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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胭脂债(出书版) 作者:一度君华 完结+番外-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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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鹤派本来是个炼丹的门派,几时出了这般少年高手?
台上诸人都议论纷纷,松鹤派的掌门杜云魄这时候站起身来,冲台下诸人拱手:“松鹤派第八代弟子典洋学艺不精,大意落败,惹各位见笑了。”
台下诸人哪敢怠慢,纷纷鼓掌,而典洋也因此博了个翔云鹤的美名。
其他三大门派的掌门总算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但私下里也都震惊于此人的武艺修为。三十几年之后,薄野景行一出,依然锋芒惊天。
一挑战结束,薄野景行先去歇息,松鹤派也送来了被关押的寒音谷弟子慕师雨。他是薄野景行的师弟,然三十余载的幽囚,也已老得不成样子。江清流让人为他梳洗更衣,薄野景行这时候住在沉碧山庄,师兄弟二人死里逃生之后再相见,倒是把臂叙了半天的旧话。
江清流自然不会打扰二人,他去了周氏的院子。当时周氏已经身染重病,卧床不起。江清流跪在她的床前,她眼睛都没睁,只是问了一句:“薄野景行还活着?”
江清流垂首:“嗯。”
她点点头,便再没有说话。
江清流一直守到她睡着,这才出门,去看江梅魂。江梅魂如今已有一岁零两个月,正是牙牙学语之时,会叫爹爹,会叫老祖宗,只是叫不明,老是叫成老堵东。
周氏只有在看见他的时候,脸上才会有一丝笑颜。江清流抱着他出来晒太阳,他会自己走路,老是在地上爬来爬去。侍女们会在院中用玉席为他铺出一大块空地,让他自己玩耍。薄野景行与师弟说完话,出来便见到在地上爬来爬去的他。江清流站在一边,偶然间两人四目相对,都是微微一笑。
风过紫竹,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下午的一战,对上少林的方觉禅师,也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薄野景行同样打得很漂亮,少林以外家功夫见长,方觉的招式则以霸道刚猛为主。她以硬对硬,每一次交手都凌厉霸道,倒是足以让看客过足眼瘾。
然而这样的打斗最是消耗体力,江清流高居盟主主位之上,面目沉静,眸色却幽暗。而薄野景行虽然汗湿重衫,却仍然坚持了下来。最后收招之时虽然将方觉打翻在地,却也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身形。
台下一种人拍手叫好,江清流站起身,夕阳为擂台中央的人打下一道迷离的光影。她整个人似乎都溺于霞光里。
夜间,水鬼蕉过来替薄野景行推拿活血,薄野景行躺在美人榻上,不消片刻已是沉沉入睡。江清流过来了一次,少林践约送来了另一名寒音谷弟子。薄野景行却再无精力去见。这样的战斗,远远比真正击杀一人更费力。
一共十场挑战,寒音谷的弟子一个一个被送回。薄野景行近日便是连梵素素也不见了,只有苦莲子和水鬼蕉会经常守在她身边,端汤送药,仔细服侍。邱故新、叶汀兰,故人一个一个被放了回来。
待聚到一起时,落泪伤怀者有之,感慨喟叹者有之。知道薄野景行近日要集中精神应战五大门派的弟子,他们并没有前去探望。而薄野景行也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一个一个地击败这些新秀弟子。
不但击败,更是让每一个对手都充分发挥了长处,败得光鲜漂亮。七宿剑派的出战弟子叫百里流香,与薄野景行交战之后,曾感慨“曾经恃才傲天下”,此战之后,“方知竟不识文章”。
最后一日之战,薄野景行成功迎回了寒音公子薄野非凡。几日不曾见客的她亲自为薄野非凡梳洗,那一头曾经如墨的青丝,如今已经花白,干枯打结,极难梳理。
薄野非凡在铜镜前端坐,身上换上了崭新的衣袍。面容虽然沟壑密布,却显得非常慈祥:“想不到还有能再见的一天。”
薄野景行身后,他的十名弟子纷纷下跪。他摇摇头:“起来吧,都活着就好。如今想来,当年江湖行,真是少年轻狂。如今看着大家都老了,倒觉得可笑起来。”
薄野景行仔细地为他将长发梳开,薄野非凡又问:“人都是你救出来的,接下来想必也有所打算了吧?”
薄野景行点头:“我会让人送你们去塞外,辛月歌已置下一处地方,有他照料,定然无忧。”
薄野非凡点点头,梵素素终于开口:“大师兄,你呢?”
薄野景行摸摸她的头:“师兄还有一事未完,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待诸弟子都退下,薄野景行将薄野非凡扶到床边:“师父,如今弟子也是古稀的高龄了,当年来龙去脉,你总该也告诉我一些。我为何不老,为何突然之间变成了女儿身?”
薄野非凡拍拍她的手,闭目沉思了一阵,终于开口:“师父说了,你别失望。当年寒音谷,其实就是隶属自在上师。五曜心经,是源自五大门派的内功心法,经为师加以改良,正好对应人体的金木水火土五行。但是五部心经因彼此相生相克,无法在同一人体内共存。自在上师一直想要炼制仙丹以求长生,为师当年效忠于他,自然也为此事奔走。后来,为师就遇见了你,根骨清奇,是个练武的奇才。”
提起当年旧事,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牙牙学语的婴儿:“为师将你带回寒音谷,授以辰星心经。想不到辰星心经太过刚烈,竟然掩盖了你女儿身的本相,让你越来越形似男儿。师父原想着男儿也不差,也未再言说。后来,你师叔师伯为了急于求成,发现若服食对应心经修习者的心脏便可同时修习五部心经而不致走火入魔。我得知真相之后,当然极力反对,然他们却私下挖取同门心脏,我盛怒之下,将他们逐出师们。想不到他们向自在上师密报了此事。其实师父当时对于融合五部心经之法已有眉目,为师在西域发现一枚奇珠,可以综合体内阴阳二气。”
当年旧事他娓娓道来,似乎如昨日:“可惜这枚奇珠甚为稀少,师父就想着,谷里几个弟子虽天资尚可,却都无甚大才,于是就用你先一试。”
薄野景行顿时满脸黑线:“你可真是我恩师。”
薄野非凡挥挥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就是将珠子喂你服下之后,自在上师开始有所动作。我知道情况不妙,远想将你逐出师们,带素素远走。但是谁知你当时执掌寒音谷已经太久,我……逐不动你了。”
薄野景行扶他躺下,突然问了一句:“其实当初,你若把我献给卫枭,当可自保无虞。”
薄野非凡摇摇头:“可是若送你过去,依自在只为人,必然挖心取出五曜神珠。到底……也都是我的孩子。”
薄野景行没再说话,只替他掖好被角。他是真的老了,他守着五曜神珠的秘密被幽囚三十几年,没有吐出一个字。只是因为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第二天,江清流正式向薄野景行约战,这一次约战全不似先前十名弟子,这是一场生死决战。
所有的江湖人士都没有离开,就是为了等着这旷世对决。薄野景行竖起两根手指,下面的人顿时议论纷纷,她却只是笑笑,随即离场。当天晚上,江清流自然亲自去找她:“什么意思?”
薄野景行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要老身应战,有两个条件。第一,你派人送我师父等人前往惊云山,交给辛月歌。第二,寒音谷旧址之上,少桑当年曾立功德碑,下面埋葬着我寒音谷无数同门之遗骨。如果你准我将其迁出另葬,则老身应你之战,给你个机会为先人复仇。”
江清流沉吟:“你师父等人,我可派人送出。但是功德碑乃武林同道一同竖立,岂可说拆就拆?”
薄野景行耸肩:“那你就别想报仇了!让周氏活活气死算了。”
“你……”江清流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带你前往寒音谷,你自己迁出同门遗骨。谁若阻拦,我可不管。”
薄野景行立刻跳将起来:“一言为定!”
次日,薄野景行前往寒音谷旧址,薄野非凡等人自然一并同去。薄野景行雇了几人,倒也没推寒音谷的功德碑,只是命人挖出碑下遗骨。夏风拂过山谷,山花烂漫。风动尘香,如同亡灵在看。
待表面的硬土被挖开,薄野景行示意其余人退开,自己上前,以手轻轻拨开泥石。江清流上前:“这是作甚?”
薄野景行细致地将里面的遗骨取出:“铁器锋利,不忍其损毁先人遗骸,我自己动手吧。”身边叶汀兰等人也纷纷上前帮忙,功德碑下埋葬着寒音谷近三百口人。三百副遗骸,诸人足足捡拾了三天。
三日之后,薄野景行将其一把火焚成灰,抛撒入江。
江清流与薄野景行一战,震动武林。此战观战人数之多,各门各派几乎倾巢而至。地点就在寒音谷旧址,江清流选这个地方,原本是不希望太多人围观。然而越是偏僻,越有人不惧山高水险。
那一天,两人一齐走出沉碧山庄,薄野景行一身红衣如火,江清流一身雪白羽衣。在后门齐大已经备好马车,薄野非凡等人只是出来露个面,立刻就会被送走。
江清流知道薄野景行这是怕其他门派反悔,在自己与她这一最抢眼的对决之战时,将同门送离。待其他门派回过神来,已是无从追击。他自然同意,目前寒音谷的人在或不在,已经完全不会对江家有任何威胁。
看似送别的人,其实才是离开的人。薄野景行转头看向送自己出门的薄野非凡:“孩子们也跟你一起,照看着些。”
薄野非凡点头,如此短暂的相聚,大家却又要离开了。一边的梵素素自上次之后,一直不怎么跟薄野景行说话,这时候终于也红了眼睛:“你早些回来。”
薄野景行点点头,她的眼泪终于溢出了眼眶:“边塞之外,素素扫雪温酒以待。”
薄野景行摸摸她的头:“去吧,边塞苦寒,照顾好师父。”
诸人退回沉碧山庄,薄野景行一直站在门口,等到眼前身影再也不见,方道:“走吧。”
江清流突然问:“要不要看看梅魂?”
薄野景行摇头,大步向前,很快出了门楼,轻撩衣摆,上了马车。江清流久久没有上马,直到薄野景行掀开车帘:“你若怯战,只需下跪,向老身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响头,则此战可休。”
……
寒音谷旧址,早已人山人海。
薄野景行与江清流一到,所有人都自动让出一条道来。薄野景行轻身一跃,上了功德碑:“江家娃娃,让我侃侃你们江家的真才实学吧。”
江清流不想说话,他曾多次想过今时今日,然真正临到之时,他的手已经非常稳了。他是江家的子孙,这一战不论如何,绝不能输!他在功德碑另一头站定,手中剑渐渐散发出凛冽的杀意。
薄野景行点点头:“有点意思。”
电光石火之间的交手,鲜红的刀丝对上绝世神兵斩业,江清流最明白薄野景行的弱点——她体力极为虚弱。他不停地变换攻击方位,逼她腾挪走位!薄野景行面对他汹涌而至的攻击,如同孤舟遇狂澜!
但即使是一叶孤舟,也是一叶可乘风破浪之舟。她从容应对着江清流各种攻击,手中刀丝始终牢牢牵制他的斩业。无论任何方位的攻守,她始终能从容应对。江清流提气纵身,一剑挥出,斩向功德碑。
火花四溅,碎石纷落。薄野景行随石碑一角而落,江清流在半空中于她又是几招猛攻。薄野景行眉峰微蹙,她如今最难以应对的,就是这种猛攻猛打。
她只能以最省力的招式应对,慢慢等待机会。江清流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薄野景行的应对似乎也跟着提速。周边无数人只看得眼花缭乱。梅应雪与少林元亮大师站在一起,这时候也忍不住:“大师,你看二人胜负如何?”
元亮大师摇摇头,虽然目前看来江清流占据上风,但是薄野景行一直是守多攻少。这就是一条蛰伏的毒蛇,只需要一个机会,反败为胜,结束战局。这一场相比于前面几场的华丽,更加凶险许多。
行家都能看出,两人拼尽全力地想要取胜——当然了,这是一场生死之战,二人约定不死不休。薄野景行红光终于荡出,围观者无不叫出声来——那刀丝绞住了斩业,尾端在江清流颈间一扫,江清流奋力仰头,却终被它舔在喉结处。若不是斩业绞住它令它长度不够,这一击已经足以要了他的命。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刀丝只在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
薄野景行趁他一惊,立刻开始反攻。江清流置身其中,只觉得满眼都是刀丝的红光残影,竟分不清何处真实,何处虚幻。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滚烫,他拼尽所有力量和速度跟着斩业的残光,很快便捕捉到这条兵器的真正轨迹。
周围激起漫天残花碎叶,两人身影之快,直令观者不敢呼吸。生怕一个不慎,便看漏了结局。梅应雪跟宫自在这时候才并肩站在一起,二人均十分紧张。旁边的元亮大师轻声道:“她又要出手了。”
梅应雪还未说话,只觉薄野景行一直飞速移动的刀丝突然在一个点一顿,而江清流却没有停顿——长时间快速地击打防御,他的手习惯了追逐刀丝的速度,而思维却完全跟不上。当招式脱离了思维的控制,他尚未想到下一招,下一招已经施了出去。
而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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