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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天惶惶地惶惶 作者:周德东-第7章

小说: 天惶惶地惶惶 作者:周德东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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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出了门,坐出租车就去了。 

      天已经黑了,街上刮着冷风,行人很少。一片片枯叶在半空中翻卷。 

      他来到了远离闹市的赵公街,发现这是一个很偏僻的街道,两旁的房舍低矮、破旧,门都紧紧关闭着。 

      他下了出租车之后,看见一个亮着灯光的杂货店,走进去,有一个女人在织毛衣。 

      '大姐,问一下,108号院在附近吗?' 

      那女人抬头长长地看了他一眼,说:'不知道。' 

      李灯退出来,眯着眼挨家挨户看。 

      他顺着门牌的引导走了一段路,又拐进了一条胡同。 

      这条胡同更显荒凉,连一条狗都没有。路上的尘土积了很厚。最晦气的是,他看见路上撒着很多冥钱。 

      他好像走进了哪个朝代的一个胡同,有点犹豫了,但是他还是想把事情搞清楚,咬咬牙,继续前行,寻找108号院。 

      终于他在暗淡的夜色中找到了这个门牌号。 

      这个院落的墙很高,墙头长着长长的草。大门上的油漆已经剥落,好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他试探地敲了敲,没有人。 

      他轻轻推了推,竟然开了,他看见一个还算整洁的院落,迎面有一个青砖房,房门虚掩。他把院门开得很大,然后,慢慢地走过去,闯进了那间青砖房。 

      房子里没有亮灯。 

      他划了一根火柴,看见这是一个废弃的房子,空空荡荡,正中间有一张电脑桌,桌上放着一台已经破损的电脑,落满了灰土,一看就不能用了,主机已经被砸瘪了,键盘上的按键残缺不全……一派凄凉。 


      李灯打了个冷战。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个设想——十万八千里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她搞网恋,爱上了一个男人,却被人欺骗了,后来,她自尽身亡…… 

      他一步步退出来,到了院门外,一路小跑,逃之夭夭。 

      回到家,他吓得一夜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他没有去上班,一直蒙头大睡,他总是梦见那台被损坏的电脑。 

      晚上,他又上了网,想看看那个十万八千里还出不出现。 

      她出现了! 

      火头对她说:我去了你家。 

      这次,他是在大厅里对她说的话。 

      尽管其他的网友都在网络的一个个看不见的终端,但是他还是觉得在公开场合跟她说话更壮胆。 

      她说:什么时候? 

      火头:昨天。 

      十万八千里:我们不是约好今天见吗? 

      火头:我昨天正巧从那里路过。 

      十万八千里:我怎么没看到你? 

      火头:你那房子没有人住啊。 

      十万八千里:那院子里有两座房子,我住在后面。 

      火头努力回想,怎么都想不出那房子后面还有房子。 

      十万八千里:现在你来吧,我们在树妖酒吧见面。 

      火头糊里糊涂地说:好吧。 

      他下了网,关了电脑,出门坐车朝树妖酒吧驶去了。 

      他不是色胆包天,他必须弄清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天晚上风更大,好像急切地预告着什么。 

      他走在路上,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个十万八千里不是绝顶的漂亮就是绝顶的丑陋。 

      结果,他错了。 

      她在树妖酒吧里等她。这里离她家更近一些。李灯见她长得不漂亮也不丑陋,她长得有点怪。 

      怎么怪呢? 

      她的眼睛很大,眼珠不是黑色,也不是蓝色,有点绿,半透明。 

      你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在看你。 

      她看你眼睛的时候,你会感觉她看的是你眼睛后的大脑。 

      她看你的胸口的时候,你会觉得她看的是你肌肉后面的心脏。 

      '我是一个预言家。'李灯坐下后,她透过李灯的眼珠看着他的大脑,开门见山。 

      李灯一下就有点反感。 

      尽管他经历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但是他仍然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他反对邪教,嘲笑迷信,他看得出任何骗子的嘴脸。 

      因此,他的态度一下就冷淡下来。 

      '你不相信。'她看出李灯的神态在转变,淡淡地说。 

      '是的,我不相信任何预言。'李灯毫不掩饰。 

      '其实,我不是一个职业预言家,我的工作是售楼员。这是我的名片。'她又亮出第二个身份。 

      '预言家比较好混。而且比算卦的高一个档次。'李灯说。 

      '什么意思?' 

      '算卦的必须要算出从前,说准了,在此基础上,他才能获得信任,人家才相信他算的未来。而预言家可以只预见未发生的,杜绝了露出破绽的机会。算卦走街串巷,很辛苦,属于江湖上的下九流。而预言家,我感到和艺术家、慈善家什么的差不多,再朝前走就是大师了。' 


      她没有笑,认真地说:'相信我,也许,我会让你避开灾祸。' 

      李灯觉得,他跟她没有网络男女见面的那种感觉,好像在他俩之间没有性别,而她似乎是怀揣什么使命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李灯问。 

      '我的名片上有。' 

      '抱歉。'李灯急忙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名片,上面写着——十万八千里,**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售楼主管。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这一次她笑了,说:'这世上有多少窗帘就有多少秘密。你的名字是一个秘密,你不说出来,没有人知道。但是,为什么我知道呢?这是另一个秘密。' 

      这时候,李灯注意到这个酒吧挡着窗帘,很严。 

      '正因为有了这些秘密,才显示出预言这种职业的神圣。' 

      她是预言家,这个名义把什么不可解释的事情都解释了。 

      李灯突然问:'你平时在家上网吗?' 

      '是啊。' 

      '你的电脑在哪儿?' 

      '就在前面那座房子里。' 

      '你就用那台电脑?'李灯全身发冷。 

      '怎么了?' 

      '那台电脑……都瘪了呀!'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还能用。不过,真的该换一台了。' 

      '你为什么想见我?'李灯又问。 

      '因为……'她左右看看,低声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灯敏感地观察着她,现在,他怀疑她是一个精神病。 

      '秘密?' 

      '对。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即使有,也不会告诉你。' 

      '你说。' 

      '有人想害你!' 

      '谁?'李灯马上紧张起来。 



      她显得有点迷茫:'我也不知道是谁……' 



      这不是逗人玩吗? 

      李灯这时候已经断定她是一个精神病了。 

      '你为什么这样说?' 

      '你的名字在网上一出现,我的电脑显示屏就流下血水……' 

      说到这里,十万八千里的眼睛突然不说了,她的眼睛越过李灯的肩头,直直地盯着李灯的背后。 

      李灯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看——是一个男服务生,他送来了咖啡。 

      那个服务生离开后,十万八千里还是直直地看着李灯的后面。 

      李灯又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你看什么?' 

      她显得很紧张,低低地说:'对不起,我得走了……' 

      '你看见什么了?' 

      她的声音更低了:'对不起,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我得走了……'一边说,一边拿起包匆匆走出去,连一声再见都不说。 

      '哎!' 

      '网上见吧!'她很快就没了影。 

      李灯更诧异了。 

      他换到对面十万八千里刚才坐过的那个位子上,看着刚才自己的背后,心里也有点阴虚虚。 

      萍水相逢,这个女人怎么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呢?难道暗处真有一个人操纵这一切,要害他? 

      后来,他自己给自己吃宽心丸:预言家为什么能蒙住人?一是他要么惊叫一声说你即将洪福将至,发财呀,升官呀,出名呀;要么惊叫一声说你要大难临头,车祸呀,绝症呀,破财呀什么的。 


      每个人都梦想洪福,惧怕灾难,于是都宁可信其有而不信其无。 

      李灯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走了。 

      他发誓再不和这个十万八千里交往了。 

      他怀疑她就是那个报告新闻线索的人。 

      尽管不信,他回到家中,用钥匙打开门,进去后,关门时,还是不自信地回头瞟了好几眼。 

      楼道里一片漆黑。 



      9、诡秘电话 



      这个周末的晚上,李灯在街上散步。 

      路过一家快餐店门口,突然,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响。 

      他吓得一缩脖子,转头一看,原来是一家快餐店门口那个戴着面罩的'大力水手'拿的气球碎了。 

      '大力水手'朝李灯摆了摆手,他的眼睛透过面罩的眼睛好像还挤了挤。 

      李灯赶紧离开。 

      最近,他感到自己的神经都出问题了,一个突然的声响、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影都会把他吓一跳。 

      像这种躲在一个壳子内的人,这种他能看见你你看不见他的人,李灯更加不放心,谁知道他的壳子内是男人的脸还是女人的脸,谁知道那壳子内有没有脑袋! 

      街上的人川流不息,灯光五彩缤纷。 

      李灯想,这次不会有危险了。总不会有一个无头人突然在大庭广众前与他面对面吧? 

      他信马由缰地走着,想着那个神秘预言家的话——你的名字在网上一出现,我的电脑显示屏就流下血水……不由毛骨悚然。 

      突然,他听见有电话铃声。 

      转头一看,见路边有一个大帽子电话亭,孤孤单单地立在那里。人若是站在那大帽子底下打电话,看不见脑袋,只能看见身子。 

      正是那个电话在响,很急促。 

      他愣住了,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又东张西望。 

      他以为又是电视台搞的游戏,检验行人的反应,最后播放给大家看,取个乐。可是,他扫视一圈,没有嗅到电视台的味道。 

      李灯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假如有人在附近关注他,哪怕他的脸没有朝着他,他也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系在自己身上。 

      真的没有。 

      联想自己这些天的遭遇,他意识到那电话可能是冲他来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他快步走开了。 

      大街上,隔一段路就设立一个电话亭。李灯走到另一个电话亭的时候,那电话铃又响起来。 

      这次,李灯肯定这电话是找他的了。 

      他像发现自己生了尾巴一样惊恐,又快步逃离了这个电话亭,横穿马路,从路的另一侧朝回返。 

      路的另一侧也有电话亭,李灯走过的时候,那电话又响起来。 

      李灯知道,既然那个人时刻知道他的方位,一尺一寸都不差,说明他就在背后跟着他,或者说在就在半空中俯瞰他。 

      抬头看看,空中连一只蝙蝠都没有。 

      他又看看身后,只有一个爸爸领着孩子在蹒跚学步。 

      他觉得,他不接电话是没有用的,他反而应该听听他(她)是谁,他(她)到底要干什么。电话是安全的,他(她)总不至于从电话里跳出来,抓住他的喉管。 

      他停在那个电话亭前,想了想,终于拿起了电话。 

      '喂?' 

      里面没有声音。 

      '喂?' 

      还是没有声音。 

      '喂?' 

      一个女人的声音慢吞吞地出现了:'是我。' 

      李灯感到那声音有点熟悉:'你是谁?' 

      '你说我是谁?'那女人好像有点生气。 

      '我不知道……'李灯又胆怯了。 

      '你说啊,我是谁!'她的声音一下大起来。 

      '我确实不知道。' 

      那女人像面对她追了八百辈子的仇人,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那声音里饱含愤怒和冤屈:'你~~~说~~~我~~~是~~~谁~~~!!!' 

      李灯的神经实在受不了那歇斯底里的声音的刺激,'啪'地把电话摔了。 

      他傻傻地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他傻傻地想,这个声音为什么很熟悉。 

      他记忆的土壤下又有什么拱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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