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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十二濯香令(全)作者:语笑嫣然-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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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笑,便分了心。  
扇头微略一偏,擦过对方的衣袖,却是划了空。而自己的咽喉,偏偏送到蛇芯般的剑尖上。剑锋一横。在脖颈处划开一道殷红的血口。  
血喷涌而出。  
江玉楼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可是他却那么分明的听见了桑千绿嘶喊的声音,玉楼,玉楼。他看到女子含着泪扑过来,揽着他,就像从前他在她的怀里赏月饮酒。那姿势,那温度,熟悉,也真真切切。他吃力的张了张嘴,道,绿,你认得我了?  
认得。  
桑千绿狠狠的点头。这时,阿青也跟过来了。江玉楼看到他,开始有一点相信这并非自己临死前的幻觉,他问他,你治好她了?阿青点头。在尉迟缙刚刚恢复桑千绿的记忆的时候,她便猛地冲出了屋子。那急迫的表情说明了一切。——纵然阿青和她有过一段相处,如朋友,更如恋人,可是,到底在她的心里,始终也盛载着江玉楼,记忆恢复了,有关江玉楼的一切便跃然纸上,清晰无比。阿青想,他自己果然是淡下去了。  
然而。  
这依旧太迟。是弄巧成拙的讽刺。是啼笑皆非的结局。也许江玉楼曾经那么那么期待桑千绿能重新和他以恋人的身份相认,他们再度携手把臂同游,彼此依赖,彼此照料,可是,在这一刻,他看到桑千绿的眼泪,他才知道,或许真是天意注定了他们总是要错开,曾经有过的甜蜜温存再也回不去,他宁可她还像昨天那样,冷漠的对他,那样,便不会为他的死伤心难过了。  
阿青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本以为,千辛万苦的找来了尉迟缙,修复了桑千绿的记忆,将她归还江玉楼,便是成全一对有情人。自己的卑微的欺骗的生涯就此到头。可谁知道江玉楼终也敌不过命运。  
他和她,谁也敌不过命运。  
桑千绿血泪盈襟。  
这世间最脆弱的水滴,一点一点漫开在萧瑟的山谷,淹没了江玉楼的呼吸,也淹没了阿青所有的惭愧与憧憬。  
 
 

后来。一切都恢复原状。  
桑千绿常常觉得,在周遭熙来攘往的人流里,隐藏着江玉楼熟悉的身影。她想,也许在将来的某天,他还会跟从前一样,带着奇迹,活生生的站到她面前。  
那时,她再不会冷落他。  
她开始学着江玉楼的样子在扇面题诗,无论是晓风残月的柳郎中,还是大江东去的苏学士,一首首诗,一阙阙词,她驾轻就熟。她亦很少再为其中的零落悲怆而落泪。那眼睛仿佛装了一层铜墙铁壁,再不会轻易的就哭成殷红。  
也许江玉楼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担心她的软弱,却不知道她骨子里仍是坚韧。摘洗记忆,根本多此一举。  
她可以不哭,不痛,安静的将他保留。然后等待伤口结痂。  
就好比——阿青——他再也没有在桑千绿的面前出现。但他却总是在暗处偷偷的守护她,或在她遇见危险的时候,不露痕迹的帮她一把。她的容颜在他的记忆里开花。她的安危是他此生仅有的牵挂。哪怕隔得再远,再远——  
他心满意足。无悔无怨。(完) 

四、【十二濯香令之吹魂笛】
楔子

江湖中,一直都不乏奇珍异宝。譬如,炽焰神珠能解百毒,净水杨枝可使枯骨生肉,绛仙舍利可通经脉,养气血,令服用者增加数十年的功力。而这些,却在近半年的时间里,纷纷失了窃。原本以拥有此等宝物而自居的,门派,扼腕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所以。
红袖喽那日便来了客人。只不过,并非江湖中人,而是普通的商户。那户人家姓留,来的是留家的老夫人。老夫人说她的丈夫患了罕见的恶疾,急需九尾灵芝保命。而九尾灵芝在洛阳雨垢山庄,山庄的主人在多年前受过留老爷的恩惠,便答应赠灵芝以报恩。
所以。
刘老夫人到红袖楼,便是要雇一名保镖,随同留府的管家一起前往雨垢山庄。将九尾灵芝安然地带回扬州。
一切都极低调,极秘密。 

【风月清】
动身的日期,定在八月初三。卯时。
晨光微霁。
昔瑶惯了早到,落幽亭畔,空空荡荡,尚且没有人影。她便掏出腰间的短笛,幽幽的吹奏起来。短笛是她的武器。她可以吹奏出清扬婉约的曲调沁人心脾,也可以吹奏出锥心刺耳的魔音,使听者头疼欲裂生不如死。
因而,红袖楼的清韵小主宋昔瑶,便有了致命的武器——
吹魂笛。

吹笛秋山风月清,谁家巧作断肠声。
风飘律吕相和切,月傍关山几处明。

冷不防,背后窸窣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声朗朗的清吟。昔瑶便收了笛,心想,必是约定的留府那位管家来了罢。管家大多是老态龙钟唯唯诺诺的模样,只不过,这一个,听声音,却似风华正茂的年纪呢。
她微微一笑,转身的同时,以调侃的语气说道,留管家只顾借鉴前人的精词妙句,却何你我眼下这所处的意境不甚相符呢。
呢字的余音,仿若飘渺的缎带,还缠绕在舌尖没有走远,却突然,怔住了。
昔瑶那么清晰的看到前方施施然步来的男子,约么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白衣,潇洒倜傥,微笑的神态淡定而优雅。
可是。
可是他怎么是留府的管家富曲呢?他分明是白鹭原啊。五年钱在蜀中一带颇有名气的玉面神捕白鹭原。传闻他悄无声息的退隐江湖,甚至有人说他已经死了,但如今,他却出现在这里,拿着留府的令牌向昔瑶证明他的身份——
留府的管家,富曲。

此时,白鹭原再淡定,眉眼间也是轻轻地动荡,怔忪道,好久不见了。没有想到,红袖楼派来的人会是你。
我也没有想到,我还能再遇到你。昔瑶咬牙切齿说道,温柔的神色,瞬间变得刚硬冷凝。这让白鹭原觉得尴尬。稍低了头,问,你还在恨我?
恨。
一个字,重重地从唇齿间砸出来。如有千斤。
昔瑶怎能不恨呢?当年,父亲本是当地受人敬重的教书先生,机缘巧合,认识了白鹭原,彼此引为知己,忘年相交。但后来的一场变故,白鹭原认定了父亲便是杀死胡家小姐的凶手,他将父亲送入官府的大牢,而父亲则因此羞愤不已,宁可已死谢清白。
昔瑶认定父亲是无罪的。
父亲那样慈眉善目的谦谦君子,怎会杀人?而且,还说是垂涎胡家小姐的美色,因奸未遂。想想这些,昔瑶的拳头似要将短笛捏碎。
昔瑶虽然好奇,白鹭原为何隐姓埋名退出江湖,而只到普通的商府做管家,但她却偏不开口询问,好像对方的事情自己一点也没有兴趣知道。白鹭原则始终保持低沉的脸色,他实则也有很多的话想和昔瑶说,但是,对方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让他难以启齿。他犹豫了半响,索性缄口不言。  
 
 【葵嫣酿】
有时候,白鹭原会赞美昔瑶的笛音。——她知道那不过是他想缓解彼此气氛的尴尬。但是,再公式,再虚假,也还是会荡漾。
夜阑人静时,她便倚窗吹奏。
每一个音节,都是怅然。
从扬州至洛阳。他们日夜兼程。总算是安然到达了鱼垢山庄。那山庄只是江湖众多门派里毫不起眼的一个。陈设与装潢,也是单调普通。他们表明身份后,由家仆领着,在大堂里坐了片刻,便听见一声朗笑。
两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李某已经命人准备了干净的厢房,且留两位在此多住些时日,好让李某略尽地主之谊。
人未至,声却先到。
然后大门外便矫捷地跨进一个人来。中等身材,衣着整齐。年过而立,面上有些微虬髯。那便是庄主李云雷。

当夜,他们留宿鱼垢山庄。翌日清晨,昔瑶便以留老爷急等灵芝续命为由,谢绝了李云雷热情的挽留,带着九尾灵芝,离开了洛阳。
马不停蹄。
溅得尘土四射,有些犀利的暴躁哦的味道。
经过一处山涧的时候,白鹭原勒了缰绳,唤道,昔瑶,奔走了大半日,何妨稍作歇息,纵然你不累,哪马儿也未必能支撑太久。昔瑶听罢,面色一沉,回转头,白鹭原已经栓了马,在山涧旁悠然地坐了下来。她便冷声道,你竟是毫不关心留老爷的病况么?
生死有命。白鹭原似笑非笑道。
可是谁又知道,昔瑶也并非真的那样急于完成任务,或者是真的心系什么留老爷的安危,她只不过想尽早的结束了这一切,好让她和白鹭原之间不再有牵连。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对,仿若一种折磨,分明是她恨了多年的一个人,可还是让她觉得暖心,她无所适从,每每听到他说话的声音,看他谈笑的表情,他的关怀,夸赞,所有的所有,就好像在周围生出泥泞的大沼泽,使她越陷越深,越深,便越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处理彼此的关系。
真是,相见不如怀念。
不如痛恨。
昔瑶即恼怒,且仓皇。她扔下一句冰冷的话。勒转了马头,两腿轻轻一夹,疲惫的瘦马再度奔跑起来。山涧旁的白鹭原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异样,他站起了身,左脚踏上马镫,就在那个时候,他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
是昔瑶——
白鹭原焦急地策马追过去,只见昔瑶已从马背上掉落,滚进路边的灌木丛,面色苍白,嘴唇青紫,两手捂着胸口,浑身痉挛。

后来发生的事情,昔瑶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她在郊野的驿站里醒过来,白鹭原就靠在床边,微微打着盹。
我这是怎么了?
昔瑶像个孩子一般怯懦地扯了扯白鹭原的衣袖。白鹭原便醒了。扶着她坐起身。道,你中毒了。
中毒?
昔瑶愕然的瞪圆了眼睛。为何会中毒?中的什么毒?她感到难以置信。白鹭原的神态在那时变得阴郁严肃,他道,是葵嫣酿。

葵嫣酿是一种溶于酒水,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江湖中早已有关于此种毒药的传闻。只是,亲眼见过的,或者亲身试过的人,并不多。
据说此毒纵然是经验老道的神医也束手无策。
只能以特配的解药方能化解。
此时,依照中毒的时间来推断,毒是在昔瑶留宿鱼垢山庄的时候落下的。她回想那晚,夜深欲寝的时候,山庄的丫鬟端来了一壶西域的葡萄美酒,说是庄主送给两位贵客享用的。那酒的确醇香酣甜,喝过之后睡眠也沉稳殷实。可是,这会儿再说起,白鹭原却愕然了,道,我根本没有收到什么李庄主送来的美酒。
看来那酒似乎只是为昔瑶一个人准备的。

白鹭原顿时拍案而起,怒道,我这便回鱼垢山庄,向李云雷讨个说法。昔瑶赶忙拉着他,道,既然他有心暗害我,又如此明目张胆,必然是料定我们会怀疑到他。她这样说,白鹭原也明白了,接道,他是有心要我们再回山庄?
我想是的。
昔瑶颤巍巍的扶着床架站起来,道,既然他的目的在我,那我便要看看他此举的用意究竟为何,我同你一起回洛阳。
也只有如此了。
虽是虚弱垂危,可是,看到白鹭原那紧张忧虑的神态,竟有些不争气地觉得暖心,仿佛是一场灾劫换来的一场关切,是敝帚自珍的宝贝。内心其实那样清楚,于此人,纵然分开了多年,纵然有浓烈的恨意交织,但却是迟迟不能放低。
否则,夜夜清辉,怎会黯然的想起他,梦见他。
怪只怪,彼此的缘分太浅。
天意弄人。  
 
 【情中殇】

跨入鱼垢山庄。
李云雷在大殿上正襟危坐。那萧杀的表情里,还带着戏谑的得意。他笑道,宋姑娘和留管家莫不是惦记我庄内的葡萄美酒了?
一句话,毫不掩饰地承认了他对昔瑶下毒一事。
昔瑶恨恨道,庄主为何要这样做?我与你,从无恩怨。
李云雷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踱步道,你于我没有恩怨,可是,你的父亲宋玉成,却杀害了我最心爱的女子。
闻言,昔瑶和白鹭原皆是一惊,彼此对看一眼。白鹭原愕然道,你是说,当年蜀中大织户胡家小姐的那桩命案?但此番重复在昔瑶听来纯属多余,她扶着心口厉声呼喝起来,我爹没有杀害任何人,他是受冤枉的。
实则当年李云雷也没有亲眼目睹案发的经过。那时候他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浪荡江湖,邂逅了胡家的小姐,且不说彼此到底是情意相投,还是一厢情愿,但李云雷总是交付了真心的。无奈事发突然,胡小姐的死给了他致命的打击。他整个人都垮了。后来听闻真凶是城里最有名气的教书先生,他甚至试图私下里杀了他来报仇。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宋玉成便进了府衙的大牢,再然后就是不断的审判,流言四起,宋玉成割脉自尽。李云雷始终没有机会近得宋玉成的身,但却在牢房外看见过他的女儿宋昔瑶。
痛失挚爱。
那样的打击是无可量度的。
纵然是这么多年过去,李云雷依旧难以释怀。而当他再次看见昔瑶,认出了她便是宋玉成的女儿,那炽烈的仇恨再度燃起。
仿佛是要将自己此生的阴影和孤寂都报复给这无辜的女子。
他也不要潦草鬼祟,而要明目张胆的将自己的怨愤发泄,所以,人选择这种慢性的毒药,好不隐藏复仇的动机。

对昔瑶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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