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糖果-我要杀人-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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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然后在盆里洗,没有抬头看从意大利学建筑回来的江希文。她只关心锅里的
菜,那些工人不吃饭就没力气干活,这是最重要的。
江希文只是路过,谁也不会注意到变身之前的灰姑娘。
五秒钟过后,江希文闻到熟悉的香味,心里一阵痛,在工地上,谁擦这种香
水,和死去的嘉碧琼一样的气味。
嘉碧琼死得莫名其妙,这个中意混血儿漂亮的胸口被洞开了一个可怕的伤口,
失去了那颗饱蕴着无限温情的芳心;右手手臂上嵌着一把菜刀,自家切菜用的,
刀口很深。血的腥味也无法掩盖嘉碧琼的香水味,和今天的一模一样。江希文看
见了方芬芬。
中国的确生活着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在最底层,他们灰头土脸,身上永远散
发着汗臭,如果脱下鞋子还有脚臭,有时候背心脱下来能够拧出汗水,人和脚后
跟都是常年在外;基本没有性生活,所以他们看见姿色稍佳的女人会用吹口哨的
方式表达赞美;他们的钱比种田要多,但钱最终还是邮回到老家,或者给小孩读
书,或者存起来回老家盖房子或娶老婆。但还有人不给他们工资,所以有的人就
要爬上高高的大厦进行威胁。
方芬芬并不讨厌他们,觉得他们是自己的兄弟,工友的裤子或袜子破了,自
己拿一个筐,收在一起,每间铁皮房轮流收,晚上没事的时候就帮忙补。舅舅邓
益明走进厨房,手里抓着一只鸡,“芬芬,今天江总的儿子要在这里吃饭,赶快
准备,大概一点钟下山,做得好点啊。再弄几个鸡蛋炒了,还有青菜……”
方芬芬一边在窗口给工友们打饭,一边打断道,“不早说呢!他干吗不到外
面去吃?”“人家可是董事长的宝贝儿,说要体验中国式生活,妈的,这些有钱
人真是。不过可不能怠慢了。”邓益明说完就走了,得赶紧跟上去,可别让这少
爷在工地上出什么意外,否则年底翻新老家房子的计划就落空了。
打完饭,自己坐在桌子上准备杀鸡,短消息发过来,说是外面有点事情,不
回来吃了。手机是费青龙送的,从来不打电话,只发消息,而且是动感地带的卡,
包月,发消息不用钱。费青龙去哪里了?当然是搞钱去了。这个月工钱不知道啥
时候发,总得弄点钱花,反正邓益明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杀鸡的时候,那只鸡好像在求饶,鸡冠血红。方芬芬左手把鸡翅膀抓在一起,
右手拿着锋利的菜刀,对着鸡喉一割,血瞬间往下喷,冒着新鲜的热气。方芬芬
冷漠地把鸡丢在地上,等血放光了,就可以放到开水里煺毛了。拔毛的时候有点
腥,但她已经习惯了,有一根鸡毛很深,长在腿上,热气腾腾中,方芬芬用力一
拔,连着一块皮扯下来,露出粉红色的鸡肉。可惜了一块好皮。
半个小时后,开始炒菜,到了一点多,看见下山的路上有几个人影,总算可
以吃饭了。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一开始很美好的东西,中途就会美好;中途美好,不一定
代表有结局。倘若没有结局,要美好有何用,每个人,都是如此。
方芬芬看见江希文朝自己走近。
如果不期待开始的美好,人永远不觉得那么悲哀,我要杀人,还未来得及杀,
已被自己杀。人是不要遇见爱的,倘若遇见后离开,分离的痛苦,夜夜失眠,时
时肆虐,直到下一个的出现,然而下一个还是要离开的。我们来学习麻木,学习
不在乎,学习看着爱人离开。学会了,可那活着有什么意思而言,不如流泪,那
些流血的心证明自己绝望地活着,或者看窗外秋天的风吹过树叶吧,没有公平,
那个落叶的池塘躺着自己的尸体。
来了,你来了,我们要开始了;来了,来了,你走了,我们要结束了。不想,
就不会哭,我怎能不想。为什么要开始,既然开始,为什么要分离。这真是个狗
屁问题。
江希文喝水,连喝了四杯,山上的工地真热,头上都冒汗了。终于四目相对,
还有那熟悉的香味,原来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好啊,好啊,可以开始了。那结束的时候谁来说?
我的心狂跳着,已经被抓狂所控制。
第二章
“芬芬,过来一起吃吧。”邓益明招呼着,毕竟是年轻女孩,再怎样朴素,
仍是年轻的女孩。
江希文点头示好,从她身上油迹斑斑的围裙上可以猜测一桌的饭菜是她做的,
于是礼貌地说道,“辛苦了。”
这是方芬芬第一次听他说话,第一次觉得原来男人还可以这样温和,在她身
边,所有的男人,包括费青龙,说话都是带着些吼叫的。
脸突然就红了,对于英俊的陌生人,脸红是优质的品质,证明你脸皮薄,男
人大约喜欢;腮红近年很畅销,皆大欢喜。
方芬芬坐在江希文旁边,男人怎么擦香水?方芬芬皱眉,一丝难以置信的表
情。菜应该是好吃的,除了稍微有点辣,不过这里的口味是这样,一时忍不住,
放了一大勺红花花的红油辣椒。
江希文吃了一口下去,称赞方芬芬,“很好吃。地道的中国菜。”
邓益明赶紧介绍,“这是我的侄女,方芬芬,快二十岁了。”
方芬芬不卑不亢地解下围裙吃饭,“喜欢吃就尽量多吃点。”
江希文又闻到那股香气了,和自己的香水混合起来,时光倒流,嘉碧琼的脖
子、大腿,还有头发,都是那样清新的香气,眼睛湿润,因为永远无法再见到她,
她已经从一个美丽的天使变成枯骨,人世间总有恋人的分离,但好过这样的生死
别离。
方芬芬知道江希文在盯着她,有些紧张,转头给另一个陪同的人盛饭了。
江希文失望地吃饭,一粒小小的辣椒籽突然呛进了气管,很是不爽,歪着头
猛地打一喷嚏,本来以为这只是小小的喷嚏,但嘴里含着的那些青菜、米饭还是
喷在刚好盛饭转身过来的方芬芬身上。有片绿色的近乎完整的小白菜叶子在胸口
第二个纽扣上摇晃着,混合着口水和米饭的东西颜色很丰富,因为有些红色的辣
椒也掺杂在其中。红色和白色配起来,再加上方芬芬浅黄色的衬衣,如果是画家,
会觉得这具有一种图案美。
尴尬,江希文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尴尬的事情,吃饭的时候把饭喷到旁边女
士身上。而且那么多人看着,天哪!
方芬芬脸色有点难看,这件衬衣是费青龙买的,六十元,赶紧回到房间去换
衣服了。邓益明赶紧打圆场,递给江希文纸巾,“不打紧,吃吧,菜可能是辣了
点。”
随从的人也很紧张,担心江希文有无大碍。
十分钟后,方芬芬出来,大家继续吃饭,这次她和江希文的目光相遇有些敏
感,两人都有点想笑,但别人又无法看出来,仿佛这是两人共同拥有的秘密。
吃完饭,江希文固执地要方芬芬上车,等下把她再送回来,要买一件新衣服
赔偿。
方芬芬考虑了一下,发了信息给费青龙,想征求他的同意,但他没有回。
费青龙在大街上寻找猎物,排队的人很多,大概在换券,买一百送一百之类,
于是也排着,因为前面那个女人的手提袋拉链只拉了一半,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
会。
我理解那些小偷,人穷会冲昏头脑,一昏了自然会做些违背常理的事情——
理解归理解,倘若偷我的钱包,我会恨得要死。
“其实不必那么客气的,江先生。衣服我可以自己洗。”在邓益明的怂恿下,
方芬芬仍上了车,坐在江希文旁边。
“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江希文朝邓益明挥挥手,又对后面一同来工地
考察的人说,“你们先回去,我去办事。”
邓益明也挥手道别,“路上小心啊,晚上早点回来。”
方芬芬与不熟悉的人说话总是小心翼翼,所以江希文问她什么,她就说什么,
不多说一句,比如问,你喜欢什么颜色。她就回答,红色。你喜欢读书吗?她就
回答不喜欢。你喜欢什么味道的香水,她就回答,身上这种。反而显得老实,老
实的要命;老实人内心其实不老实,那是和费青龙在一起的时候,又咬又掐又闹,
人都是多面的。
但方芬芬打心里喜欢有那样声音的男人,真斯文。PS,还戴着眼镜,戴眼镜
一定有学问,方芬芬是个偏执狂,虽然她并不知道偏执狂的意思。
商场人很少,来这里购物的人没有售货员的一半多。
只挑选衬衣,红色,没有多余的设计,戴着一串珍珠在上面,当然,珠子是
不卖的。喜欢,就自己回去搭配。
你试试,不是喜欢红色吗?江希文指了指那件。
从试衣间里出来,方芬芬产生一种幻觉,这一定是言情小说里的俗套情节。
幻想一下,也是种快乐,快乐的幻想胜过心酸的现实。
刷卡的时候,尽管收银员小声地说“谢谢,四千元”,但还是被方芬芬听见
了。
一个晚上没有睡着,不是因为费青龙没有回来,以前他也经常不回来,而是
因为那件衣服,四千元,我的天哪,我的天哪。
我的天哪,天都亮啦。
费青龙哪去了?
费青龙像只狗一样蹲在笼子里,四周都是铁栏杆。铁栏杆外面是星星。他竟
然被抓了,那一瞬间,甚至有了了却此生的愚蠢念头。
当时看那女子,细弱的腰肢,清淡高傲的眼神,薄薄的嘴唇,长长的睫毛;
踮着脚尖眼睛盯着前面的人,右手拎着许多包装袋,毫不在意自己的半个拉链没
拉的坤包。不就是个臭白领吗,了不起啊!
费青龙壮着胆,咽了咽口水,心想,“这是这个月最后一次了。”
九月只剩下这一天。
那女人突然转过头来,“干什么?”
费青龙手一缩,转身就跑,那女子把高跟鞋往地上猛的一踢,其中有一只砸
到围观的无辜群众中间,砸到一个笑嘻嘻看热闹的妇女头上,引来她一声怪叫—
—凡事损害到自己头上就是大事。
杨梅穿着丝袜的脚在飞奔,手里提的包装袋左晃右晃,看来她丝毫没有求助
于周围人群的意思,周围的人群也丝毫没有要帮她抓住费青龙的意思。
一分钟后,女人抓住了手里还死死抓着那个钱包的费青龙。
警察来的时候,费青龙感激地透过流血的眼睛看着两个渐渐高大的身影过来,
那女人把包里的纸巾掏出来擦擦汗,抱怨道:“真是的,过个周末也不让人消停。”
一个长相凶恶的警察讨好道:“杨梅姐,最近忙嘛,听说有几件大案啊!”
女人没怎么搭理,刑警从来都是话少,转头自言自语道:“我得买双新鞋子。”
说完甩了甩自己的双手,累啊,打了那么多拳,一边打一边用包砸,打得那男人
头皮都破了。其实柜子里的鞋子有三十多双了,再买老公肯定说自己浪费,不过
今天总算有借口买新鞋子了,杨梅阔步走进商场。
凌晨一点,费青龙终于可以出来吃饭了,吃饭是免费的,只有一个菜。两个
看守人员奚落着,“看啊,就是这小子。眼神真差,偷我们厅长儿媳妇杨梅的钱
包,那女的有暴力狂,看他那熊样。”
另一看守坏笑着:“听说杨梅的身材好得不得了啊,我从来没见过。”
“什么时候可以审啊?”费青龙的视力有点模糊,眼睛肿得很高。
“着什么急,所长和科长出去开会,明天中午审你。快吃,吃完回那边去。”
那个对杨梅的身材充满幻想的警察说。
在铁笼的旁边,有个老头,看见费青龙回来,兴奋极了,“有烟没,给一支。”
费青龙被他这么一提,烟瘾也上来了,打了个大哈欠。只有一个看守坐在门
口的办公室打盹,他大概是个临时工,因为穿保安服。
“给我两根。”费青龙从防盗短裤里掏出十块钱,所谓的防盗短裤就是短裤
上有带拉链的小袋,是工人回家过年必备的,想不到竟然派上用场。
那临时工年纪不大,犹豫着往走廊看了一眼,没有人,走过来接钱,给了两
根,把烟屁股给费青龙点着,然后又坐在椅子上苦等天明。
老头赶紧过来,眼睛里似乎闪烁着眼泪,“你咋进来的?”
“偷钱。”费青龙沮丧地坐在地上,“你呢,这么老,不是强奸吧?”
老头被烟呛着了,“兄弟啊,你可真会说笑。我开了个算命馆在东郊十里铺。
有个姑娘怀孕被鬼缠了,她妈找我驱鬼,那是个厉害的鬼,我还没来得及搞死它,
孩子当时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