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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夜船吹笛雨潇潇 by 沧月-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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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是。……如此主上,死战又何为?”终于,一句话从颜白口中滑落,他抬起头,看着周围的下属,啪的一声把手中长剑扔到地上,缓缓道,“大家都降了吧。” 
麾下骑兵个个又累又伤,因为承德太子的绝情,也纷纷淡了血战到底的决心。听得主将如此吩咐,都不再出声,一个接一个地将手中武器扔掉,策马缓缓归于对方营中。 
永麟王前锋中有人出列,接收这一小队刚投降的伤兵。 
颜白缓缓策马,一边回首定定看了看城门紧闭的晔城,看着看着,似乎有些痴了。等回过神来,所有铁骑都归了对方军中,纷纷下马解甲。 
他唇角蓦然有了一丝惨烈的笑意。 
 
“殿下,你说…七皇子会不会干脆降了永麟王?”晔城上,观战的人中,邵筠忍不住开口问,看着那一骑白袍慢慢走向数万大军。 
徐甫言不做声,然而眼底里却有喜意。 
承德太子神色不动,淡淡道:“七弟这个人可杀不可折辱——”他看着敌营中那面大旗,眼色也雪亮了起来:“何况…永麟王这畜生!离国内乱初起时,馨宁母后就是死在那厮手里……” 
说到生母的死,一直不动声色的承德太子也不由咬住了牙。 
那一场由四皇叔猝然发动的宫闱变乱……只有雪崖和他一起出逃,后宫皇子们全数诛灭,连着他们的母后也在乱兵中被杀。 
“那他为什么要手下都解甲投降?”邵筠看着战场上那孤零零一骑回望这边城头,居然不自觉的低下头去,不敢和雪崖皇子那般凌厉的眼神对视。 
承德太子也看到了胞弟驻马回望,然而他却没有避开颜白的眼神。 
“他是存了死战之心、而不愿让一百铁骑跟着陪葬啊!”太子蓦的脱口叹息了一声,眉间神色凛然,看到了邵筠不解的眼光,忽地笑,“你我是无法理解雪崖的……他太强了。他从小、就太强了啊……” 
 
“喂!你!——别磨蹭,快下马,把武器盔甲都解下!”那个校尉迎上去,对着他大喝。 
话语陡然间中断了。 
颜白的手猛然扳住了他的肩膀,“嗑啦”一声,干脆利落的扭断了他的脖子,顺手夺过校尉手中的长矛,反手便挑落了一个永麟王的前锋骑兵。 
“永麟王,要我降你?做梦吧!”白袍的年轻将领忽然仰天大笑,直指军中战车上的统率。他一动,周围如林的刀兵便围合上来,数不清的长枪短箭招呼了过来。 
颜白策马边走边战,一连挑落了十多名敌兵,然而在数万大军中这些伤亡转瞬就被补上,他只觉得眼前的兵器刀剑多得无穷无尽,砍杀的也无穷无尽。 
呼啸而来的飞箭、地上的步兵和马上的骑兵…… 
血慢慢从他白袍上弥漫开来,触目惊心。 
然而他咬紧了牙,一路上连番杀人夺马,避过刀箭直往中军冲去——永麟王!即使血溅三尺,他也要把最后的长剑刺入那个仇人的心口! 
日已西斜,如血的斜阳透过漫天浓厚的黄尘,也是一片惨烈。 
大军中冲来冲去,阵势也不断地变动,颜白感觉体力在一分分的下降。汗水和鲜血一起混着流下他的额头,他感觉手中的兵器越来越沉重、眼前的人也越来越多。 
然而,仿佛有战神附身,单枪匹马的白衣将军竟然一路血战下去。 
 
“怎么他能撑那么久?”徐甫言拈须皱眉,看着城下的战况,有些忧心。 
“七弟的武功惊人,百万军中取首级都易如反掌——要杀他,谈何容易?”承德太子看着自己的兄弟,眼睛中有又是钦服又是厌恶的神色,“不过,如若能趁机让他杀了永麟王,倒也好。” 
“此言差矣——永麟王可以以后再对付,但是杀七皇子时机稍纵即逝,万万等不得那个女金吾回来!”徐太傅看着日头,计算着时间,“我怕天一黑,鸣金收兵——便会让雪崖皇子趁机脱身,那么可大事不好!” 
承德太子一凛,眼神也是急切起来:“对!可永麟王大军杀不了他,奈何?” 
徐太傅点点头,忽地冷笑:“或许……我们还可以帮永麟王一把。” 


    血溅战袍。颜白咬着牙,反手连血带肉的拔出一支射入腿上的箭,反手甩出,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然而,血与汗模糊了他的眼睛。 
斜阳里,他觉得身体如同陷入冰窟,慢慢冷了下去。 
“噗”,身子一震,颜白低头、看着一截长矛从肩上冒出来,他忽然笑了笑,右手往后一剑反撩,长剑刺入一个软绵绵的肉体,然后,同样千篇一律的惨叫响起。 
他缓缓回手,折断枪杆,然而却让那截矛头留在身体里。 
差不多该最后一击了吧……颜白抬头,看向已经不远的永麟王战车,眼里火光明灭。 
斜阳如血,龙首原尽头,是重重叠叠的山峦起伏……关内,是离国的大好江山。 
然而,他曾立下的辅佐大哥重新一统破碎江山的誓言,便是要破灭在今日了。 
无尘、无尘……让离国重新一统,那也是你的愿望吧?可惜我再也实践不了那个诺言。 
雪崖皇子蓦的仰天长笑,笑声中,眼神雪亮如闪电,瞬忽从马背上跃起,夺了一柄长矛,合身冲向永麟王座驾,杀气夺人。 
周围那些如雨般射来、打来的箭石,他居然丝毫不躲闪回避! 

“皇上!西北方有兵马来犯!”刚听到探子来报,永麟王回首就看见龙首原西北角上黄尘漫天,不知有多少人马赶到,心中正在震惊,转头就看到了十丈开外那一袭血衣。 
那般雪亮的眼神! 
一代枭雄心中也是一震,连忙对着马夫大喊:“后退!快退!” 
然而,那一袭已被鲜血染红的白衣却冒着如雨的箭石,闪电般掠过来。林立的枪矛,在他的剑下纷纷折断,雪崖皇子手执长矛,直刺战车上高冠王者的咽喉! 
马夫仓皇中拨转马头后退,然而哪里还来得及? 
永麟王的眼睛也因为惊惧而睁大,他的身子极力往后倾、贴着椅背,看着那御风而来的血衣男子。半空中如雨的箭已经接二连三的射到了那个人身上,而他居然毫无感觉一般! 
那种杀气…… 
他看着雪崖皇子、瞳孔收缩。忽然,他的眼睛越过那个白衣人,看到了夕阳下他背后耸立的晔城,忽然眼神一亮,又惊又喜的脱口大呼——“长孙太子妃?承德要杀太子妃!” 
“夺”,脱口而出的喊声中,那支长矛脱手飞来,然而不知为何却稍微偏了偏,失了准头,一下子钉在永麟王九龙袍的广袖上,透入椅背。 
永麟王的脸色吓得铁青,然而却看见了那个满身鲜血的杀神果然顿住了脚步,闪电般的回头看向晔城墙头。 
那里——如血的斜阳下,一个华服的女子被押上了城头,雪亮的长刀架在她颈间。旁边似乎有士卒架起横木,将粗索往女子头上套去。 
原来……原来如此!皇兄是得知了隐情,如今才要一口气除去他们两人么? 
“无尘!”颜白身子蓦的一震,来不及想,返身便是往城下奔去。 
他身形一离去,永麟王战车前那个裂口便被重重兵甲勇士堵上,刀枪不入。 
永麟王摸索着抓住了那支钉住他的长矛,费尽力气拔了出来,脸色铁青的举鞭大喝:“各部将士,给我把这个家伙碎尸万段!斩得人头者,万金万户侯!” 
 
“叫那家伙的名字!让他看这边来!”城上,邵筠冷冷把长刀架在太子妃颈间,喝令,心中却有些凛然——徐太傅这家伙,此计也是毒辣得紧啊……连长孙太子妃都被他拉出来,让苦战的七皇子分心。 
一分心,便是万箭穿心! 
毒药已经让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然而白衣如雪的太子妃咬紧了牙,只是扬头傲然看着天边落日,一言不发。 
“无尘,你怎么不叫呢?七弟就要死了……你现在不叫他,以后可没机会了。”蓦然间,旁边一直不动声色的承德太子微笑了起来,缓缓开口,眼神如针尖般刺人,“颜白……白。是不是?你叫啊!你心底里叫过多少次这个名字?如今我让你叫,你怎么不肯了?!” 
长孙无尘蓦的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眼里有不可思议的神色。 
那般刻毒而兴奋的神色——还是那个温文儒雅,与世无争的承德么? 
“我们都看错了你……把复国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我们、我们真是瞎了眼。”陡然间,女子高傲的头颅终于低下,叹息般的说了一句。她的眼眸看到了城下千军万马中那个浴血的白衣人,忍不住暗自咬牙,忍住满眶的泪水。 
虽然她没有开口,然而底下那个人显然是看见了城上变故,蓦的从重重兵马中返身冲出,一直向着城墙下奔过来。 
“贱人,我可一直都没有看错你们两个!你不肯开口叫他是不是——”承德太子冷笑起来,吩咐手下亲兵,“把这个贱人吊在城头用鞭子抽,让那个小子在底下好好看着!” 
周围士卒听令,将绳索套上太子妃的身上。然而不等勒紧,“嗖”的一声,一支长箭从城下蓦的射到,将长孙无尘身边那个士兵钉死在城垛上! 
雪崖皇子已经快马从敌阵中冲出,到了城下,腾手出来一箭射死了一个亲兵。然而,他只是一分神,后面的追兵已经赶上来,一刀砍在他的后背,鲜血从他嘴角沁出。 
三百步外发箭,居然依旧如此劲而疾! 
左右两名架着太子妃的士兵吓得脸色苍白,不自禁的松手倒退了两步。 
连徐甫言和承德太子都连忙避开,躲到了城垛之后。不敢站在城头。 
“雪崖!——”陡然间,空荡荡的城头上,太子妃无力的靠着女墙,声音忽然响起在风里,“听见我说话了么?白,你、你不要再辛苦自己了……” 
城上城下的人同时抬头。 
然而,蓦然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太子妃抬臂在女墙上一撑,轻盈盈地一跃而下! 
斜阳如血,照在那一袭雪白宫装上,在夕照里染上了淡淡的血色。 
砂风猎猎,长纱扬起,仿佛一羽折翼的雪鹤从天际坠落。 
“无尘!——”目眦欲裂,他扬刀,砍翻了围上来的人马,嘶声大喊,却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白衣人影倏忽飘落,重重跌在护城河边的石垛上,滚落。 
他要冲过去,然而却被缠斗的紧,踏不出半步。 
黄沙纷飞,他看见护城河边敌方几骑人马纷乱的来去,踏过那具跌落的女子尸体。 
“无尘!无尘!——” 
恨欲狂。 
颜白感觉自己的眼角都要裂开,长刀疯狂的砍向每一个挡在面前的人。 
杀!杀!杀! 
他要杀光一切挡在他和无尘之间的人! 
那便是他一直尽心竭力、维护离国皇室正统血脉的结果! 
那便是他不顾一切辅佐同胞皇兄复国统一河山、放弃无尘,默默守望彼此的下场! 
一切只是枉然……一切只是枉然。 
早知如此,他何苦?何必?叛了长兄,自立为王,如今也该有了半壁河山! 
 
城上的人猝及不妨,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本该手足无力的女子、从高城上踊身一跃而下。然后,看着城下那个白袍人疯了一般的砍杀。 
永麟王的军队已经重重叠叠包围了那个孤身的战士,陷入血战。眼看不出片刻,便是要血溅黄沙。 
“我不懂……我不懂他们啊。”蓦然,为了避开长箭而躲到城垛后的承德太子从城头上俯身,看着底下坠落在地的妻子,忽然间不知为何,居然眼底有悲伤彻骨的表情。 
其实,他们也何曾懂他?他们两个人、有谁知道这个生活在阴影下、时刻害怕失去一切的太子心中的恐惧? 
忽然间,承德太子的眼神凝滞了—— 
副将邵筠竟然悄不做声的,将一把解腕尖刀抵住了他的腰间! 
“邵筠,你干吗?——反了么!”承德太子脸色大变,厉声问,却看见邵筠笑了起来,眼色说不出的得意,脱口说了一句:“被人玩于股掌之间还不自知……白痴。” 
“太子,事到如今、还是下令开城出降吧。”蓦的,耳边另外有一个声音森冷冷的响起,带着不动声色的得意,“永麟王说了,如果太子肯投降,他还能留你一条命。” 
承德太子惊骇的回首,看到说话的……竟然是他的恩师! 
太傅徐甫言拈着颔下长须,看着学生震惊的表情,蓦的笑了:“承德,我不是教过你,识时务者为俊杰?——永麟王势大,席卷天下已成定局,我们固守晔城又能得了什么好处?哈哈……趁着手头还有些可卖的价码,不如早谋后路。何况,永麟王对我们出的条件,很高。” 
“你们是四皇叔的内应?——逆贼!”承德太子蓦的省悟过来——原来,人心的险恶,竟一至与此!一直以来,他都在太傅教导下长大,家国变乱后,更是将老师当作了唯一的长辈,他的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枉费我如此倚赖你!徐甫言……你、你是我恩师啊!” 
“可雪崖是你的胞弟!——你不是一听我分析他对你不利,就依我的主意除了他?”徐甫言冷冷微笑,“我也教过你,即使兄弟妻子都不可信任是不是?自毁长城……如今晔城被灭只是迟早的事情了!” 
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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