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汝不识丁 作者:酥油饼 完结+番外-第4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陶墨头有些发晕,哆嗦着手将包袱解开,露出一只檀木匣子来。他见旖雨没有阻止,轻轻拨开匣子上的栓,将匣子盖翻开。
匣子里放着一块暗红的锦布,锦布中裹着一匹色泽红艳光滑的玉马。
“这是……”
“我在黄广德书房里拿到的。”旖雨稍稍抬了抬头。从陶墨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光洁的额头。“他喝多了,拿它出来炫耀。说是宫廷中也难得一见的宝物。后来他睡着,我扶他回房之际,鬼使神差地将它收进了怀里。等回过神来,东西已经被我带回了群香楼。”他说到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陶墨道:“你别说了,先歇歇吧。”
旖雨边咳边摆手,像是怕错过这次就没有机会再开口似的拼命往下说,“我看得出,咳,黄广德很在意这匹马,他绝对会、追究。果然,翌日傍晚,他就,他就旁敲侧击地提起这匹马。当时我心里又是慌张又是懊悔,哪里敢承认?只能一口咬定不曾碰过。他对我到底有些情分,咳,虽然将信将疑,却也没有迫我。后来,我,我有意无意地打听马的来历,才知道这种红玉只用来当贡品……我不知道黄广德是如何拿到的,咳咳,想来不是什么光彩手段。我越想越害怕,黄广德也越来越不耐烦,最后,我只好咳,偷偷买通姓章,给自己和蓬香赎身逃了出来。再后来……你知道了。”
他前后道来不过百字,陶墨却听得惊心动魄。
黄广德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想想他父亲和晚风的下场便可知道黄广德有多么心狠手辣。他居然在怀疑旖雨的情况下还放他一马,让他找到机会溜了出来,不知是黄广德真的动了真情还是旖雨的运气。
“这匹马……也许是扳倒黄广德的,最好,咳吗,最好机……咳咳咳……”旖雨猛烈咳嗽起来。
陶墨想朝外叫人,却被他猛地抓住手。“先将东西收起来!”
陶墨一惊,见他双瞳涣散,似乎全凭意志支撑,这才想起他刚才似乎一直低着头。
“收起来。”旖雨的五指一紧。
陶墨吃痛,一言不发地收起东西,“收起来了。”
旖雨点点头,“帮我叫,蓬香进来。”
陶墨大声叫蓬香的名字。
蓬香很快就走进来,显然一直守在门外。
不知是否是错觉。陶墨觉得蓬香看他的目光好像带着深深的敌意。
“扶我回去。”旖雨抬起手。
蓬香没有立即动,而是先朝陶墨床上张望了一圈。
“蓬香。”旖雨的气息很急。
蓬香一声不吭地扶着他站起来。
即使是浓妆也盖不住旖雨灰败的脸色,陶墨忍不住想掀被站起,却被旖雨制止道:“不用送我。你,你只要记得有空,来看看我就好了。”
“好。”看着他这样的脸色,陶墨再也说不出拒绝之词。他抬手轻轻地握了握旖雨的手,“等我病好了,就来看你。”
“嗯。”旖雨笑了笑,“我喜欢吃枣子。”
陶墨虽觉得这句话出现得有些怪异,却依然接下去道:“我下次去的时候给你带。”
“嗯。”
旖雨闭了闭眼睛,任由蓬香扶着手,一步步朝外走了去。
“旖雨!”陶墨脱口喊了一声。
旖雨止步,却没有回头。
陶墨也不知自己为何喊出他,只是看着这背影,突然很想将他留下来。“我,等我好了,我去看你。”
“好。”
似叹息,似承诺,都飘散在迎门而来的风中。
旖雨走后,陶墨心里头总有些不安,又说不出是什么。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倒清醒些了,他翻出那只木匣子,红玉马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
若这真是宫廷之物,便说明黄广德与宫廷有所勾结?还是,这是皇上赏赐给他的?
陶墨抱着匣子,觉得手里心里都沉甸甸的。
清风送来冷意。
陶墨肩膀一颤,朝门看去,正好看到顾射关门的背影。
“顾……你来了?”
顾射默默走到床前,将手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
陶墨脸刷得一红,双手紧张地抓着匣子。
“多休养,病情才不会反复。”顾射松开手,转头看了眼床边的椅子,迟疑了下,改而在床沿坐下。
陶墨缩起脚,唯恐他坐的地方不够。“顾……”才说了一个字,他就看到顾射清冷的目光扫过来,“公子”两个字立刻咽了下去,半路转成了,“弦之。”
顾射赞许地掀起嘴角。
“你,要不要喝茶?”陶墨这才想起郝果子和老陶都不在,立刻准备从床上跳下来,却被顾射按住。
“你这里有好茶吗?”
陶墨尴尬地笑笑,“还是那一些。”
顾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匣子上。
陶墨犹豫了下,坦诚道:“这是旖雨给我的,他说是从黄广德书房里拿出来的。”
“偷?”顾射微微蹙眉。
陶墨这才觉得不妥,原本就紧张的情绪越发放不开,“他,他,只是一时手,手快……”
顾射没答,伸手将匣子中的马取了出来,“贡品。”
“旖雨也说是贡品。他还说能靠这个扳倒黄广德。”陶墨见顾射不语,以为旖雨异想天开,心中不禁掠过一阵失望,“兴许是皇帝赐给黄广德的。”
“痢……”
“啊?”
顾射淡淡道:“听闻皇帝少时曾得过瘌痢头。”
陶墨听得目瞪口呆,少顷才反应过来,“这果然是皇上御赐之物?”
“皇上的应该是瘌痢头的瘌,这是瘌痢头的痢。”顾射道,“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先皇赐予凌阳王的。”他嘴里说如果没猜错,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71、新仇旧恨(八) 。。。
凌阳王?
陶墨大吃一惊。
先皇与凌阳王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坊间传言凌阳王不服当今皇上即位,盘踞广西后一直暗中谋划北上,想取皇帝而代之。两人关系极为紧张。
近来亲广西派官员被频频革职,不少人暗中议论,这是皇帝南伐的先兆。不论如何,如今朝堂上下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皇帝与凌阳王之战不过早晚。若黄广德的这只玉马真的出自凌阳王,便不难解释他为何如此着急。
陶墨呆呆道:“黄广德是凌阳王之人?”在他当官之前,有一晚老陶曾经向他略提过朝中局势,其中广西凌阳王便在占据了半席话,他记忆犹新。
顾射道:“或许是,或许不是。”
陶墨踌躇道:“那,我们是否应该将证据呈报朝廷?”
顾射道:“哪来的证据?”
陶墨举起匣子道:“这个。”
“你手中的匣子如何证明黄广德之罪?”顾射气定神闲地问道。
陶墨怔住,半晌,正要张口,又听顾射道:“旖雨如何证明自己的确是取之黄府?”
陶墨张开的嘴巴又默默闭上。
顾射突然伸手关上放玉马的匣子,重新用包袱包好,“思考不一定要坐着,睡着也可以想。”
陶墨乖乖地躺下。
顾射提起包袱便走。
“顾……弦之。”陶墨下意识地叫唤道。
顾射脚步一顿,回转过头,似笑非笑,“怕我卷马私逃?”
陶墨用手肘撑着自己的上半身,担忧道:“你小心。”知道了红马的意义,自然知道这东西在任何人手里都是烫手芋头。
顾射挑眉道:“你想黄广德死?”
陶墨一愣。若是来谈阳县衙之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点头,但如今他当了官,审了案,识了法,知道依法处置犯法之人方是真正的替天行道。
“我想将他绳之以法。”
顾射走后,陶墨睡了一下午,至傍晚方醒。
郝果子坐在外间,看他醒来,忙端着托盘上前。
陶墨一看,竟是自己之前最喜爱的零嘴拼盘,不由愕然道:“你怎的买到的?”
郝果子道:“这有何难?谈阳县总共才多大,多跑几家自然能凑齐的。这盒子是我向茗翠居要的。他知道是县太爷要的,连盒子钱都不肯收。”
陶墨皱眉道:“这,这……”
“我就知道少爷不愿意,所以把钱放在柜台上,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不然我便让我家少爷把你关到牢里去!”
陶墨:“……”
郝果子洋洋得意道:“于是他就收了。”
陶墨捏起一块杏仁酥放进嘴里。
郝果子托着盘子,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问道:“今天旖雨和顾射来做什么?”
“咳。”陶墨被噎了下。
郝果子连忙放下托盘去倒水。
陶墨喝了一口水,才算缓过来,“你怎知他们来过?”
“门口衙役说的。”郝果子进驻县衙这么久,早得了老陶的吩咐,将该打点的都打点了。
陶墨慢慢地啜着水。他并不想隐瞒此事,但这事事关重大又说来话长。他道:“你去请老陶过来。”
郝果子见他一脸凝重,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去找老陶。
陶墨靠着床头,默默地理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说实话,他心里对黄广德是又恨又怕。他当年只手遮天的窒息感至今仍然留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又要遇到他。
不知道这次他和黄广德谁逃不过这一劫。
想起父亲临终前谆谆叮咛,让他当个好官,以待有朝一日,能进京面圣告御状。他知道,父亲提出这样苛刻的要求无非是不想让他白白送死。那时候想来,凭他一人之力是无论如何都扳不倒黄广德。
不过现在他已不是一个人了。
他身边有了顾射。
屋檐突然淅淅沥沥地挂起雨来。
老陶与郝果子的脚步声踩在雨声中,急匆匆地赶来。
“少爷。”老陶等郝果子进屋,谨慎地关上门,“我听下人说,旖雨送来了一个包袱?”
陶墨颔首道:“被顾射带走了。”
郝果子皱眉道:“旖雨拿来的东西为何被顾射带走?”
老陶显然早知道东西的去向,也目光炯炯地看着陶墨。
陶墨遂将旖雨的遭遇与顾射的猜测一并说了。
郝果子听了大惊,“黄广德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连凌阳王的东西也敢沾手。”
老陶沉吟道:“如此说来,倒有两种可能。一种正如少爷猜测这般,此物乃是凌阳王所赠。但如此一来,黄广德必是凌阳王的内线亲信无疑。另一种,便是他用一些不可告人的手段得到此物。若是如此,那么凌阳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无论是哪种可能,黄广德这次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郝果子道:“但是顾射不是说东西在我们手上,很难将黄广德定罪吗?”
老陶道:“黄广德既然如此着紧此物,我们便将计就计,将它送回去。这样,东西岂非又落回黄广德手中?”
郝果子击掌道:“好办法!”
陶墨道:“但是东西落回黄广德手中,他一定会藏起来。到时候想再找出来只怕是难上加难。”
老陶笑道:“难或许有些,但难上加难却是未必。”
陶墨想起老陶的出身,知道他定然有办法,便不吭声。
郝果子道:“等等。现在东西在顾射手中,那又如何放回去?”
老陶想了想,道:“顾射拿回去必然有他的原因。”
郝果子道:“那玉马既然是贡品,想必价值连城,你说顾射会不会……”
“大人!”门房在外面一喝。
郝果子被吓得跳起来,拍着胸脯道:“干什么?!”
“顾射顾公子求见。”
“……”郝果子脸色有点白。果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陶墨忙道:“快快有请!”他说着,用手整了整自己的发鬓。
郝果子看不过去,从梳妆台上拿了梳子帮他重新打理起来。
顾射进门时,陶墨的头发已经被梳理得一丝不苟油光锃亮。
“顾公子。”老陶与他见礼,目光却瞄着他的手。
顾射身上带着些许湿气,外衣上还沾了些水珠,人越发显得清冷。
陶墨眼巴巴地望着,却见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老陶,“送去凌阳王府。”
老陶接过信,面色古怪道:“凌阳王府?”
郝果子惊诧道:“难道你是凌阳王的人?”
顾射淡淡道:“我不曾卖身。”
郝果子自知失言,忙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老陶拿着信,并不收进怀里,而是别有深意道:“我记得顾府并不缺送信人。”
顾射道:“他们武功不济。”
老陶拿着信不语,似乎在掂量着值与不值。
顾射道:“想要定黄广德的罪,一匹马是不够的。”
听到定罪两个字,郝果子和老陶的眼睛齐齐亮起来。
陶墨在一旁也听得心怦怦直跳。
郝果子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说……”
顾射道:“一封通敌密函岂非更加有力?”
老陶皱眉道:“那个黄广德极可能是他的亲信,凌阳王怎会乖乖就范?”
顾射道:“凌阳王向来不管王府中事,想要他乖乖就范,疏通他身边人就行。”
“谁?”老陶问。
顾射朝信封上的名字一瞥。
“岳凌?”老陶觉得极为陌生,“谁?”
顾射悠悠然道:“一个小胡子。”
72、新仇旧恨(九) 。。。
三月,转暖。
陶墨终于脱去了厚重的袄子。之前一病数日让老陶与郝果子都担碎了心,连带他也不好过,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身上的衣服总要厚几层,乃至于走到哪里都像是一堆棉球滚过来。
话说他在床上养了五六日,又被“拘禁”在县衙五六日,才得了老陶的首肯出来放风。
郝果子不等他吩咐,便机灵地备好马车。
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