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心动,一生绵延-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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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心吊胆了两天,刚才又这么折腾了一回,精神一放松下来,我靠着后座就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睡着的时候,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似乎是因为,梦里有人牢牢握住我的手。
温暖而干燥。
醒过来的时候,车子正好开到斯威亚简陋的机场。
老王他们还在后头,我看到莫家明站在机场门口,快步向我们走来。
我们全组的救命恩人啊!
我这样起着,正要上前和他道谢,沈钦隽却抢在我前边,半挡住了我们视线,一边说:“你还没走吗?”
“我走什么啊?你不是临时要找拆弹专家吗?”他狠狠一拳捶在沈钦隽身上,“你小子够狠,英雄救美还不够,非得玩同生同死啊!你知不知道我听得差点儿晕过去,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和你家老爷子交代——”
他的语速又急又快,沈钦隽只来得及打断到这里,匆匆把他推到一边,不知说了什么,莫家明回来的时候,对我笑笑说:“妹子,你没事不就好了。”
“真的很感谢你。”我向他伸出手,“还救了我的同事。”
他同我握了握手,只说:“太客气了。回国后到我店里来捧场就行了。”
其实我还记得上次在他店里看到的那些珠宝,还有……吓死人的价格。虽然买不起,可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下次应’该让老麦带我去,无论如何也要去买一件。
“好啊好啊。”我答,“肯定要捧场的……”
“别听她的。”沈钦隽忍着笑,打断我诚恳又心虚的话,“她的钱都捐了,哪来的钱去你那里买东西。”
我的脸一下子垮下来,莫家明却暖昧地冲沈钦隽笑了笑,“我可不管,这份人情——”
“我还,我还。”他轻笑,“行了,你快走吧。”
莫家明离开之后,我在机场里东张西望,沈钦隽递了瓶水给我,“在找什么?”
“我想给麦臻东打个电话。”
他怔了怔,“找他干吗?”
“不是他托你来找我的吗?我报个平安啊。”
他“哦”了一声。
我踌躇了一下,“你有电话吗?”
良久,他才很不情愿地拿出了一部手机。
我拨下麦臻东电话的时候,他皱着眉头盯着我,虽然没说话,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不悦。我索性避开了他,独自站得远远的,等着电话接通。
“是我,师父”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又有点儿想哭。
“白晞你没事吧?”电话那头老麦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在机场了,没事。”我故作轻松地说。
“你知不知道传来消息说你们组被劫走的是女摄影师,我他妈心脏都要停跳了!”老麦顿了顿,“沈钦隽在你身边吗?”
我低低“嗯”了一声。
“我他妈被困在戴高乐机场两天了!不能赶过去,这里正在大罢工呢!”老麦有些懊恼,“不过还好,他找到你了。”
“谢谢你。”我十分诚恳地说。
“谢我?”麦臻东自嘲地笑了笑,“我都赶不过去。”
“不是你拜托沈钦隽和莫家明来救我的吗?”
麦臻东怔了怔,“是沈钦隽说的?”
“啊?”
麦臻东苦笑了一下,“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和好了吗?”
我握着电话,有些茫然。
“白晞,前两天国内传过来的消息有误,说是你被劫持了。沈钦隽找到我,二话没说就和我打了一架,然后拖着莫家明去找你了。”他顿了顿,问得有些犹豫,“你还喜欢他吗?”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沈钦隽,他侧对着我,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飞快地说,“我先挂了,等回国再和你联系。”
慢慢走回沈钦隽身边,把电话递给他,他抬头看我一眼,表情略略有些不自然。
他眉骨的地方隐隐有擦伤的痕迹,下巴上满是胡楂儿,但是也有残存的淤青……或许是我盯的时间长了一些,他闷声问:“看什么?”
“没什么。”我转开目光。
“他和你说了什么?”
“唔,师父被堵在截高乐机场过不来。”我轻描淡写地说,“我说我没事了,让他赶紧回国。”
“哦。”
“可是你不是说是和莫家明一起去南非的吗?”我转了话锋,“现在不去了吗?”
“他一个人去就行了。”
其实我听得出他色厉内荏的语气,也知道他没说实话,可我没有揭穿他,默默在他身边坐下,等老王池们过来一起登机。
人到齐之后,也没有多等,晚间的航班准点起飞。
在这里的半个月,我见过臭飞熏天的难民营,见过孩子们扯着我的裤脚向我乞讨的眼神……我看着慢慢沉降下的夜色,现在安全地坐在冷气徐徐的大客机里,回想起下午的生死一线,恍如隔世。
或许是因为死里逃生了一回,每个人都异常疲倦,坐上飞机之后就开始闷头大睡。
沈钦隽就在我的旁边,身上盖着毛毯,头歪向另一边,也沉沉睡过去了。
我侧过头,毫无顾忌地仔细打量他。
第一次见到他,就是被这个男人英俊到了极致的外貌给迷惑了,才会一步错,步步错,直到现在。可我到底后不后悔认识他呢?
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在座椅上动了动,身子往我这边侧了侧,像是梦魇醒了一样,猛地睁开眼睛,连带着那极长且微卷的睫毛都孩子气地颤了颤。
开始的目光还有些涣散和惊慌,旋即看到了我,下意识地伸手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腕,又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说了句:“还在就好。”
如果说劫后余生的大哭只是因为情绪难以控制,那么此刻,突如其来地,我被一种近乎窒息的感情狠狠地击中了。
他重新闭着眼睛睡去,而我仓促地转过头,眼泪落下来,慌忙用手去擦。
只是越擦越多,手背手心滑腻腻的都是水泽,忽然有一股柔和的力道将我的脸掰过去,他的表情同样有些慌乱,“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难过,或许是因为在踩到地雷前,我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他又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面前,同生共死地陪在我身边,让我不得不胡思乱想。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
大巴在高速上出事,我裹着毛毯一个人坐在雨中,他也是这样义无反顾地赶来。
但当我以为我得到很多的时候,最后的结局不过证明了我是一厢情愿的傻子。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用力拍开他的手,“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图什么?”
他大约本来是想要给我擦眼泪,手停在半空中,轻声说:“对不起。”
“你是想一次次让我爱上你,再一次次地离开我吗?”我轻声鸣咽着说,“沈钦隽,你不用这样的。既然恨我,就让我留在那里自生自灭——”
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全,他忽然解开了安全带,狠狠地吻过来。
我被扣在原地,他下巴上的胡楂儿刺得的我的下巴生疼,而薄薄的两片唇贴着我的,干燥而灼热。
飞机恰好被气流一颠,他猛地撞过来,我们闷闷地磕在一起,我只觉得口腔里有血腥般的甜味,混杂在肺部仅剩的气息里,残酷而狼狈。
空姐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目光说:“两位……飞机遇到气流,先扣上安全带好吗?”
他终于放开我,嘴角的地方是被我的牙齿磕到了,鲜血淋漓。
“其实在我踩到地雷,你非要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想通了。我真的不希望你陪着我死,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如果你骗了我,能让你放下叔叔阿姨的心结,那也很好。”我认真地看着他,轻声说,“沈钦隽,我不恨你了,我们都放下吧。”
“放下?”他轻轻蹙着眉,重复了一遍,“白晞,你要我怎么放下呢?你从认识我到现在,不过一年时间,可我认识你,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前边的十九年,我只能默默地看着你,想要帮你、靠近你,又怕你犯病,直到一年前,我才有机会用别的名义靠近你。”
“后来我知道,爸爸妈妈是因为苏叔叔才死的……”他唇角的笑意稀薄而苦涩,“白晞,我真的不如你。是因为我的原因,你们一家才出了车祸,可你还是愿意帮我;可我一时之间,真的转变不过来。”
“所以才任由那些人伤害你,任由你一个人离开……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他那双明净狭长的眼晴,就这样看着我,似乎还有说不完的话,却又生生顿住了,波涛汹涌被阻断在石璧之后,最终归于无声。
“可我不知道还敢不敢相信你。”我努力地在嘴角扯出一丝笑。
终归还是徒劳。
经历生死之后,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去跨越,我们之间阻隔着的那条信任的鸿沟。
他安静地看着我,无声而黯然。
等我察觉到沈钦隽有些不对劲的时候,行程已经过半,我睡得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他靠近我的那条胳膊似乎在打战。我看了他一眼,他的脸是通红的,像足喝醉了酒,晕得有些不正常。
“你没事吧?”我探手过去,触到他额头的时候,发现烫得可怕。
可沈钦隽偏了偏头,仿佛不喜欢我碰他,沙哑着声音说:“我没事。”
“你在发烧?”我心里咯瞪一下,“冷吗?”
他只恹恹地闭上眼睛,依旧吐出两个字:“没事。”
嘴上说没事,可是体征骗不了人,他分明是在发抖,偏偏我靠过去的时候,他还逞强一样把头转开了。
我叫醒了老王,他有经验,一看就说:“你男朋友是不是得疟疾了?”
经过了地雷那一出,他们所有人都把沈钦隽看成了我男朋友,这种时候我也懒得再解释,只能问:“那现在怎么办?”
“叫空姐来看看,不知道飞机上有没有常备的药物。”老王沉吟了一会儿,“回国去,小沈这样的情况恐怕还得隔离。”
在飞机上大家束手无策,我只能看着手表,分分秒秒地等待,希望熬过最后的时间。沈钦隽体温蹿高的速度很快,烧得嘴唇全都干裂开,汗水出了一层又一层。他闭着眼睛,不安地半躺在椅子上,我给他冷敷,一只手不小心蹭过他的手背,他却条件反射一样抓住了,再也不肯松开,眉宇间一松,终于安心地睡过去了。我悄悄挣了挣,最后到底不忍心,也就由着他去了。
煎熬般的一个多小时终于过去。
飞机降落,舱门打开,冲上来一组医疗队,手脚麻利地将沈钦隽抬到担架上,又问:“这里要签字,家属呢?”
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只是朋友。”我迟疑着说,“但是可以帮忙联系家属。”
“那你跟我们走吧。”护士干脆地说,“剩下的人要测体温,填完联系表才能下机。”
老王嘴巴里含着体温计,冲我挥手,“你去吧!好好陪着小沈,随时电话联系。”
车子拉着蓝色的鸣笛行驶在这座熟悉且久违的城市里。
沈钦隽躺在那里,那般清瘦,五官的轮廓俊美而深刻,触手可及,却不见了往日里那些或生动或隐忍的表情,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他的鼻息,没想到他一下子醒了,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腕,却闭着眼睛,轻声说:“我还活着。”
“活着就好。”
他虚弱地睁开眼睛,“先不要告诉爷爷。”
“嗯。”
“你会……陪着我吗?”他踌躇了片刻。
“我得陪着你隔离。”
“那就好。”他孩子气地笑了,长长的睫毛一开一合,最后放心地闭上了。
到了医院,沈钦隽立刻被送进了隔离病房。一系列的检查下来,已经是凌晨,也确认了是疟疾。我自己的检查完成之后,去病房看他。
医生又简单地把病情告诉了我,恶性疟、急性肾功能衰竭、急性心肌炎之类的名词还是听得我心惊胆战。病房里的他恰好处在寒期,身体还在发抖,脸色铁青,我几乎能听见他牙关上下磕动的声音,只能又问护士要了一套被子,再给他盖上。沈钦隽却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将被子的一角踹开了,我赶紧伸手去摸他额头,烫得吓人,迷迷糊糊地还在喊“热”,于是又物理降温。
冷冷热热的,一个晚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回,到凌晨的时候,总算安稳了一些。我也缩回了小沙发上,随便裹了条毛毯就睡下了。
老爷子到底还是知道了消息赶来了。
这一觉也睡得不大安稳,一早就有护士来查房。那时我还在睡,肩膀上暖暖的,像是有人在给我盖被子,我立刻惊醒了。
一抬头对上老爷子花白的头发和关切的眼睛,我连忙坐起来,“爷爷……”
“小丫头,出去吃苦了吧?”老爷子摸摸我的头。
我的眼眶有些发酸,用力摇了摇头,“沈钦隽才吃苦了。”
沈钦隽半靠就床上,声音微哑,“爷爷。”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的时候,老爷子的表情不没那么客气了,甚至有些生硬地说:“一会儿我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