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羽·赤炎之瞳-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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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白帝听了果然甚为关切,回头对随侍的大内总管道:“缜卿,上次赐给九公主的鲛绡战衣,大内府库里还有么?”
白胖如中州弥勒的大内总管黎缜上前一步,满脸堆笑的回禀:“禀皇上,上次白帅回朝,所献的冰夷战利品中有六件鲛绡战衣,均被帝君赏赐给近臣藩王——不过此次海皇祭,白帅又遣人送了二十船的贺礼敬献帝君,其中又有鲛绡战衣六件。”
“墨宸果然能干。”白帝甚为满意,“那二十条船在哪里?挑一件给九公主。”
“禀皇上,都停在入海口的落珠港里。”黎缜叩首,“臣立刻就去办。”
“哎呀,我能一起去么?”琉璃忍不住地雀跃,有些得寸进尺地道,“衣服这种东西,不跟过去试一试的话,说不定拿来的战衣和上次一样又大到可以拖地了!”
“好好,”白帝今日心情颇好,大笑起来,“缜卿,你就带九公主去船上挑一挑,如果再看到什么合心意的,不妨也一并赏了她。”
“谢谢陛下!”琉璃雀跃不已,欢欢喜喜地行了一礼,便跟着大内总管下了望海楼。
“多谢陛下厚赏小女!”眼见琉璃没有在圣驾前捅出篓子,广漠王暗自松了口气。
白帝转身问:“这次的贡品除了鲛绡战衣外,还有什么?”
身边有侍从翻了翻礼单,回答:“主要是一些战甲和武器,共计十八船——也有一船是红珊瑚、夜光贝、海蓝宝,还有天然的金沙金块等等,一共二十船,目下都暂时停息在落珠港的码头上,等清点造册完毕再送入帝都。”
“哦……”白帝听到里头没有俘获的异族美人,语气有些失望。
空桑的其他五位藩王本来在一旁静候,此刻听到话题转到了这边,各自脸上登时有了微妙的变化,相互之间交换了一下眼神。玄王咳了几声,首先开口笑道:“真难为白帅了,二十万大军兴师动众半年,只得了这些杂碎——那些冰夷久居于西海苦寒之地,想来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那么辛苦打仗,几年下来,收获的还不够军饷开支呢。”
“是啊,听说大军在西海上,一个月便要消耗粮食一百万石,着实惊人,几乎是一郡百姓的口粮了,”赤王也捻须微笑,“再这样打下去,云荒虽富,但也耗不起啊。”
一时间,五个藩王里倒有一半应合。
这些年来,因为王位轮流坐,六部之王保持了表面的和睦,然而彼此心里却是谁也看不起谁,难得看到在西海撤军这件事上有那么多人意见一致。玄王心下顿时了然,知道在座的几位只怕也都受了镇国公的嘱托,已经在扳倒白墨宸这件事上结成了攻守同盟。
“是么?”白帝不置可否,只是旋转手里的金杯,淡淡:“白帅说,最多再耗个一年,西海战事便当可结束。”
“白帅未免也太托大了。空桑和冰夷之间打了数百年的仗,就算白帅天纵将才,难道能在一年内完成百年未毕之功?”玄王一时不觉,放言道,“其实依臣看来,即便再这样打下去也没什么好处,等到两年后不还是要撤兵?与其白白的消耗国力——”
说到一半,登时发现不妥,玄王连忙顿住了口,看了一眼帝君——如今白帝的任期只剩下两年,期满后便要由玄族派出人来继承。所以说,即便是如今白帝全力支持白墨宸的西海远征,等到了下一任玄帝继位后,这一切也不过是白费力而已。
然而这般刺耳的话说出来,白帝居然彷佛没有留意,面不改色地继续饮酒。
玄王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周围,却发现镇国公不在席间,不由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慕容隽这个家伙,居然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缺席,真不知道是搞什么去了。
这次海皇祭前夜,慕容这小子还连夜秘访了他的行馆,厚礼卑辞地拜托他趁着海皇祭六王齐聚,在西海撤军这件事上多多向帝君进言,务必离间白墨宸和帝君之间的关系。
玄王自然知道这个年轻的镇国公心机深沉,手段出众,多年来游走于朝野权贵之间,长袖善舞游刃有余,是平衡如今复杂政局的重要人物——不知道白墨宸在哪一点上得罪了他,竟然让慕容隽放出了通天手段,不惜血本的要扳倒他。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没有慕容隽的秘托,如今朝廷上除了白帝,其他五位藩王谁愿意看到白墨宸真的灭了沧流帝国,成就不世伟业呢?
然而,在今日变局发动的时候,牵头的慕容隽却居然缺席了。
眼看气氛开始有些不对,旁边几位老谋深算的藩王纷纷递了个眼色过来,示意他暂时不要继续这个话题。然而,这边藩王们刚暂时停息,那边丽妃却不知好歹地接口:“哎呀,也不知道那一船烂珊瑚里还能选出一串好的珠子不?以臣妾看来,既然那些冰夷都已经龟缩海外了,还这般劳民伤财的出海打仗干嘛?不见只有我们在追着打,海国那边的鲛人却自顾自逍遥,从未卷入战争——人家多聪明,才不做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丽妃口齿伶俐,谈笑利落,一连串的话吐出来如珠落玉盘,平日帝君便听得这般的语声骨头也要酥了一半。然而今日一语未毕,白帝将金杯在案上重重一顿:“后宫莫议国事!”
座上藩王们微微变了脸色,听出了帝君语句里动了肃杀之意。
丽妃从未见过这个好色的皇帝语气如此尖锐,吓得手一抖,酒倒出了大半。幸亏白帝也没有深究,眼睛在玄王脸上一转,只顾继续喝酒看舞。片刻,彷佛想起了什么,转头对下首侍从道:“方才朕看到舞者里有一绛衣美人,却是面生——不知是哪位?”
侍从上前回禀:“陛下,那位名叫天香。最近风头无双,被称为叶城新的花魁。”
“天香?好名字,不知可称国色?”白帝闻言心动,“快传!”
帝君身边的二位宠妃脸色各异,面面相觑,暗地里将牙齿咬了又咬。白帝从年轻时便好色如狂,虽年事已高却不曾稍减,如今后宫是她们二人的天下——然而今日帝君又动了心思,居然要传召一个出身卑下的青楼女子?
然而侍从下去片刻,不见美人上来,却听到了一个颤巍巍的声音由远而近——
“皇上……皇上!大难要临头了!大难要临头了!”
在这样喜庆热闹的气氛里,陡然听到这样悲凉嘶哑的呼声,让所有人都忍不住脸上色变,齐刷刷朝着声音来处看去——只听楼梯上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一个须发苍白的老人从楼下冲上来,一边大喊,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算筹,直接向着白帝奔去。
“站住!”缇骑大统领都铎吃了一惊,连忙厉喝,“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左右的护卫双双扑过去,然而老人刚进入白帝身侧一丈的距离,暗处忽然急射而来一道冷光,噗的一声洞穿了膝盖——拿着算筹的老人惨叫一声,踉跄跌倒在地。那是一支尖利的银刺,刺穿膝盖,将这个闯入者的小腿钉在了望海楼的地板上!
两个护卫愣在了那里,敬畏地不敢上前。
他们默默地望了一眼暗角,知道那一定是帝君身边那位著名的影守“寒蛩”做的。然而,那个枯瘦的老人似乎有着出人意料的意志力,在被重伤后还是直着脖子,颤抖着将手里的算筹举起,大喊——
“皇上!听老臣一言:空桑要大难临头了!大难临头了!”
“天官苍华?”白帝停住了金杯,愕然地看着那个须发苍白的老人,蹙眉,“朕不是下令将你驱逐下了占星台了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皇上明鉴!”天官拼命地伸出手,挥舞着手里的算筹,嘶声大喊:“破军出世,空桑要大难临头了!湛深大人早就说过:‘九百年后,世当有王者兴,更有大难起。苍生涂炭,血流漂杵!’——这一切,要应验在今日了啊……”
白帝面色微微一变,眼里有一抹阴影掠过。
“拖下去!”都铎连忙下令,生怕这个发疯的老人再弄出什么事来。
天官被强行拖了下去,一路上却还在不停地挣扎着狂呼:“皇上!皇上!破军灭世的时候就要到了——日晕,血潮,月蚀……当这些天象都出现之后,明年的五月二十日,幽寰将会落到北斗第七星的位置上!那时候,破军复苏,空桑将亡!”
“皇上!你听我说……听我说!”
嘶哑苍老的语声终于渐渐消失了。满座寂静,六王百官谁都不敢先开口说话——在这样一个节日里陡然遇到这种事,实在是不吉祥的预兆,估计帝君的心情也一落千丈。
“世当有王者兴?更有大难起?”许久,白帝才喃喃道,眼里掠过一丝奇特的神采。彷佛又回过了神,忽然冷冷刺耳地说了一句:“妖言惑众,该杀!”
所有人都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似乎被帝君语气里的杀意给震慑——登基十年了,白帝白烨给人的印象始终是一个喜欢奢华享乐的皇帝,对一切无可无不可,几乎都没有人记得当年这个好色的二皇子是怎么登上帝位的——
那,是他从血泊里赤手捞起的权杖。
“是,是,该杀。”都铎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笑,“破军灭世的说法传了九百年了,哪一次不被证明是个谣言?身为天官,却在这等时候妖言惑众,的确该杀!”
白帝喝了一杯酒,淡淡然对都铎道:“算了,此乃佳节,杀人毕竟不好。割了他舌头就是,免得他日后再蛊惑人心。逐出去,永世不得入宫。”
“是!”侍从一震,连忙奉命。
白帝看了一眼缇骑的大统领,冷冷:“居然让这样一个疯子闯到席前,都铎,你老了。当值的缇骑,给我拖出去打三十鞭,再罚你半年俸禄。”
“是。”都铎额头冷汗涌出,“微臣失职,微臣该死!”
白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命他下去。
都铎满身冷汗地站起,退下不提——白帝最近脾气是越来越阴沉反复了,这次幸亏只是罚了半年俸禄而已,这点钱对他而言是九牛一毛,从外快里捞回来易如反掌。都怪清欢那个死胖子,居然在这个当儿上不讲义气、不肯帮忙护驾,撇下了自己一个人苦撑局面!看下次有生意做的时候,自己还给不给他放内幕消息?!
都铎一边心里恨恨骂着,一边走下楼去。
白帝哼了一声,将金杯放在案上。直到此刻,他才发现那个奉召前来的舞姬天香已经到了楼梯口,看到这样一幕不由苍白了脸色,踌躇着不敢上前。
“怎么畏首畏尾的,一点仪态都没有?”白帝有些不满地看着美人,狭长冷锐的眼睛露出一丝失望来,“什么最红最新的花魁?只美一张皮而已。还是和殷夜来不能比啊……”
丽容二妃也在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奉召前来的美女,此刻听得帝君这番话,不由微微掩口无声地笑了一笑,神色瞬地放松下来。
“皇上,”贴身侍从连忙问,“那要她回去么?”
“聊胜于无。”白帝叹了口气,望向了海天的边际,眼里露出渴盼的表情来:“大潮将至,等一会儿,就能看到殷仙子的歌舞了吧?”
他举起金杯喝了一口酒,忽地皱眉:
“对了,怎么不见镇国公?”
举座一时哑然,沉默片刻,广漠王的家臣上前回道:“片刻前,奴婢去寻九公主时,曾看到镇国公位于街市道旁,驻足观看殷仙子花车,意似颇神往。”
“哦?”白帝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原来自视甚高如镇国公,亦是殷仙子裙下之臣?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啊!哈哈!”
藩王无不迎合着大笑,一时间座中气氛又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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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帝君漫不经心地发问时,慕容隽却已经在百尺的深海之下。
头顶是波涛荡漾的湛蓝色水面,耳边听到的却是机械咔嚓运转的声音,规律而有节奏——没有人想得到,就在空桑人云集在叶城观潮的同一时间里,他们在天地间的最大死敌:远在西海上的沧流冰族人,此刻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海湾里!
那是五艘银白色的船,形状如螺,静静地悬浮在大海里。
传说中,螺舟是《营造法式·靖海卷》里记载的武器之一,它不同于普通的木构船只,整体由薄薄的金属铸造而成,通体银白,靠银砂作为照明、脂水作为燃料,可以在深达一百丈的的海里潜行,三日三夜才需要浮出水面换一次气。
“冰族人的奇技淫巧,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慕容隽叹息,摸着金属的舱壁,“我曾经以为《营造法式》的种种传闻不过是附会,谁能想到一切都是真的……不可思议,一块铁,居然也能在水下行驶?”
“城主过奖了。”坐在舱室对面的是一个长袍人,面目衰老,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这架螺舟是望舒三年前的杰作。他仅凭着残卷,居然复原了螺舟的全套图纸,重新造出了这种机械——当时连巫咸大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是么?”慕容隽微笑,“有如此天才的机械师,实乃冰族之幸,空桑之不幸。”
巫朗摇了摇头,叹息:“冰族的机械力虽然领先于空桑人,但国力尚微,战力不足。若正面交战,却还不是白墨宸的对手——否则,我们也不会坐在这个地方交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