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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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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夫人说完这话就冷笑着摔帘子出去了,祝妈妈却不得不赔笑道:“夫人只是生怕这儿有什么不周到,所以过来瞧瞧。这会儿既然没事,就先走了,还请三小姐禀告老太太一声。”
    从前最是飞扬跋扈的祝妈妈如今却成了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陈澜却没发生出什么得意解恨的情绪来,只是略略一点头就转身进了东次间。当看见炕上东面郑妈妈扶着朱氏坐的端端正正,西面却坐着晋王相陪是,她便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老太太。”
    陈澜先屈了屈膝,见一旁的绿萼已经摆下了拜垫来,她便肃了肃衣裳,打算上前向晋王行礼。可还不等她膝盖弯下去,就只听那边晋王开口笑道:“都是自家兄妹,哪来这般多礼,赶紧免了!否则要是让九姑姑知道我这般拿大,骂我个狗血淋头还是轻的……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劳什子撤了,请三妹妹做到老太太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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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八章王者心术


    晋王既如此吩咐,其余人自然不敢违逆,慌忙照办了。而陈澜则索性屈膝道了万福,随即便依言坐到了朱氏身边,取代了刚刚在旁边搀扶的郑妈妈。等到绿萼送上茶来,一干丫头连同郑妈妈都退得干干净净,晋王这才饶有兴致地端详着陈澜,面上的笑容更深了。
    “父皇常说九姑姑是女中豪杰,三妹妹能够为九姑姑赏识,我就想总归和那些庸脂俗粉不同,如今再见,果然就瞧出了当日没发现的不同来。话说回来,英雄配美人,等三妹妹他日出阁的时候,我一定让王妃好好送一份添箱礼。”
    晋王这番话虽说是恭维,但无论朱氏还是陈澜,都压根不在意这些,祖孙两人真正留心的不是那添箱两个字,而是王妃。陈澜并没有侧头去看朱氏的表情,但感觉到那只手突然攥得自己紧紧的,她只觉得心中感慨,可还不得不答晋王这番话。
    “殿下过誉了,我只是侥幸得母亲青眼而已。”
    “这会儿没有外人在,你还说什么侥幸之类的谦逊话?”晋王笑容一收,突然站起身来,对着陈澜和朱氏的方向就是深深一躬,嘴里又说道:“仅此若不是三妹妹这提醒,我险些铸成大错,还请老太太和三妹妹宽宥我之前的糊涂,也请回头对四弟言语一声,我得谢谢他。”
    此时此刻,别说陈澜慌忙站起还礼不迭,就连朱氏亦是一面挪动开去一些避开这一礼,以一面开腔说道:“殿下可不要折煞了她这小孩子,您乃是千金之躯,尊贵不凡,哪有和咱们这等臣子说谢字的道理?再说,咱们也是道听途说,瞎琢磨而已……”
    “你们这琢磨,总比我想当然的好。”晋王满脸的诚恳,表情中更是流露出了一丝痛悔, “我这大半年实在是被连番打击给震得懵了糊涂了,都怪我平素里只顾着和那些文人墨客交接,他们不是灌输那些大义,就是说什么王者心术……唉,我还以为老三死了,我这身边也就干净安全了,谁知道还是众矢之的!还是汤先生那句话说的对,御史弹劾的全都是无凭无据的猜测之词,若是我真被他们蛊惑了走错一步,父皇只会更加伤心失望。”
    陈澜并不知道所谓的汤先生是谁,只听晋王唠唠叨叨又开始说自己的压力如何巨大,兄弟们如何会算计,身边被别人塞进了多少钉子……她打量着这位除却周王之外便是居长的皇子,心里越发觉得,皇帝没有依照立长的规矩尽早册立储君,还真的是一点不奇怪。晋王今天能够来探望道谢,证明此人是能够听进别人劝告的,可是这般连心底深处的埋怨都一股脑儿倒出来的状况,却只能说明晋王从骨子里来说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否则,他也不必在这当口把那位汤先生搬出来,暗示自己就是不必她们提醒,也能够察觉到别人的算计。
    因而,见朱氏已经有些倦意,她便有意轻轻咳嗽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打断了晋王的话:“殿下的苦处,不但咱们知道,母亲乃至于皇上,也都是清清楚楚的。母亲常常对我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想来殿下乃是皇上给予厚望的皇子,这些曲折挫折何尝不是磨砺?殿下若不是名分上头占着优势,素来名声又好,众望所归,否则怎么会招忌?”
    这一番奉承顿时把晋王林泰墉说得满心高兴,越发觉得面前的陈澜懂事可心。于是,又坐了一会,等到要告辞的时候,他才突然摘下腰中的一枚玉坠,说是送给陈澜做见面礼,朱氏百般推却不过,只得命陈澜收下。临别之际,晋王站起身的时候,却又脚下顿了一顿,看着朱氏说道:“老太太放心,有些事情,我自然会给个交代,不会让那始作俑者继续逍遥,你且等着看我的决心就是。”
    朱氏见陈澜丢了个眼色过来,忙说道:“殿下,咱们只望您好好的,至于其他的并不苛求,您还请三思而后行,别再让人……”
    “放心,本王自有分寸!”
    见晋王自信满满地一笑,随即揭开门帘就走了出去,陈澜忙向朱氏微微颔首,又紧跟着追了出去。见他们一前一后走了,外间的郑妈妈和几个丫头也没来得及进来,朱氏一直挺着的腰杆突然再也支持不住了,挨着引枕渐渐躺倒了下来。



    一直都是你你我我的,不曾带出那些在外头的称呼来,这会儿却终于露出了本性……什么本王自有分寸,这一回若不是有陈澜看穿了,又苦心多方谋划,这才挽回了一局,他如今保不准就铸成了大错。只盼陈澜能够再规劝一两句,千万别让这位晋王殿下霸气过了头,也学那些阴谋小人打打杀杀的愚蠢伎俩,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马夫人刚刚负气离去,而徐夫人又是服丧在家,所以此时,仍是陈澜亲自送了晋王林泰墉出去。走在夹道上,四周仆婢无不是屏气息声离得远远的,而她落后晋王一步,心里寻思着刚刚这位皇次子的“豪言壮志”,有心规劝一两句,可碍着四周都是人,只能飞快地思索着如何开口才能起到效用。
    然而,才走到半道上,她正有些心不在焉时,却突然听到前头传来了晋王的声音:“三妹妹,我家王妃那边,上次你去了之后,如今她的气色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以后你不妨常常去坐坐,也好宽解宽解她。王妃前日还对我说,若是嬛尔将来有你这般聪慧,她就放心了。”
    此话一出,陈澜心中一突,见晋王依旧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神情中没有丝毫异样,她方才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心里却知道,晋王其实并没有弄清楚王妃的真实含义。若不是晋王妃对于丈夫已经失望到了极点,又觉得自己朝不保夕,怎会说出要女儿像她的话?若是她一开始就有父母亲呵护亲长关切,又何必这样竭尽全力去拼?
    一路直送到大门,眼看晋王就要走了,陈澜终于下定了决心,走上前去行礼之后就低声说道:“多谢殿下百忙之中还来探望老太太,只您是千金之躯,如今京城种种事端层出不穷。,让人目不暇接,还请殿下多加留意。就是老太太,听到这一回回的死讯也是禁不住心悸,想来别人也一样如此。母亲以前还对我提过当日宁波市舶司那立枷的事,虽说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有些时候,活着的人反而警示更大些。”
    晋王看着垂着头恭恭敬敬的陈澜,思量片刻就笑道:“三妹妹还真是和九姑姑学了不少东西……你放心,我省得了!”



    眼见晋王弯腰低头登上了那一乘八人抬的亲王大轿,众多护卫亲随簇拥上前,不多时就顺着甬道出去,陈澜微微一笑,这才回转身去,见一众妈妈媳妇规规矩矩地垂首低头,大气不敢吭一声,便开口吩咐道:“殿下既已经走了,你们各自回各自的地方做事,散了吧。”
    这边厢侯府大门的仆妇们各自散去,那边厢八抬大轿离了阳宁街,晋王就掀开了一丝车帘看了看外头,随即对一个跟在轿子旁边健步如飞的亲随分说了一句。不一会儿,一行人就拐到了一处少有人经过的胡同里,又在中央停下了轿子。只这一顿不过片刻的功夫,同一行人就从胡同另一边出了来,只晋王那八抬大轿上却多了一个人。
    “汤老,你之前所言不差,听陈澜的意思,应当是九姑姑流露的口风。”
    八抬大轿极其宽敞,足可容纳晋王和人对坐。此时此刻,中间的小几上还摆着茶壶茶杯,晋王林泰墉正礼贤下士地亲自为那位汤老斟茶。而被询问的人也谦恭地倾了一下身子,这才笑道:“那是自然,否则陈四公子才十二三岁的少年,怎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更何况陈三小姐还是女流。这一回殿下造访侯府,可还问出了什么?”
    “当然有收获。”晋王自信满满地一笑,又伸出了两根手指,旋即屈下了第一根,“首先,我之前是疏忽了,之前发生了那许多事情,父皇其实也有在考我应对,也就是用磨刀石磨剑的意思,所以一直没出手……但前时汤老你已经提醒过我了,眼下还不晚。”他说着又屈下了第二根手指,这一次眉头却有些微微拧紧,“第二,九姑姑的意思应该是不要再杀人了。” 这两点意思听得汤老眼神大亮,又宽慰地连连点头道:“郡主到底是知道皇上心意,只要按着这两条小心运作,殿下前时的颓势就都能挽回。
    既如此,邓忠那儿,殿下还是不要逼得太急,狗急跳墙,更何况他还是宋阁老的门生……“”要不是因为他是宋阁老的门生,本王早就宰了他!“晋王额头青筋毕露,捏起拳头要砸,终究还是强行忍住了,”要不是汤老警醒,那天陈衍走后就派了人悄悄跟着,怎会看到他的那般嘴脸……罗旭果然好风采,唉,父皇分明是对他器重有加,如今贵妃所出的鲁王已经殁了,他为什么偏就不肯投了本王!“
    看着满脸惋惜的晋王林泰墉,汤老蠕动了嘴唇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硬生生吞回了那句劝告。
    罗旭分明是皇上留给未来储君使的,如今罗家刚好脱离了泥潭,怎生会再陷进去?
    大轿一路行至晋王府,从西角门入内,一直到一处垂花门方才落下。晋王毫不避讳地和汤老先后出来。他才一站定,就有心腹小厮急忙迎上前来,附耳低声说道:“殿下,邓忠终于开口了,他说……他说这一会弹劾阳宁侯太夫人,其实是贵妃娘娘的指使。”
    晋王大吃一惊,阳光灿烂的脸上一瞬间阴霾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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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盖满京华第二百三十九章情分


    入夜的阳宁侯府已经安静了下来。阳宁侯陈瑛仍然未归,而二老爷陈玖也不知道去那儿风流快活去了,捎回一个口信便理所当然地夜不归宿。偌大的大宅门里,大多数地方都笼罩在树影婆娑的黑暗里,只寥寥几处地方灯火通明。这其中,就包括陈澜的屋子。
    因芸儿使喜鹊带信,借口讨教针线,陈汐又来到了陈澜这儿。姊妹俩拿着个绣架装样子,却谁也不看那鲜活的牡丹图案,只是头碰头说这话。陈汐先讲了这两日按部就班对罗姨娘的劝告,最后就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姨娘有些将信将疑,而且对威国公夫人和罗世子心中有气,说的话很不好听。只不过,她终究也害怕贵妃娘娘被人算计,以至于罗家也如同东昌侯广宁伯那两家一般倒了败了。可是她也对说,若是鲁王殿下真的是死得蹊跷,淑妃和晋王自然嫌疑最大。”
    “你说得没错,但嫌疑最大,并不是说真的就是一定是他们做的。我并不是要让罗姨娘劝贵妃娘娘打消了疑心,那是不可能的。如今我的意思是让贵妃娘娘多替自己想想,把查证放在暗地里。她还年轻,比其他大多数宫妃都年轻,心里的怨气越重,越容易被人算计,还不如好好筹划,兴许能再添上一个龙裔。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世上之事也只有这么想,才能想得开些。贵妃丧子,皇上心里总有几分怜惜和愧疚,若是把这些情分都磨光了,那日后她的处境反而更难。这一点,罗姨娘应该清楚才是。”
    陈汐微微一愣,随即深深叹了一口气,良久才幽幽开口:“皇后故世,皇上那般伤切悲痛,如今一连没了两个皇子,可只看礼部治丧的条陈规制,便可见孰轻孰重了。”
    “那是不一样的。”不知怎的,一想到那位温婉宽容的皇后,陈澜便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依恋感,因而看见陈汐咬着嘴唇的样子,她便低声叹道,“结发夫妻,情分本就不同,更何况那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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