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第3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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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一捏就立时往腰带中一揣,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只是脸上的笑意难免更显出了几分热忱。
正如起头晋王所说,咸阳宫皇贵妃朱氏果然是正犯着病,尽管听了她来很是高兴,但也只是强打精神见了她,只说了一会话就连连咳嗽。陈澜见状自然是慌忙起身告退,却被皇贵妃伸手拦了拦,下一刻,屋子里的其他人就悄无声息退下,就连云姑姑忖度片刻也闪了出去。
“我当初进宫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过临到这年纪还能晋封,也算是异数了。”感慨了这一句后,皇贵妃便用手绢捂着嘴,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但却不曾再咳出声来,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你祖母年纪大了没法入宫来,你不在,她更是没法子遣别人入宫来见我,顶多只能让人捎带三两句话,可终究不便。今天你来,有些话我必得要说。”
听到这里,陈澜慌忙坐上前去,扶着皇贵妃的胳膊轻抚其脊背顺气。果然,就只见皇贵妃冲她轻轻颔首,声音已经是轻得不能再轻:“晋王妃年纪轻轻就殁了,听着自然让人伤感,可无论是于她自己来说,还是于阳宁侯府韩国公府,也许都好。晋王虽说是一度打消了废妃的打算,可他早觉得自己在文官当中名声好,一个出身勋贵的王妃反而累赘,王妃病重的时候,他都不曾有多少问候,安国长公主把小郡主接过去的时候,他更是连一点不情愿都没有。”
“早在还在服孝的时候,他就已经悄悄在京城那许多文官当中物色起了继妃人选。虽说他身边那位首席幕僚汤先生已经不在,可他终究是周王以下最年长的,生母又是淑妃,自然有无数人愿意贴上来,如今虽说行事反而低调了,可声势甚至不逊当年。而荆王在江南之事之后虽是热过一阵子,可如今反倒又不显了,而且立储之事竟是也搁置了下来。”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皇贵妃这才停下来歇了一口气。陈澜扶着人靠床板做好,又垫了一个厚实的靠枕,这才亲自去蒲包里倒出一杯滚热的茶来,服侍皇贵妃喝了大半盏,这才轻声说道:“娘娘放心,您说的我都明白了。虽然荆王南下的时候,曾经和叔全并肩做了不少事情,但那是为了公义,不是为了私情。至于侯府,三叔不在,别人也不敢逾越。”
“你知道就好,事情未定,早站队看似能够尽早拿到从龙之功,但站错了队呢?再说一句诛心的话,日后圣主登基,万一觉得你当年那站队只是为了一己之私,亦或是鸟尽弓藏呢?老太太当年力主惠蘅嫁给了晋王,可结果如何?”连续三个问句之后,皇贵妃终于疲惫地打住了,最后才吐出了一句话,“圣心独运,别人即便猜到结果,也未必猜得到过程。”
皇贵妃从前并不是喜欢评论朝政时局的人,因而,此时此刻听着这洋洋洒洒一大篇,陈澜心中非但讶异,隐隐约约还有些担心。果然,这么一大通话也耗尽了皇贵妃的大半气力,她示意陈澜扶着她慢慢躺下,嘴里这才轻声说道:“我向来是对这些事情并不留心,要不是长公主提醒过我,我也想不到这些。况且,除了晋王和荆王,周王殿下也已经有了嫡孙。”
出了咸阳宫,陈澜虽思忖罗贵妃不是正经亲戚,但沉吟再三,还是特意去了端福宫。使万公公通报之后,待得知罗贵妃带着小公主去了御花园,她自是乐得扑空,当即又转往了长乐宫武贤妃那儿。还没进门,她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爽朗笑声。
“好,这一脚真是尽显你当年本领,且看我的!”
陈澜恰好在这时候进了门,见一个高高的鞠球朝自己这边飞了过来,她在最初的一愣过后,竟是本能地退后一步,勾脚轻轻颠了两下,随即又是高高一脚。下一刻,就只见鞠球回飞到了那正殿前的院子里,紧跟着就是一个又惊又喜的嚷嚷,再后来则是一阵笑声。
“好好,多亏来了个救星,否则你这必杀一脚就得飞到外头去了!”
武贤妃用脚轻轻将鞠球传给了旁边的周王,见其笑呵呵地左脚右脚轮番其上,玩了个不亦乐乎,满头大汗的她随手接过一旁宫女递来的一条软巾,一面擦脸一面往陈澜这边迎将上来。而安国长公主自是比她更快一步,到了陈澜面前上上下下一打量,她就伸手按了按陈澜的肩膀,又拉起她的胳膊瞧了瞧,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好,江南水土确实养人,就这么几年,你的筋骨比从前强健多了!看你刚刚那脚,在江南还学过蹴鞠么?”
“娘,除了蹴鞠,为了强身健体,练剑、跑步、打太极,逢天气好的时候就出去踏青爬山,虽说没什么高山,但一来二去,身体就比从前好多了。”陈澜自然不会说,远离了京城那些达官显贵的视线,她可以把从前学过的不少健身操拿出来做,于是身体柔韧性也好,其他也好都有了很大提高。此时,见武贤妃也上了前,她自是连忙行礼。
“这孩子,确实比从前看上去脸色红润精神焕发,这才像你年轻时候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使不完的劲。”武贤妃说完这个,就拉过陈澜悄悄问道,“都成婚差不多三年了,你家婆婆和相公可有过什么抱怨?”
见陈澜面色微微一红,随即坦然摇头,武贤妃这才站直了身子,笑吟吟地感慨道:“好,好,不愧是皇上,这鸳鸯谱一点一个准!”
安国长公主耳聪目明,刚刚武贤妃的问话自然完全落在了她的耳中。嘴上虽不说,但一块入正殿的时候,她那好心情自然是完完全全露在脸上。等到坐定,她就立时催促武贤妃把一岁多的孙儿抱了出来瞧瞧,等人一走,和陈澜坐在同一具软榻上的她就笑说道:“总算是在江南最初那眸子担惊受怕没白挨,你等到这舟马劳顿恢复了,就可以渐渐停了药。对了,回头我让林御医先给你去看看。”
“谢谢娘。”
陈澜正要继续说什么,却不防一根手指就这么落在了她的双唇上,紧跟着就只见安国长公主对她眨了眨眼睛。她侧头一瞧,就只见是周遭还侍立着两个宦官。
“叔全那边大约这两日就有召见。不过你有个预备,任命兴许不会这么快,你们俩不妨好好休整休整,该逛的该玩的什么都别错过。”
见陈澜点了头,安国长公主自然就此打住。等到武贤妃一手牵着一个走路磕磕绊绊的孩子出来,母女俩自是一同起身。让陈澜大为惊讶的是,当武贤妃放开手时,那大约还不到两岁的小不点就走到安国长公主跟前,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姑婆,随即就扭过头来,那黑亮的眼睛极其好奇地盯上了她,嘴里突然迸出了两个字。
“姐姐?”
安国长公主见陈澜大愣,不禁在旁边没好气地笑道:“这个敬儿,我就是姑婆,澜澜就是姐姐,是我特别老么?”
“哪里是你老,是澜澜看着特别年轻才是!”
陈澜却没注意到这些调侃。见那小不点走到面前,自来熟地扯扯衣裳下摆,又绕着她走了一小圈,随即突然伸手要抱,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蹲下身去伸手把人抱了起来,那温软的触感让她一时心里一热。
看来,她真的该好好努力一下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张弓递箭,御赐勋卫
相比宫中其他去处,武贤妃的长乐宫大约是欢声笑语最多的地方,就是宫人太监也少了几分战战兢兢的避忌。这会儿一个掌事宫人带着几今年轻宫女送了点心过来,又蹑手蹑脚地齐齐退了出去,季妃立时洗过手之后,亲自服侍周王吃了,而武贤妃则是自个抱着xiao孙儿喜笑颜开地逗nong着,仿佛丝毫不在意安国长公主拉着陈澜到里间说悄悄话。
“你在我那儿门口遇见了晋王?”听了陈澜好一番解释说明,安国长公主微微一沉yín,随即就嗤笑了起来,“他如今是卯足了劲要当贤王,前时还自请前往监修国史”仿佛是一心一意钻在那些故纸堆里,一丝野心都没有,可朝野间反而都赞他大有古风。这是怎么一回事,明眼人谁瞧不出来?我之前把媚儿领了过来养着,那是因为心疼她年纪轻轻就没了母亲,日后不管是继妃也好,王府中的其他侧室也罢,都不会真心对她,结果竟给他钻了空子!他越名正言顺上我这儿来了,害得我干脆都直接躲到了贤妃这儿来。“
“娘!”
陈澜听安国长公主的声音里头满是愠怒,不得不开口唤了一声。果然,下一刻,就只见人一锤扶手,继而扶着额头往后头一倒,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荆王省心,从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而且如今好歹娶了个贤惠的王妃”那名声总算是盖下去了。我之前不是对你说过你家叔全的事?你知道不知道,皇上最初把叔全调回来,是为了威国公又要远镇云南,可就是今天,几个和晋王往来甚密的文官上书,荐韩国公掌中军都督府?然后他们又下死力夸赞了一番叔全,大有请皇上给他压担子的意思。“
此话一出陈澜顿时愣住了。紧跟着,她的脸上就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晋王妃虽已故世,但韩国公终究曾经是晋王的岳父,而由着这一层拐弯抹角的关系,旁人的盘算就有跟脚了。这已经不是领情不领情的问题而是倘若皇帝本是如此打算,给人横cha一杠子,只怕心里立时难免会存下了芥蒂,这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张口问道:“娘,辽东战事现今如何?”
“辽东战事?”陈澜突然越过这一桩,陡然问了辽东战事,安国长公主顿时有些讶异随即就哂然笑道,“还能如何,区区两个边陲xiao国,真的以为有多大的本事,敢和天朝上国放马作对?他们自以为多年海贸攒下了不少海军家底,就以为我朝真的是一丁点预备都没有?跳粱xiao丑的负隅顽抗而已,因为西洋南洋上书臣服,再加上江南书院势力大衰他们这才破鉴沉舟,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朝廷早就有心在东北动手,最初那一仗是猝不及防,之后却节节胜利其中缘由就是如此。当然,镇东侯精兵亦是不可或缺……对了,你问这个作甚?”
“我只是在想镇东侯世子和荆王殿下jiao好,如今辽东战况有利,领衔的镇东侯兴许又要加官进爵,到时候无论是去向何如,说话自然会分量不同。镇东侯虽是侯爵,可论真正的根基功劳乃至于部属,举朝无人能比这再一加封,兴许会取代威国公一举而为武臣第一。到了那时候……”
这后面的话陈澜没有再继续下去,然而安国长公主何等智慧,怎会听不出那言下之意。之前皇帝隐隐约约也在她之前透露过某些意思,若是照这么看“那些文官上书一个劲地捧杨进周,那就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们是想叔全去辽东,抢了镇东侯那开疆拓土的功?也是,武将里头,晋王可是没别人可用了。”
陈澜没有回答“而安国长公主要的也不是回答。此时此刻,她一下子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了几步,眉头时而皱紧时而舒展,好半晌才又回身紧挨着陈澜坐了下来,却是冷不丁笑yínyín地伸手在她面颊上掐了一把。
“你啊,在江南安闲了这许久,还是一如从前的敏锐,亏我之前还担心了你好久!”见陈澜被她这动作给吓了一跳,她一缩手就赶紧往后挪开了些,她又笑道,“不过你说这话,大约也不仅仅是要把你家叔全摘出去吧?虽说沙场万里谋封侯,那是不少男儿的志向所在,但我们做女人的,最怕可不是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
虽说最后这句话是随便摘了两句耳熟能详的词儿,但安国长公主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犀利了起来。只是,在那甚至能够让满朝重臣们避开不敢直视的目光下,陈澜却坦然看了回去。
“娘,若说我如今尊荣也享了,诰命也有了,自然是希望夫婿平平安安,不用成天提心吊胆。只不过,他才二十出头,男子汉大丈夫,难免会仍有雄心,况且还不到养老的时候。他纵然敬我爱我”可绝不会喜欢我在这些大事上头阻他碍他。皇上若是点了他去,我自然会为他打点好行装,在家好好侍奉婆婆。皇上若是没这想头,我也乐得夫妻俩继续过安闲日子。“
“澜澜,你知道么?我当年扬帆去琉球的时候,你爹说的话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安国长公主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了下来,靠在那儿,脸上露出了几许怅惘:“,我虽然是女子,可从xiao就是如男孩子似的养着,那时候更是年轻气盛,总想证明巾帼不让须眉。亏得是你爹爹,他说虽很想悠闲度日,可我爱打打杀杀,又是身负皇命,所以我张弓,他也只能在后头帮忙递箭,然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