再多说,当先往正房门口走去。进了门,见正厅里头空空荡荡,东次间里头似乎有声音,她便径直进去。果然,不大的屋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人,朱氏斜倚在炕上,绿萼和好几个丫头忙着又是递茶喂药,又是打水拧手巾,地下站着脸色极不好看的马夫人,反倒是苏婉儿侍立在炕边,此时正用手巾给朱氏抹汗。
    “老太太。”
    行过礼之后,陈澜见朱氏看了过来,就上得前去,随即却是冲着绿萼说道:“老太太就算身子不适,也不用这么多人围在这儿,个个手忙脚乱,反比人少更糟。大夫一时半会没过来,郑妈妈不在,难道就没有平日伺候过药的懂医理的,人多气乱,对人怎会有利?再者,哪有让婉儿表姐这等客人来服侍的道理,就算我远了些,家里其他人却近。”
    马夫人刚刚说错话激起这场变故的时候就知道不好,可这会儿听到陈澜一来便说这些,绿萼又连连应是,自己那两个上前帮衬的丫头都给撵了出去,她不禁异常恼火,可才一张嘴就让后头祝妈妈死死拉住,顿时只得恨恨地站在那里。不多时,朱氏总算是在陈澜的搀扶下半坐起来,那眼神却冷得可怕,马夫人只是一对上就连忙低下了头。
    “苏家老太太连老侯爷的玉佩都拿了出来,你还冷嘲热讽,差点没当场闹将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家没有规矩!老二是没了爵位,你是丢了诰命,可你别忘了你是咱们阳宁侯府的媳妇!”


    第六十一章婚约(中)

    尽管是勋贵,但威国公罗明远的崛起毕竟也就是这十几二十年的事,因而在京师并没有多深的根基。京师大居不易,哪怕是如他这样已经得了世袭国公的顶尖勋戚,也没法在权贵云集的西城觅一座合适的宅子,最初封伯的时候只买了一处四进院落,到最后还是八年前皇帝赐下了什刹海东岸靠近鼓楼下大街的一抉地,又造办了宅子园林。
    如今,那座处于龙华寺和广化寺之间的园子亦是京师赫赫有名的一景,名曰宜园。
    这宜园的名字乃是威国公世子罗旭起的,取的是宜得其所的意思。而戚国公罗明远奉诏回京述职的两次,见那牌匾赫然是天子所题,民间百姓对宜园也颇多美誉,再加上自己知道学识不够,也就没有费心去改。如今,这位镇守云南多年的名将回归,宜园自是比平日更加热闹,单单门前胡同停着的车马比从前多了一倍不止。
    为了避免阻塞了胡同,一色的车马都是靠墙根停着,车夫和跟车的没法躲进主人的车子中取暖,只能三三两两靠在一块手缩在大棉袄里头互相挡风,低声议轮着这骤然富贵的一家人家。要知道,楚朝这许多年来,除了开国和武宗夺位,世龚国公就再也没能封出去一人。因而,某个实在是冻得狠了又孤零零的车夫看到七八个人打马飞车而过,从西角门径直入内,冷不丁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
    “暴发户!”
    罗旭自然没听见这种刺耳的话,打马进了西角门就放慢了速度徐徐前行,直至垂花门方才下了马来。随手把缰绳丢给了旁边一个迎上前来的小厮,他便进了门去,对一个迎上前来的婆子问道:“母亲可在房里?”
    “夫人正在见客人,老爷也在,大少爷回来了正好。”
    听到这话,罗旭脚下一停,随即才淡淡地问道:“什么客人居然要父亲亲自见?门口停着那许多马丰,前厅正等着一堆人,虽是父亲还未到中军都督府正式视事,可每日也顶多见两三个,这会儿竟然有女眷得惊动他?”
    “是阳宁候府的罗淑人。”
    那婆子是随着威国公罗明远从云南回来的,因罗姨娘常来家里走动,那会儿早就被喂饱了银子,因而丝毫没注意到罗旭阴沉下来的脸色,跟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要说罗淑人也着实是命苦,若不是阳宁候太夫人仗着长辈之尊硬是说阳宁候不告而娶,她好端端的干金怎会嫁了人做小?幸好皇上明察秋毫,如今总算是封了诰命……”
    不等她把话说完,走在前头的罗旭便打断了那话头:“封了诰命?难道得了诰命,就不是侧室了?阳宁候夫人乃是超品,这淑人不过是正三品,彼此之间就相差着四品。若是连皇上这浅显的意思都不明白,那三姑母便着实是太迟纯了。”
    撂下这话,他也不丰看后头那婆子是什么脸色,当即拂袖而去。因他不想见罗姨娘,因而也懒得去正房香若馆,径直回了自己的畅心居,才换下大衣裳让丫头沏了一壶茶悠然自得地喝着,门帘就被人接了开来。
    “大少爷,老爷请您去香茗馆!”
    罗旭仍是盖着熊皮毯子躺在躺椅上,半晌才眼睛半开半闭地说道:“知道父亲为了什么事叫我过去么?”
    来的是威国公夫人林氏身边得力的大丫头听琴,见罗旭这般光景,她顿时有些急了,连忙上前在躺椅边上半蹲下来:“我的大少爷,您就别拖了,老爷刚刚听说您回来之后却不去正房而径直回了这儿,当下就是满脸不高兴,夫人面上也不好看。我知道您不喜欢三姑太太,可毕竟是亲威,您总得……”
    “罢了罢了,我懒得听这些,走一趟就走了!”
    罗旭一个挺身坐起身来,随手指了个房里的丫头,比击了一个数字,那丫头立刻心领神会,不一会儿就捧出了一套干净衣裳来。换好了之后,他就狠着听琴出了屋子,一路上照旧又是闲庭漫步,等到了香若馆的时候,他才进院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声怒喝。
    “那个孽障还没来?”
    听琴脸色微变,罗旭却仍是不紧不慢。见正房门口一个小丫头打起了帘笼,他便微微颔首,随即才跨过了门槛,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上前见过了父亲母亲,最后才朝罗姨娘施了个礼。见这位姑姑配饰虽比平日奢华娇艳了几分,但仍是松花配桃红,并没有着大红,他心里一笑,随即才规规矩矩地在末位坐了下来。
    上首的威国公罗明远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这才看着堂妹说道:“之前我忙着朝中的事情,毕竟新官上任,所有门头都得熟悉起来,所以也顾不上你这头。这婚事是我答应过的,自然作数,如今你家那位既然已经承袭了阳宁候,咱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林大人一直手持佛珠默然坐在一边,但这时候见罗姨娘面有得色,终于就忍不住了,不等罗明远说完就重重咳嗽了一声,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门当户对是不假,只是三姑奶奶这事情做的……怕是要被人说闲话。要说婚事,总得是两边的长辈出面,就算阳宁候太夫人袖手不理此事,还有阳宁候和夫人,如今阳宁候在外未归,这夫人总是在的。姑奶奶如今有了诰命,行事就更不能让人挑了错处,你说是不是?”
    罗姨娘先头就在大嫂这儿吃了哑巴亏,此时见堂兄出面,大嫂仍然死不松口,她顿时心生气恼,正要开口说话时,却不料对面的罗旭突然站起身对她歉然一揖,随即又看着罗明远说:“父亲,我今儿个出去,正巧遇见了一桩要紧的事情。虽说眼下三姑母在,但那事情耽搁不得,可否容我先禀报了?”
    妻子摆明了是不乐意,罗姨娘却又楚楚可怜再三恳请,罗明远本来就有些心烦意乱,毕竟,他在外是封疆大吏,不但管着云南军务,就连政务也事无巨细雷得报他知晓,可回到京师却是处处大佬处处掣肘。这会儿听罗旭这么说,他看了罗姨娘一眼,微微颔首就站起身来往东次间去了,罗旭这才冲母亲打了个眼色,又急忙恭敬地跟在了后头。
    午间,信心满满出了门去的罗姨嫉又是面色阴沉地回了阳宁候府。虽不至于再次迁怒下人,可等到进了翠柳居自己住的后罩房之后,她到了里间就臂手砸了炕桌上的一个瓷盏,随即将一个好端端的引枕硬生生撕扯了开来,面上竟是露出了几许疯枉的恨意。及至得知今天苏家老太太来过,蓼香院闹得不可开交,她顿时心中一凛,慌忙出了门去。
    罗姨娘回家后是什么光景,罗旭自然不会去管,暂时说服了父亲的他总算松了一口大气,于是在母亲面前哄了好一阵子,最后撂下一句不在家吃晚饭就匆匆离开了家。这一回和早上不同,他只带了两个随从小厮,走的又是后门,自然没引来什么人的关注。
    尽管京师有夜禁,但对于真正的权贵富人来说,消遣的地方容易找,回来的时候也不用考虑什么犯夜。巡夜的五城兵马司只要打点到位了,夜里遇上也会熟视无睹,真正的贵人甚至还能得到护送,因而这夜禁两个字只是对寻常百姓而言。
    眼下已经是黄昏时分,罗旭带着两个随从风驰电掣地拐进了朝阳门大街旁边的一务胡同,立时听到了一阵丝竹管弦的声音。再往前走,就只见一座座小楼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迎门的全都是些衣着体面的小厮,见着他无不是笑脸招呼,大公子长大公子短的好不热闹。而他虽是挂着招牌式的懒散笑容,却是一处不停,直到胡同深处一座不甚起眼的二层小楼前,方才在下马石前下了马。
    这里原是京师有名的勾阑胡同了。唐宋之时官员出入青楼楚棺,也不知道留下了多少传世名篇,到了本朝太祖的时候,虽是一度禁绝了这等行当,但正如某个后世一样禁得了明面禁不了暗处,时隔百多年,整个京师也有了三四处如这勾阑胡同一舰的销金窟,只内城的就只这儿一处。别看那一座座院子并不起眼,内中却别有洞天,迎来送往的全是达官显贵。
    罗旭一进门就把两个小厮全都留在了外头,随即熟门熟路地穿堂入室,经过一个挂着好些灯笼的精致花园,这才到了一座小楼前。推门进去,他真看到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个人。那人左手拿酒杯,右手持笔,正自得其乐地低头描绘着什么。
    见此情景,他也不出声,背着手上前到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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