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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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还觉得自己托大了,我年纪虽大,可终究不是县主的正经长辈,可偏偏人都派出去了,派人追回来也来不及了,我又不好意思。”
陈澜只听说秦太夫人出身福建,后来嫁给了时任福建布政使的丈夫,丈夫调回京又跟着上任,结果那位秦老大人一路仕宦至太仆寺卿,再无寸进,而淑妃选入宫中则是因为先头太后答应
选文官之女充实后宫。此时此刻,第一次见到秦太夫人的她不敢凭那些道听途说判断这位老妇的性情,只这句打趣却不得不答。
“就算不论年纪辈分,太夫人在茶道上也比我早了几十年,这以茶会友,也该是晚辈拜会长辈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千金为说客(下)
有道是先入为主,秦太夫人虽由于淑妃的话心存警惕,可终究因为好奇心见了人,此时从此记得陈澜这么一说,她顿时觉得心情畅快,于是就笑了起来:〃县主恭维我这老婆子可受不起。京师之中,爱龙井毛峰老君六安瓜片的比比皆是,却少有风雅人说自已爱花茶的,我是难脱乡俗,可你这年轻姑娘若是不合群,那就麻烦了。〃 〃我也不是单单爱花茶,只是不惯茶叶的苦涩而已,带了花香,入口甘润,喝着更清口些。〃陈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解释道,〃从前不敢太讲究,但娘知道了之后,便一股脑儿送来了好些花茶。有玫瑰,栀子,梅花……林林总总大约七八样,这大多是江南和福建那边炮制的上品。因权贵大多不爱,娘也不喜欢,如今给了我,她是物尽其用,我则是求之不得,正是皆大欢喜。
京师并不流行花茶,秦太夫人深知自已这点爱好要不是有个身为宫妃的女儿和身为晋王的外孙,也未必能让福建过来的海船特意捎带上那些花茶。因而原以为陈澜说自已爱的是花茶,而不单单是茶花,她心里就不禁一松,却仍是开口问道:〃那今天到护国寺来,你莫非还带了其他品种?〃 〃红螺,你回去把那几罐都取来。〃陈澜吩咐了身后的红螺,又看着秦太夫人说,〃护国寺这儿的泉水满京师都是有名的,好茶也需好水来泡,所以我就带了桔花,木香,兰蕙和这几种茶茶,也想看看这儿的泉水泡哪种茶叶最合适。〃等到红螺真的把那些茶花罐子都拿了来,秦太夫人一一看过,心里那丝念想也就淡了,渐渐的甚至便依着陈澜的话,不再是一口一个县主。接下来闲聊之中,听陈澜说起花茶头头是道,并不涉及国事家事,她就更觉得人投缘,心念一转有心考较道:〃你既是喜欢这茶花的芬芳口感,可知道这制茶有什么决窍吗?〃 〃只是在书上看过。我记得上记着,玫瑰,兰蕙,桔花,栀子,木香,梅花,皆可作茶。诸花开时,摘其半含半放之香气全者,量茶叶多少,摘花为茶。花多则太香,而脱茶韵;花少则不香,而不尽美。三停茶叶,一停茶始称。〃看到秦太夫人讶异地看着自已,陈澜这才从容笑道,〃太夫人别笑话我,我在诗词歌赋上全不在行,就是喜欢看些山川地理风土人情之类的文人笔记和杂书,也幸亏家里老太太放纵不管。〃秦太夫人跟着丈夫从福建到京师,相比那些在京师大宅门中从未挪动过的夫人们,自是见识不同,此时更觉得陈澜直爽,不似别的千金只显摆优势藏着缺点,当即就连连点头:〃女人又用不着考科举,闺阁诗词难道还能留出去给外人窥视不曾?还是你这般自娱自乐的好,眼界宽阔了,心胸就宽阔了,怪不得也不怕人笑话喜欢花茶。〃 〃太夫人说的是,,其实,我也知道这些花茶的茶叶往往都不是上品,若没了那股花香便要跌落好几层,这就是各有所爱罢了。其实,旁人以为这花香盖住了茶韵,于是失了品敬真道,可在咱们这些喜欢的人这儿,却觉得有了这茶香,原本苦涩的茶水入口时却更甘甜。〃 〃你说得极对……哎,我喝了这好几十年,奈何家里也就只有我一个好这一口罢了。
一老一少说得起劲,别人却听得无趣。秦太夫人自然也看得出来,于是,品了陈澜带来的四味茶茶,她也委实不客气地分了一些去,随即就吩咐伺候的人等在外头,又偕陈澜到里屋说话。至于陪侍在侧的智永和尚,此时终于觑着了空子,悄悄地就退了下去。
进屋之后,秦太夫人在当中的一具榻上坐了,又示意陈澜过来挨着自已一块坐,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县主今天想来是有意候着我这个老婆子的吧?〃此时别无外人,刚刚进来时,陈澜又看见两个妈妈守在了门外,郑妈妈也离得近,再加上这会儿秦太夫人说话低声,她也就坦然答道:〃太夫人说的是,我确实是为了您来的。〃对于陈澜的直言不讳,秦太夫人不禁微微一愣:〃那你缘何要耽误这么久陪我闲聊?〃 〃太夫人与我素昧平生,若没有花茶这引子,之后的话也就很难说了。〃
见秦太夫人面色微微一沉,陈澜仍是保持着刚刚那侧坐的坐姿,微微笑道,〃虽是投您所好,但是我家四弟从前搜罗来的书,我早些时候就看过。花茶也确实是我增欢的,无论玫瑰或是栀子花茶,于我都是一样的。今天寻着这机会,我并不求太夫人其他的事,只有一桩却不得不提。太夫人可知道,前时晋王妃有喜被太医诊出乃是有假之后,晋王被人挑唆上了题本请求废妃,皇上对此深为失望?〃秦太夫人原以为陈澜是为了最近风口浪尖上的阳宁候太夫人朱氏求情,然而陈澜却只字不提那个,而是一下子拉回到了当初的旧事上,她顿时有些预计不足。想起那会儿陈澜在宫中住了大半个月,兴许是皇后露出的口风,她不敢轻视了这一茬,微一沉吟就说道:〃晋王殿下也是无法,那时候接连两件事,他也是被逼无奈……〃 〃太夫人可想过,别人要的正是晋王殿下这被逼无奈?〃陈澜一言已出,看到秦太夫人那原先还保持着淡然的面孔渐渐有些失色,这才徐徐说道:〃当今皇上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册立皇后,哪怕皇后当时膝下并无子女,母家又已经完全式微,几十年相濡以沫,废后的声音从未断过,可天下无人不知帝后情深。
因此及彼,晋王殿下那上书,当时的皇上皇后会怎么看?事后真相大白,可印象却已经铸成了。皇后在时曾经无意间对我说过,皇上要的是有担当的储君,言谈之间不无叹息。〃秦太夫人终于勃然色变。家族因为出了一个淑妃,又有晋王这个皇子,再加上又是文人,自不能像那些存续上百年的勋贵那样可以两边下注。晋王的上书她知道之后也觉得太莽撞,可晋王婉转表示的意思打动了她。如今皇上削勋贵权柄的意思很明确,晋王娶一个书香门第的王妃,这对于拉拢那些文人自然是有利的,毕竟文人认的是嫡,认的是长。
可是,如果如陈澜所说……
〃太夫人,夫妻不但是敌体,也是一体,有些事情,看似谋算的只是王妃,实则是谋算的晋王殿下。晋王虽偶有过失,也有失察的地方,但终究不曾有大错,在这节骨眼上,看得不是才能,而是气度,是魄力。前天我去探望晋王妃时,眼见堂堂王妃竟然形同囚犯不得出院子,甚至不得见外人,而这时节宫中因为皇上称病免朝已经有数日,奏折都还压着,更尚未有一言责备查问,试问别人对晋王殿下会怎么看?所谓一石 二鸟之计,不外如是。〃说到这里,陈澜便停住了话头。不管怎么说,她该说的已经差不多了,如果这位太夫人如传闻中那般颇有贤名,接下来就应该有所动作。果然,当她站起身要告辞的时候,秦太夫人突然抬起头来。
〃你说的这些话,都是你自已想的?〃陈澜看了秦太夫人半响,随即微微一笑道:〃太夫人也太高看我了,我才多大年幻,哪有这许多见识?有些是从前皇后娘娘提过的,有些是娘和我说话时无意间露出来的,有些是我家里老太太的感慨,我不过是加加减减,做个传话的人罢了。〃看到秦太夫人为之释然,陈澜心里知道,刚刚那番话如今在对方心中只会分量更重,因而便恭敬地屈了屈膝,又悄悄出了门去。待到带着郑妈妈和红螺回到自已的那间精舍,她便吩咐长镝和红螺收好了那些茶叶,又接过芸儿递来的茶痛喝了一气,这才很没有淑女气质地伸了个懒腰。
〃三小姐……〃侧头看了一眼满脸忑忐的郑妈妈,陈澜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郑妈妈且放心就是,一切都妥当了。〃满屋子丫头虽都不怎么明白是怎么回事,可陈澜这一笑一说,众人无不知道刚刚忙活的那一场总算没白费,一时间连忙叽叽喳喳围上来说话,尤其是芸儿,以这茶水难得,浪费了怪可惜的为由,提议不若大家分着喝了。陈澜此时高兴得无可不可,自是满口答应了下来。因而这一闹,秦太夫人那一行已经走了好一阵,陈澜方才带着收拾好了的丫头们和郑妈妈出来。
然而,才在半路上,她就被匆匆过来的智永和尚给拦住了。这位竟是连一个小沙弥都没带,脸上也不见平常的和蔼慈厚,竟是有些惊惶。
〃县主……右军都督府的杨大人,说是有要事见您!〃看到智永这般少有的模样,陈澜不禁心中纳闷得无以复加。不过是要见她罢了,杨进周难道还会拿刀子威胁人不成,否则会把智永和尚吓成这样?
第二百二十八章 真情流露,两两相依
自从做了主持之后,就从来没有这么快地走过路, 是身穿长裙绣鞋的世家千金,怎么也赶不上他,他不得不频频停下往后瞧瞧,确保没把人拉下。即便如此,他任是心急火燎地连声催促。久而久之,跟在后头的郑妈妈和几个丫头心里直犯嘀咕,而陈湳也渐渐有些讶异起来。
这条路并不是通往山门,而是显然往寺中西边偏僻去处的!她心中担心的同时又警惕了起来,可看见身侧的长镝和红缨一个手叩这腰间箭囊,一个不时抚摸着袖子,顿时想起了两人的是甩手箭和短枪绝艺,她悬起的心方才有些定了。
想来智永和尚这样精明的人,决计不会做出那等糊涂事来!
直到邻近西边周围,智永方才放慢了脚步,一面察汗一面回头等。他是和权贵打惯交道的人了,瞧见陈湳后头那两个丫头的手势做派便知道是练家子,心里顿时更庆幸自己没带小沙弥,否则人家指不定疑心更重。因而,往前又走了一箭之地,竟是邻近西门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他就亲自推开了前头的院门,又殷勤地合十行了一礼。
“杨大人就在这里头。”此时此刻,别说郑妈妈,就连芸儿那几个丫头也都露出了怀疑的表情。芸儿二话不说抢先闪身进了院子,红螺看了一眼陈湳和郑妈妈,亦是紧跟其后。不消一会儿,红螺就急忙回转了来,冲陈湳点点头说:“小姐,是杨大人在屋子里。”
陈湳这才释然,即便如此呢,长镝和红缨任然紧紧护持着她进了院子。这时候,落在最后的郑妈妈却停住了脚步,审视了智永片刻便冷冷地质问道:“智永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妈妈,不是老衲不肯说,实在是……总之老衲把人安排在这儿,是为了方便起见,绝没有别的意思。”智永原来就冒着汗的光头这会儿更油光可鉴了,见郑妈妈那目光仿若针刺一般,他只得叹了一口气说,“杨大人身上那样子,实是不好见人。”
而此时此刻,陈澜已经见着了智永口中不好见人的杨进周,更是明白了智永为什么如此谨慎。因为杨进周左臂包裹着白棉布,上头还渗着殷殷血迹,而他那一身绛红便袍的下摆以及胸前几处,都隐约可见红色的痕迹。若不是那颜色和衣裳颜色有些相近,乍一看更家吓人。
“你………你这是……”陈澜使劲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声音却不可避免地有些颤抖,“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伤………”
杨进周看到长镝和红缨在一愣之后,双双蹑手蹑脚出了房子,又掩上了房门,不禁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不打紧,就是一点皮肉小伤而已,已经上过金创药包扎好了。”
陈澜看着杨进周那不以为意的模样,想起他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血与火的沙场,心底不由自主地一颤,随机才低声问道:“你怎么会受的伤?”
“我刚刚打夏公公的宅子过来。”杨进周见陈澜那脸色倏然一变,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藏不住的惊悸,就放缓和了语气说,“夏公公在宫外有座宅子,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我早先毕竟在锦衣卫,所以知道这一茬,早早就让秦虎带着几个人过去守着。今天我正当值,突然秦虎派人报信来说那边出了事,我就急急忙忙过去了。我去的时候刺客才退走,秦虎他们受了点伤,可和夏公公没言语两句,又正好遇到另外一拨。激战之后,那拨刺客死了三个活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