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第7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假如你我相隔千里,我被关押在地牢里,武功被废、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没有信物为证,你又怎么知道我遇到危险赶来相救?”
许惊弦失笑:“怎么把自己说得如此凄惨?你是公主啊,末将岂能不救?”
叶莺满面气恼:“本公主才不信没有兵符的将官。”
“嘻嘻,就算没有信物,公主也可以定下口令与暗语啊。”
叶莺转忧为喜:”这倒是个好办法,吴将军快想个军令出来。”
“听说有种鸟儿叫夜莺,鸣声婉转,悠扬动听,待我去捉一只学它的叫声当作暗号如何?”
“臭小子竟敢看不起我,且来考考你……“叶莺略一思索,清吟道:“采桑子,太平夜,渔歌行,花心动。这四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好像是四个词牌名。”
“露怯了吧。这其实就是一句暗语,表面上看似词牌名,其中却是大有玄机。你每隔三个字再读一遍。”
“子——夜——行——动!”
叶莺洋洋得意:“臭小子现在知道到底是谁没有江湖经验吧?”
许惊弦心想莫非这是叶莺与同门执行刺杀计划时的暗语,嘴里当然不服输:“此法固然不错,但只隔三于字未免过于简单,很容易就被人识破了。”
“本姑娘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就算隔二十个字也能说得出来,如果再加上谐音,恐怕听得你头昏眼花,贻误时机。”
“二十个字也未免太多了。嗯,我最喜欢的数是七,那就隔七个字吧。”
“哇,岂不是要本姑娘作七言律诗。”
“嘿嘿,你要是作不出来,日后有难可别怪我不去救你。”
“还不定是谁救谁呢,臭小子快去请个先生好好学习吟诗作对吧。”
“好,你我一言为定。今后无论海角天涯,皆以此暗语为号。”
两人滔滔不绝,说得兴味盎然。许惊弦看叶莺面色苍白,关切道:“你失血过多,还是不要多说话,休息一会吧。”
叶莺依言闭目运功,却是心烦意乱,难以入定。她睁眼瞪着许惊弦道:“臭小子这样死盯着人家,叫我怎么能静下心来用功?你若是闲着无事,不妨四处走走,去见见你那些三姑六婆、叔伯兄弟们。”
许惊弦早有去打探蔡家庄与清水镇变故的想法,只是怕万一被人叫破身份令叶莺生疑。听她如此说恰合心意,顺便也可试探一下那些乡民能否认出自己就是当年杨铁匠的孩子?走出两步,犹不放心,又对叶莺道:“我若不守着你,万一又跑来只蝎子、蜈蚣咬你一口怎么办?”
“胡扯,那些毒虫只会怕我,何况小家伙自会替我护法。”
许惊弦一怔,果然看到扶摇昂首展羽,威风凜凜地立在叶莺旁边,俨然一名守卫。他心知扶摇极通人性,方才叶莺割腕饲血之举已深深打动了它……雷鹰号称鹰中之帝,性情高傲,极其忠诚,终身只服庸于一个主人,但看此情形,难道叶莺会成为扶摇第二个主人?
他望着凝神运功的叶莺,但见她神情肃穆,面相庄严,心中突然泛起一丝微妙的感觉。从初识至今,她给他的印象始终在不断改变: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不可理喻的刁蛮公主、乐善好施的温良女子、仗义疏财的江湖儿女、楚楚可怜的小女孩,最后竟又摇身一变成为了冷血杀手……
而直到现在,他竟然仍不知道她的来历、她的身份、她与自己同去焰天涯的真正目的。他只知道,与她相处的时光虽短,却有一种久违的快乐!这一刻,许惊弦的心里突然泛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既然上天让自己与这个神秘而善变的少女相遇,他们彼此之间又会有怎样的缘分?
许惊弦独自离开蔡家庄,又转回清水镇。远远恰好瞅见田老汉,不等他回避,抢步上前深施一礼:“这位大伯,在下想向您打听些事情。”
田老汉见许惊弦身携佩剑,本有些慌乱,但听他言语斯文,态度有礼,渐渐定下心来:“小哥有何事情? ”
许惊弦看出田老汉显然并未认出自己,既觉好玩,又觉心伤。还不过四年的光景,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如果自己当年没有被日哭鬼掳走,如今是否就在清水小镇中安守田园,劳耕播种?一时竟有些恍惚起来。
田老汉奇怪地望着许惊弦,咳了一声。许惊弦回过神来,待情绪稍稍平稳,方才道:“前几年我来过清水镇,还去镇南的蔡家庄拜访过蔡员外,但此次重来,那里却已人去楼空,不知是何缘故?”
“大约半年前,小镇上来了一拨人,领头的是一位气势不凡的中年人,据说乃是某个大官的心腹。他家主人大有来历,曾在京中做了高官,但因得罪了小人,受弹劾而罢官,在中原无法容身,便欲秘密在离此数百里南部某个山谷中大兴土木重建家业,特来清水镇招募工匠……”
许惊弦打断他道:“难道不能在当地雇用工匠么,为何要到清水镇?”
田老汉道:“镇中的百姓也有此疑虑。但听那中年人说一来要避人耳目,二来那大官看中的地方地处荒山,方圆百里皆少人烟,所以才不远百里前来招人。他出手十分阔绰,只要随他走,每人都可先得到二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另外还有二十两 银子的工钱,总共大约只需要一年的时间。一年便可挣四十两银子乡这等好事闻所未闻,镇中许多年轻人都动了心。可是,蔡员外却不乐意了。因为这镇上的土地大多是蔡家的,一旦年轻劳力都走光了,谁来耕种?蔡员外本也有些忌惮,一面派人与那中年人交涉,一面还暗中通报地方官府,还以为定要费些周折,谁知那中年人看似来头不小,却也怕事,当夜便带人离开了清水镇。”
“本以为此事就此完结,谁知过了几天便出了事情。那蔡家三公子是个好赌之人,那天去叙永城赌钱,霉运当头灾星高照,不知如何竟然一下输了几万两银子,拿不出银票还债,当晚就被人五花大绑送到了蔡家庄……蔡员外顿时慌了手脚,他家底再丰厚也不过是小镇上的土财主,就算变卖了全部家产恐怕也还不了赌债。那债主也不愿赶尽杀绝,言明以蔡家庄抵消赌债,另外还给蔡员外一万两银子,令他带着家眷即刻离开清水镇。自此之后,我们再就没有见过蔡员外和其家人,蔡家庄也就从此废弃了。”
“那个中年人可又回来了么?”
“正是如此。蔡员外走了才两天,那中年人又来招募工匠。有人觉得蔡家三公子欠下巨额赌债之事蹊跷,多半是那中年人做的手脚,便暗中劝阻众人。但也有十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随他去了,这一去小半年再无消息,也不知是死是活。”
许惊弦暗皱眉头,蔡家三公子的赌债必然是那中年人设的局。但如果他真是媚云教的人,对付一个小镇上的土财主何须如此费事?除非他不想惊动旁人,所以才暗中行亊。按此分析,替某位大官修筑家园必有隐情。
田老汉打开了话匣子:“有几家人坐不住了,只怕上了那中年人的当,便去叙永城报官,谁知县太爷却不受理此事,还打了报官者几记杀威棒,多半已被那中年人买通了。暗地一打听,才知道邻近几个小村小镇上都有人被那中年人带走,但偌大个叙永城中却偏偏无人理事。”
许惊弦点点头,看来那个中年人为掩人耳目只去小地方招募,如此鬼鬼祟祟,必有阴谋。既然是从媚云教来的人,莫非也与剌明计划有关?
田老汉继续道:“无可奈何之下,大家都以为受骗上当,只好暗中祈祷家人平安归来。可不料上个月忽起传闻,据说那些工匠都集中在南方几百里外一个名叫木邦城的地方,在那附近的一座大山谷中修建一座秘密的城堡,如此看来倒不似什么骗局。可是奇怪的是,附近百里的小村中从未听说有人归来,这消息又是从何传来?”
许惊弦越听越奇,猜不透其中玄机,只好暂且放下此事:“那蔡家庄随后可有什么人来么? ”
“蔡员外一家走后,那蔡家庄就成了一座废园。村里有个吕大胆,平日游手好闲,偷偷摸摸,就想去蔡家庄里寻些未带走的宝贝,谁知当晚去了一趟,第二日便疯了,满嘴胡话,说什么里面都是毒虫,还有僵尸出没。何况确实有人见到蔡家庄里半夜冒起鬼火,还闻到些腥臭之气,狗凡稍一接近亦狂吠不止,诡异莫名。如今吕大胆这一疯,镇里人心惶惶,都说是闹鬼,再也无人敢去。”
许惊弦料想再也问不出什么,便掏出二两银子递给田老汉:“多谢老伯,这些银两还请收下。”
田老汉却推辞不收:“老汉看小哥有些面熟,觉得投缘,所以才如实相告,何况我别无所好,就喜欢给人说书讲故事。又何须破费?”
许惊弦笑道:“这银子可不是给您的茶水钱。实不相瞒,几年前我曾听老伯说书,还不小心打坏了您家茶杯,权作赔偿吧。”他微微一笑,不由分说将银子塞入田老汉怀里,转身离开。
许惊弦回到蔡家庄,叶莺已然恢复元气,正与扶摇玩闹,见他归来,嘻嘻一笑: “吴少侠寻亲探友归来,可有收获? ”
许惊弦也不隐瞒,将田老汉所说尽数转告。末了又问:“你既与丁先生去过媚云教,可知他们在修建什么城堡?”
叶莺思索道:“这个倒不曾听说。但我知道木邦城位于南疆谩勒山中,那里到处都是山瘴沼泽,密林毒虫,人迹难至。再往南去,就是乌槎国了。”
许惊弦一震:“难道那个中年人并非媚云教徒,而是来自乌槎国,或许他的主人并非什么被弹劾的大官,而是泰亲王!”
“有这个可能。为了对抗朝廷大军,修建城堡防患于未然亦在情理之中。”
许惊弦沉吟道:“擒天堡、媚云教、乌槎国、泰亲王都已暗中联合起来了么?刺明计划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莺耸耸肩:“你问我也没用,本姑娘只负责去焰天涯传信。”
许惊弦盯着叶莺,口唇嚅动,终于强忍住没有问她去焰天涯的真正目的。他心里明白,一旦叶莺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两人只怕立刻就会反目。相比之下,他宁可不知道这个秘密,也不愿意失去她短暂的“友谊”。
叶莺亦有同感,巧妙地转开话题:“本姑娘快被熏死了,快来帮我一把。”
许惊弦顺着叶莺目光望去,但见大厅前那五具尸体大半已化为脓水,散发出一股恶臭。他叹了口气:“我去找个铲子来,把他们埋了吧。”
叶莺道:“那多麻烦,放一把火最干净。”她对着厅中那几株植物指指点点:“这是断肠草,这是蚀心花,那一个多半是恹寒藤,还有两个是凄霜木与腐尸棘,皆是极其罕见的巨毒之物,都一把火烧了吧,免得留着害人。“
许惊弦奇道:“想不到这些毒物你都认得。”
“师父博学多才,早教过我们如何辨认。”
“你一个小女孩与这些毒物打交道,难道就不怕么?”
“嘿嘿,本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两样东西?”
“那是什么?”
“第一是老鼠!”
“怪不得你那么喜欢猫,原来为此。”许惊弦大笑,学着她的口气道:“放心吧,本少侠怕天怕地,但至少不会怕老鼠。”
叶莺却没有笑,眼望空茫处愣了一会,方才缓缓道:“如果把你关在一个黑黢黢的山洞中,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老鼠的走动与吱吱的叫声,看你怕不怕……”
许惊弦看着叶莺的神情,再回想她那夜在客栈中说的梦话,分明曾亲身经历过这一幕。他想象着一个小女孩孤独地呆在黑暗中,无助地任由巨大的恐惧淹没自己,不由悚然:“除了老鼠,你还害怕什么?”
叶莺叹了口气:“其实我怕人类。”
“啊?为什么?”
“师父说过,天下最毒的东西,是人心。”
“哈哈,我倒是听说过最毒妇人心。难道你在说自己?”
“是啊,我本就是个狠毒得甚至让自己都讨厌的女子。”叶莺的口气中有一分自暴自弃,也有一分无奈,“但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狠毒吗?那是因为我害怕每一个与我接触的人,我根本看不透他们复杂的内心,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对付我。所以,我宁可只和动物打交道,而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
许惊弦柔声道:“你把人心想得太过险恶了。或许人与人之间存在着许多尔虞我诈与阴谋诡计,但无论怎样,这世上都还有更多的善良……”
叶莺冷冷打断许惊弦:“也许你说得对。但你根本无法体会我生活的世界,一次错误的判断就足以丢掉性命,那些未知的善良并不值得我去冒险,我宁愿在危险还没有来临之前解决它。”
“如此说来,岂不是每个人都是你假想中的敌人?这样生活有何乐趣?”
叶莺淡淡道:“你知道我最盼望的生活方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