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上一代人的战斗-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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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在楼里被传成了一个笑话。这楼里的人说,他把自己写成了窦娥,你知道吗,那天夜里的真实情况是这样的,黑灯瞎火的,老蒋看见被窝里老胡探出一张神色紧张的脸。老蒋说,啊,是胡局长啊,我刚下火车,我先去买包烟。他就这样又出了门……
这楼里的人说,老蒋老婆和副局长胡士忠暧昧了多少年了,他老婆原先搞夫人外交的本意是帮夫的,一粘二粘的,还真的对胡发了电。老蒋早不写举报信晚不写举报信,偏偏这个时候写,是因为人家胡士忠快退了。
这楼里的人说, 副局长胡士忠快退了,胡分管的秘书处和群访处现在已进入了“后胡时代”,很微妙的,过去粘得近的人如今开始撤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因为谁都知道前任心腹是没人会用的,就连胡士忠的“跟屁虫”蒋关耀都出来喊冤了,义愤着脸,把自己撇成了受害者。人是很可怜的,相信老蒋在写那封举报信的时候,义愤是真的义愤,老婆被人睡了,哪有真不往心里去的,只是早先巴结的欲望压过了义愤,而如今义愤才回过神来。
这楼里有人说,就这两个月让副局长胡士忠重新认识了人性。这楼里的另一些人说,他也真是他妈的弱智,都快混到退休了,才认识了人性,他早干嘛去了。这楼里更多的人说,他是在过足了当头儿的爽歪歪瘾之后才认识了人性,也算他划算了。
蒋关耀写了举报信,大楼里飘起了关于胡士忠的粉色段子。胡士忠的老婆泪流满面地打上了蒋关耀的家门,这个女人思维逆向,她狂踢老蒋家的门,她说,出来,你们给我出来,出来!张美丽,我对你那么好,你却来伤我,你是人还是畜生!张美丽,你以为你是万人迷啊,省省吧,我老公玩你,比如玩一只骚精!你老公利用你就像利用一只鸡!
门里,蒋关耀和老婆正在闹离婚。
蒋关耀离婚的两个月后,他就和一个为了留在省城的女中专生结婚了。
我们知道他火速再婚的事是因为他像小青年结婚一样到每个办公室来发喜糖了。这楼里,不管他认识不认识熟悉不熟悉的人,那天都收到了他的喜糖。他的喜糖包装袋里还装着一张纸条:蒋关耀先生和甜恬小姐喜结良缘。
一些人猜测老蒋这么兴师动众地发喜糖,就是为了赶在副局长胡士忠退休前给他发一份。一些人感叹现在中年男人还是很俏的,找了个小自己15岁的小妞,稀松得很。
而老蒋的前妻张美丽就没有这么俏,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据说,她谢绝了一些人的说媒,她说,男人我算经历过了,什么玩意。
13
我吃着老蒋的喜糖,拎着热水瓶下楼打水。看到钟处夫人金淑英从大门那边进来。
我向她打了个招呼,问她最近那家店生意怎么样,她脸上漾着喜色,说,有红火的迹象。
她就上了楼,我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心想,不知她有没看到如今钟处有红火的迹象?
而我们则看到了。因为钟处如今在场面上说话越来越冲了,神色越来越牛,底气越来越足。
据说,在中层会议上,钟处现在是以说真话、讲实效的面目出现的,他言语锐利锋芒毕露,虞大头频频夸他,拉他牵头对局里的下一个五年发展计划进行设计,让他点评其他部门所做的方案。
随着他策划的那些文案在局里的研讨、交流和推广,他一跃成为红人,跻身主流。
我在楼梯上看见他,发现他脸上带着以往不多见的明媚和冲劲。
丁宁却说那是杀气。
我旁听了两场改革方案研讨会。我发现钟处这阵子在会上的声势确实很猛。他手指轻微敲着桌面,把批判的锋芒瞄准了秘书处、社研处、群访处提供的方案,他眼光确实锐利,几句话就能点中穴位,说得张战、陈方明等几位处长们只有分辩的余地。
谁都能感受到他的崛起,与此相应,陈处、安处、张处、贾处们的地势就相对下降,这是一个互动过程。
我相信这楼里的一班中层干部现在多半看着钟处不爽。除了他咄咄逼人的性格和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巴,更多的冲突因子来自竞争的妒意。
14
钟处在崛起。
除了陈方明等一班处长们,别的人群也感受到钟处崛起过程中所席卷的压力——除了“副局长”之位和各个部门的奖金额度比例之外,一些稍低级别的晋升也受到了牵带。
比如,科长祝响亮的抱怨就在升级。谁都知道祝响亮对陈方明最大的失望,还不在于陈方明不为部门争利益,而在于看眼下这架式,陈方明很可能上不了那个副局,这就意味着陈腾不出自己处级的位置,由此连带,祝响亮的上升之路也将被堵死,祝关于处级的盼头又将延期。
所以,即使陈方明自己无所谓上不上,但从他下属的角度看,他也不可以无所谓!他上不去,下属的失望就铺天盖地,如果他想无所谓,那么他就得忍受下属祝响亮们对他的蔑视和轻漫。
很明显,现在谁都看得出来,祝响亮不想把陈方明放在眼里了,他近来有什么事都绕过处长陈方明,直接向蔡副局长请示。据说,祝在对别人解释自己的“越级行为”时声音里充满了无辜,他说,有的人不肯拿主意,我们总得找拿主意的人,要不我们下面干活的人怎么找得到北啊?我们是干活的呀……
于是祝响亮就举着蔡副局长的令箭在我们面前摇晃,他说蔡局夸我们这个选题好蔡局说我们最近要有把关意识蔡局建议从这个角度切入……
于是我们所做的不少选题,陈方明都不太清楚。有时吃中饭的时候,部门里的人和陈方明聊天,偶尔会扯到我们正在忙哪些课题。陈方明说,噢,你们在做这个题目啊?我不知道啊。
于是有些人包括我就旁敲侧击,这事祝科长向蔡局长汇报过的,蔡局长让做的。陈听得出这话里还有话,他就笑着说,老蔡多给部门里一些指点,老祝多向各位领导广征一些意见,这是好事啊,就是看着你们一个调研接着一个调研,是很辛苦的,到时蔡局长该在奖金上对你们有所体现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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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响亮不想把陈处放在眼里了。我理解他的心境。在这关键时期,他只有越过陈方明这温吞的一级,才能谋求发展。
祝响亮不想把陈处放在眼里了,还因为祝响亮在这个系统里混了那么多年,也算是个有资源的人。
据说他和厅里分管人事的副厅长夏中烈关系很好。祝响亮老婆胡玉凤是我们单位工会的副主席,性格火辣热闹,风姿犹存,她和副厅长夏中烈是陕西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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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以为副厅长夏中烈迟早会帮祝响亮一把的时候,没想到,夏副厅长本人却突然出事了。
当副厅长夏中烈被双规的消息传到我们局里,我们都吃了一惊。更吃惊的是,听说在夏的办公室还搜出了祝响亮老婆胡玉凤写的几封情书。夏交待了他的经济问题之余,还交待了他和包括祝响亮老婆胡玉凤在内的三四个女人的艳情。
这楼里的人闻讯都笑话夏怎么弄得像个中学生大学生似的,还好收藏情书这一口。他们说,那么老的狐狸,怎么不知道办公室里没有恋爱只有做爱,还以为自己在谈恋爱了,有趣死了。
他们笑完夏中烈,就来关注祝响亮的脸色。大家议论,今年对祝响亮来说,肯定是晦气的一年。
祝响亮连着几天铁青着脸。科里的人都知趣地迟来早退,免得长时间和他面对,怕他不自在。
有一天,我发现祝响亮的办公间里堆着被子、枕头、毛毯。有一天早晨,我在洗手间看见祝响亮在刷牙。许多人也看见了,他们说,祝科长和他老婆胡玉凤分居了,祝科长现在每晚都住在办公室里。分居啦。
单位里黄珍芝等中老年娘们对此撇嘴,她们在背后嚼祝响亮两口子的舌头,她们说,他原先哪会不知道的,哪会啊,怎么可能,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他反倒要装自己原先不知道了。
而胡玉凤则仿佛比祝响亮平静,她照样风姿绰约地在这楼里进出。大家注意到,她唯一的变化是去食堂的路上喜欢贴着墙根低着头走路了。
大家有意无意去看这些细节,留意这两口子的事态进展。看热闹的时候,人的心肠都是很硬的。他人的难堪往往让自己心生围观的意趣。
17
在围观的视线里,祝响亮憋不住了,他在一天上午冲进工会办公室,给分居中的老婆胡玉凤一个耳光。
很多人看见了这个巴掌。我相信,祝响亮这一刻可能听到许多人在说“他打了他打了”,他的心里就轻松了不少。
祝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把桌上的一本本书摔向他的脸上,她说,你打我你打我打吧打吧你这死鬼没良心胚你是不是男人你得了我多少好处你要不是我帮着姓祝的你不就是一个软蛋你就是一个软蛋你这没良心的死鬼没我帮你不就是一个文印室的打字员我没找你撒气你装什么操蛋……
祝响亮用手去扯她的头发,说你骚逼你丢尽了脸老子几时要吃你的软饭了要你用逼去公关了你倒说得出来你自己逼痒你倒说不出来。
许多人去拉架,她拼命往窗口靠,说老娘不想活了。她的嘴里愤怒飞溅,她说我丢脸还是你丢脸我骚还是你不行你说你自己行还是不行你说你还是不是男人你真的不行你满脑子官瘾那玩意当然不行了你满肚子办公室的破事那玩意当然萎了当然没性趣了当然肾虚了你倒说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说你行不行你说我不要脸那你几时要脸了你一年半月做了几次男人你说那姓夏的是老乡你让我走近点你倒好搞笑装什么纯装什么处啊……
我们闻讯赶到工会办公室,我们把精疲力竭、口带白沫的这两口子劝开。我们把祝响亮像一个伤兵一样架了下来,送回他的办公室。
接着,我们看见处长陈方明进了他的办公室。如果我是陈方明,我会觉得又可怜又烦。
18
这楼里好久没见这样戏剧化的场面了。
我听见许多人在切切私语:夫妻俩绝对不能在一个单位上班,什么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人窝囊就窝囊进了两个,一人得意就得意了一双,老公的地位就是老婆的心情,老公地位比别的男人低老婆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也难怪胡玉凤要猴急了,她轧姘头这是帮夫还是帮她自己,她嫌老公不行是老公真不行还是官小的她就觉得那玩意不行,还是官小的一天天郁闷下来那玩意确实萎了。
19
当头儿祝响亮遇到麻烦的时候,我和办公室里的许多人一样,不知该向他呈现哪种表情。
妻妾成群男男版(1)
1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祝响亮总是在打喷嚏。程珊珊有一天来上班的时候,带了一床羽绒被,她说,家里羽绒被有好多,给祝科长用吧,他住办公室,冷的。
祝响亮没要,他吱唔着,有些不自在。他说,过两天回家去住。
程珊珊从他办公室出来后,就悄悄散布:要复合了复合了,都这把年纪了,怎么收场都是不舒服的,反正都是不舒服,那还不如复合。
2
祝响亮的被褥从办公室的角落里消失了。他搬回家去住了。他和老婆又回到了以前的轨道。他的两鬓突然生出了不少白发。
现在,他满脸心事地在这楼里进出。让人怜悯。是啊是啊,是该搬回家去住了,要不又想怎么样呢,僵在办公室里又能说明什么立场,执拗于穷途还是穷途,男人有时比女人还要脆弱啊。
至于祝响亮的受伤是因为胡玉凤还是因为老夏还是因为这楼里的围观者……这些,即使在飞短流长中都没有人为你明辨的意思,那就让它糊涂了吧,好在飞短流长的兴奋点永远在移动中,这楼里的人真正需要的是给别人一个位置较低的定性(以此让别人在自己面前永远没有优越感),而没人会真有永远盯着你七情六欲的好奇,祝响亮只是这一年度的一个花絮,会过去的。
比如在眼下的节骨眼上,更多人的视线和好奇又被牵引到了咸鱼翻身、火线上位的钟处身上。因为他携手虞大头之后的强势,日益关系到各个部门利益的重新分配。
3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猜测,钟处可能挤掉陈方明,捞到那个他盼了多少年的“副局”位置。
但也有人不这样认为。
卓立的语气里就透着对钟处的不以为然。他说,这年头,一个人捧住一个领导的大腿又算得了什么?除非那是省委领导的大腿。别的大腿虽有用,但也未必太管用,你想,现在的头儿门槛有多精,如果你群众基础差,得票太少,他是吃不消挺你的,现在的领导是很精的,谁会豁出去挑担子?所以说,如果一个人竞聘得票太低,粘了领导也白粘。
对此,程珊珊表示异议,她的鼻子里喷出了不屑,她说,卓立啊你真纯,群众投票之后,党委会还要再投票,后者占70%比重,你不捧70%的大腿,你还是回去捧小学数学课本好?
程珊珊的嗓门开始渐高,她说,再说,他(钟处)的票为什么一定就少?我看未必!这两年单位效益不好,人是越想越明白了,自己是否投一个人的票,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