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你和你的无名指-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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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亦绾不是很喜欢酒吧的那种闹哄哄的灯红酒绿的气氛,但她不得不承认隐藏于城市霓虹里的酒吧却可以让人痛痛快快地忘掉所有烦恼,来个至死方休的不醉不归。
菲菲虽然打扮地很时髦却还是中规中矩的,其实在亦绾的眼里,菲菲是兼具女人妩媚与优雅的双重气质,就算是跟着阮家明一起飞走了的豪门千金宋绮珞也没有菲菲这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因为正宇的母亲不大喜欢不稳重妖妖调调的女孩子,所以每次正宇带菲菲回去的时候,菲菲恨不得把自己打扮地跟个村姑似地,好讨未来婆婆的欢心。
菲菲趴在桌子上摇晃着高脚杯里白兰地兑着的红葡萄酒不胜唏嘘,“以前在家的时候我是连饭都不会煮,但自从见了正宇他妈,我不但手脚勤快地学会了炒菜,夏天农忙的时候我还学会了栽秧,你说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啊!”
亦绾也在迷离的灯光中摇晃着杯子里的红葡萄酒,那红得火辣辣的气味,亦绾忽然想起来以前读高中时英语老师在阶梯教室里放映的宫崎骏的《千与千寻》,在小白龙受伤快死的时候,千寻为了救回心爱的人的性命而继续接受新的不可知的挑战,千寻的勇敢和善良,亦绾至今都还记得锅炉爷爷深情款款说过的那句话,“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是啊,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就算再艰难,再怎么磨人,流再多的血,都不肯轻易地放下曾经深深爱着的那个人,因为爱着,所以才会飞渡千山万雪,抵达那日日夜夜所期盼的缠绵入骨。
其实自从工作以来,亦绾很少有时间与菲菲聚在一起,所以一直都前几天亦绾才知道菲菲的外婆因为突发心肌梗塞而去世。菲菲从瓜渡村参加完外婆的葬礼回来的时候,亦绾虽然看到菲菲的眼泡红肿肿的,但还以为她又是与林正宇拌嘴了,情侣之间的争吵是在所难免的,可是这种生离死别,却像根极细极尖锐的针一样,扎进心里,没有体会过的人终究不会明白那种掏心挖肺般的抓不住的疼。
瓜渡村是菲菲对于年少时光的最后一点念想,外婆去世了以后,菲菲也很少再回去过了。她趴在星光点点的磨砂桌子上,把自己的脸灌得是通红通红,撩起一只指甲上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缓缓地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被时光磨淡了半边金漆的戒指恍似回忆般地说道,“我从来不曾知道外婆和外公之间有那样深的一段感情,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外公被炸得血肉模糊,外婆却把她唯一一件从战火里带出来的信物交给了我,让我握在手心里。这么多年,外婆都是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带大了一大群孩子,她始终不能原谅我妈和我爸之间的离婚,直到临终前我妈把她的外孙子抱到她面前的时候,外婆还是含着泪光原谅了母亲。我不知道当时我是什么心情,只知道我握着的外婆的手渐渐地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我很担心,然而外婆走的时候却是带着一抹微笑,我想她是看到了外公了,看到了那个先她一步却深深爱着她的男人。”
菲菲是真的喝醉了,但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的,这一次她没有哭,只是那枚在灯光下依然镌刻着有关爱的旧时光的戒指,亦绾下意识地触碰到了那枚嵌在锁骨间的用红线串起来的戒指,没有人知道,他曾在她心的那个位置上也硌出了一条深深的印痕。
在菲菲还没完全喝趴下之前,舞池里扭动着身躯的年轻人却开始越来越嚣张了,亦绾觉得整个耳朵都快被那潮水般的轰鸣声给吵聋了。她架着迷迷糊糊的柳菲菲正准备算帐走人的时候,忽然不经意间从舞池里那晃荡的人群里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穿着性感的抹胸短裙的女孩,旁边还有一个剃着爆炸头的男孩子搂着那水蛇似地扭动的腰肢跳劲爆的辣舞。亦绾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但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一圈的时候,忽然就火冒三丈地冲到了舞池里一把拉着妹妹萧亦萱的胳膊气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亦萱,你想干嘛,你想活活把妈气死吗?你看看,你都穿成什么样……”
亦绾气得有点语无伦次,她一直以为的拼死拼活工作养家糊口就为了让妹妹上个好大学的意愿,忽然倾刻间,她看到亦萱眼里那疏离不屑的眼神,她的指甲深深地她只是觉得整颗心都如刀搅一般,虽然近段时间有听母亲说亦萱的成绩一直在下降,也许是工作忙,她也就疏忽了这一点,但她从来没想到亦萱一下子会变成这样,变得开始让她觉得有一丝不可理喻的陌生。
亦萱一把就甩掉了亦绾的手,冷冷的语调让亦绾瞬间觉得心寒,寒到了深深的潭底,“比起你,我的功力还不及你的万分之一。爸是怎么被气死的,你比我更清楚,别以为你在外面干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凭什么你可以不要脸地去勾引那些有钱人,我来酒吧跳个舞就碍你眼了……”
亦绾从没想过亦萱会说出这些混账话,火辣辣的一记耳光打在了妹妹的脸颊上,她的手生疼生疼,鲜红的五个手指印子,却如何也比不上心里那万箭攒心般的疼。在无数盏惶恐迷离的灯光和眼光里,她颤颤巍巍地收回手的时候,亦绾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栗,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血肉里,仿佛可以掐出无数张面目狰狞模糊的脸孔来。从亦萱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最尖最锐利的刺一样戳得她鲜血淋淋,她知道,妹妹在怪她,如果没有阮家明的母亲和奶奶演出的那一场戏,父亲也不会走得那样仓促,可是她要怎么办?
然而萧亦萱所隐瞒的是她因为严重违反校规而早已被学校开除学籍。母亲不知道,亦绾也不知道,她每个月都会定期向妹妹银行卡里打过去生活费,即使自己过得苦一点,她都希望妹妹可以吃饱穿暖,她是心疼着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妹妹的。可是如今,她要如何向母亲交代,向九泉之下的父亲交代?
亦萱捂着被姐姐打得通红的嘴巴,亦绾从没有从妹妹眼里看到过那样深深的恨意,仿佛有一种不可原谅的怨仇。但是不管怎么样,亦绾都不要妹妹继续和这帮人鬼混下去,她顺势要脱下外套包裹住妹妹j□j在外的身体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早她一步优雅绅士地把外套披在了亦萱的身上,他似乎有些怜香惜玉地对着亦绾说道,“小孩子,教育教育就好,何必动粗,快把外套穿上,别冻着了。”
亦绾真是被姚丞昊这莫名其妙钻出来的家伙给搞到头昏脑胀,他真是自作主张到连她的家务事也要管,亦绾没好气地用尖尖的高跟鞋踩了她一脚,忿忿地说道,“要你管。”
姚丞昊忍着疼痛龇牙咧嘴地说道,“你这毒妇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亦绾没有闲工夫和他闲扯,拉着亦萱的手就要往门外走,但看到桌子上趴着的烂醉如泥的柳菲菲大小姐,亦绾今天真该去普陀寺算一卦去,这倒霉悲催的她都快崩溃了。
亦萱死命地要挣开亦绾的手,但亦绾那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拗脾气,死死地箍住亦萱的手腕,亦萱疼地都快掉出眼泪,但亦绾觉得,如果今晚让她溜了,那她真不敢想象萧亦萱会继续捅出什么篓子出来。
姚丛昊开车开得很稳,但即使这样,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菲菲却还是扭成了麻花的模样睡着了。亦查虽然有抗拒,但似乎也真的是累了,亦馆紧紧爆着她的手腕的时候,却感觉手背上有冰凉的东西滑过去。亦嬉心里一惊,蓦地扭过头的时候,才看到是亦查掉下来的眼泪。
第58章 遇见她他甘愿变得很低很低
姚丞昊是先送了喝得烂醉如泥的菲菲回家;虽然听菲菲说过她家住在哪个小区,却不知道到底是那一栋。亦绾正犯愁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身影蛮熟悉的男孩子在小区门口晃悠晃悠着;时不时地伸着脑袋不知往哪个方向看。亦绾摇下车窗玻璃凑近了看;忽然一拍脑袋;这不就是那个在生日宴会上被菲菲唤作“哪门子弟弟”的徐晟屿吗;虽然只是见过一面,但亦绾却记得这个长相清秀谈吐文雅的男孩子。
亦绾朝徐晟屿挥了挥手,不知道该叫他什么,索性就喊了一声“喂”,进入冬季的夜晚是非常寒冷的;徐晟屿一张俊脸冻得是红一块白一块的;围了一条蓝白色的毛线围巾,双手插在黑色长风衣的口袋里,颇有点那个韩剧里长腿欧巴的感觉。
虽然亦绾对徐晟屿倒有几分印象,但徐晟屿这小子几乎就是个脸盲。见亦绾朝他挥手,他却还是一脸茫然地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只手往自己的方向指了指,比划着说,“你是在叫我?”
若这小子是姚丞昊,亦绾早就一脚踹过去了,废话,这天寒地冻黑灯瞎火的,路上又没有路人,不叫你还能叫谁。
姚丞昊却在一旁点燃一支烟偷偷地乐呵着,亦绾索性直接推开车门,冷,真冷,风凉飕飕地刮进脖子里,她敲敲车窗玻璃,朝那傻小子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姐喝醉了,找不到你家是那一栋,刚好在这里碰见你了。”
徐晟屿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菲菲是醉得不省人事,耷拉着两条软塌塌的胳膊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她弟弟的身上。徐晟屿一个人把菲菲背回去的时候,亦绾还有些不放心,谁知徐晟屿那小子这会子脑袋倒灵光的很,他背着菲菲虽然有些微喘,声音却是温柔的,“我老姐喝醉又不是这一回了,每次都是我背她回去,外面冷,你快回车里去吧!”
哟,还真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会替别人着想的,亦绾本还想着送菲菲到她们家楼下才放心,不过车里坐着的那个却是更让她不放心的。
送走了菲菲大小姐,姚丞昊将车重新驶回了高架桥,夜色迷离,霓虹闪烁,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如琉璃巨塔一般从他们的肩头匆匆滑过,迎面撞击过来又倾倒而去,最后在城市的主干道上拐了好几道弯,姚丞昊才把车稳稳地开到了亦绾的单身宿舍楼下。
亦绾攥着亦萱的手会自己宿舍的时候,亦萱难得地一次没有抗拒,似乎与在酒吧里那个口无遮拦的小丫头相比,这个才是卸下了所有防备的真实的妹妹。亦绾也没打算喊姚丞昊上去坐坐,本来自己卧室里都乱得不成样,况且隔壁还住着公司里的同事,若是被她们看见亦绾带了一个男人上去,而且还是姚丞昊,那她明天上班耳朵子肯定又不得清净了。
不过姚丞昊这家伙虽然有一点赖皮兼不正经,但有时候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开了车门只是将亦绾的姐妹俩送到了楼下。亦绾只顾着担心亦萱,匆匆忙忙,倒把姚丞昊这茬给忘了,他是开车过来,到底该嘱咐他几句开车要小心点,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就连一个晚安也没来得及说。
亦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跨到亦绾宿舍的门口忽然心里就一阵阵地犯呕,亦绾以为亦萱是冻着了,忙倒了一杯开水放在桌子上暖暖胃。亦萱趴在洗手间的洗漱台上几乎都快把胆汁给吐出来了,过了好长时间,亦绾才发现妹妹的眼泡却早已经哭肿了,她从来都是这样,就算哭也是不出一声的,就是因为这样,亦绾才会更加心疼。
最后,亦萱才像个孩子似地趴在亦绾的床铺上,一声不吭。亦绾忙着倒水忙着给妹妹泡暖胃茶,等亦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的时候,亦绾想起那件披在亦萱身上的深灰色外套还没有还给人家,她匆匆忙忙地要下楼梯的时候,才发现时钟早已经敲过了十一点了。
城市的夜空燃起了绚烂璀璨的烟花,原来今晚是平安夜,西方人圣诞节的前一夜。他的车就停在了门岗亭边上,而他却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开司米衬衫靠在悬铃木下,翩翩然的姿态像宣纸画里走出来的浊世佳公子,亦绾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不要温度要风度。
如蓝丝绒般的天空忽然飘起了飞絮筛盐一般的鹅毛细雪,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雪花映亮了姚丞昊那冷峻疏朗的轮廓,朵朵璀璨的烟花就开在了他们的肩上,这一幕让亦绾看多了却只想要流眼泪。
亦绾没有想到他会一直等在楼下,寒风冷飕飕地刺着双侧脸颊,每一年,她的手和脸都会生冻疮,就像时钟那样活得有节奏。
“这么冷,怎么不躲在车里,干巴巴地等在这里,还不冻死,”亦绾将搭在手腕上的外套还给他,顺带说了一声“谢谢”,嘴边冒出来的一圈一圈白雾仿佛都可以很快地结成冰凌子,垂在屋檐下,尖尖的,白光里映透着粉蓝的天。
姚丞昊疏疏地抬起一根修长的手指,笑着指着亦绾的窗口说,“只有站在这棵树下的位置,才能看得清你窗户里的那盏灯亮了没有,什么时候才会熄掉。”
雪花簌簌地从彼此的肩头跌落,亦绾听到有笃笃的脚步声里细雪渐渐消融的声音,曾经的他,是否也曾站在这棵古老的悬铃木下掐灭了无数支灼烫了食指的香烟?命运像一场来不及准备就开始上演的舞台剧,她曾经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