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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当身体还剩下四分之一时-第6章

小说: 当身体还剩下四分之一时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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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我,她才松手。父亲摸黑背我来到上村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看到我与父亲愣了片刻,随即一个抽旱烟袋的老汉将我接过去抱在怀里。他一边仔细看着我一边问父亲:“咯个伢子是你东北回来的那个仔?”父亲应了一声,坐在长条凳上。他们客套一番后父亲说:“老辈子啊,对不住了,听人讲你的伢子受伤哩,我来看看。” 
老汉憨憨地笑了,说不碍事。父亲要看看受伤的孩子,老汉说孩子睡下了。父亲执意要去看看,孩子的母亲只好端着油灯领着父亲去了里屋。不一会,父亲一脸严肃地出来了。他向老汉道歉了几句,然后从老汉怀里将我抱过去带我来到里屋。我一眼认出躺在床上那个孩子叫班羽,是上村孩子的头儿。此时他脚上缠着纱布,脚面上又红又肿,涂满了紫药水。班羽见到我脸上充满了敌意。老汉过来了。他要班羽坐起来腾个地方给我坐。班羽气呼呼转过脸去没动弹。老汉厉色呵斥了一句,班羽才极不情愿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父亲将我放到床上,要我好好想想。他说什么时候我想通了,班羽不生气了再来接我。说完,父亲拉着老汉出去了。我顿时“哇”地哭了起来。老汉要进屋抱我出去。父亲说不要管他,这伢子让他妈惯坏了。两位大人在外屋拉起家常。老汉酿了一坛米酒,要同父亲喝两碗,吩咐婆娘炒两个鸡蛋做下酒菜。我哭了一会儿,突然听到班羽要人滚出去。我回头一看,原来他的弟妹们正在看我笑话。我干脆哭个痛快。班羽见我哭个没完,不屑地瞅了我一眼,轻蔑地说:“还以为你多了不起呢,草包一个!”我反唇相讥,说他才是草包,说话不算话,投降了还打。他“哼”了一声,说那叫计策。我反驳说是耍赖皮。他不无得意地说,这叫缓兵之计,问我懂不懂。我摇摇头,问他什么叫缓兵之计。他说了半天,我还是不明白。他见我稀里糊涂,不耐烦地训斥道:“都讲你聪明,学习好,连缓兵之计莫晓得!咯次输得冤!”他冲我一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当时读一年级,班羽读四年级。知识与阅历自然不在一个层次。班羽见我什么都不懂便跳到地上,像金鸡独立那样一蹦一跳地将书包取过来,从里面翻出几本小人书,说是《三国演义》。我一见小人书,不免得意地说:“这有啥呀!破玩意儿,我家里有一大摞子,都是从城里带回来的。”班羽愣了一下,说我吹牛。我说不信他可以到我家去看。班羽翻着小人书,问我的小人书与他的一样么。我看了看,只见小人书上都是一些骑着马,拿着枪的人。我说不一样。他“哦”了一声。我觉得他的小人书很好玩,想借回去看看。班羽头摇得像货郎鼓。我只好低三下四地叫他大哥,央求他。 
班羽诧异地看着我,似乎不大相信。我很纳闷他为什么那样看我。班羽回到床上,瞅了我一眼煞有介事说:“你管我叫大哥?晓得么?你自爹爹管我叫满叔哩!”我恼了,狠狠“呸”了他一下,斥他胡说八道。他说我不信可以问父亲。我说,问就问。于是冲着外面“嗳!嗳!”地叫了两声。外面的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父亲要他们不用理我。老汉问父亲我要做么子,父亲对他们说:“他这是在叫我。我这个伢仔,叫他妈惯坏了。回来咯么久莫喊过我,有么子事,就‘嗳嗳’地乱喊。”父亲说我是母亲的宝贝,说不得,碰不得,打不得。“现在连满女也像他妈一样死护着他!”父亲好似有意要我听到,说话时声音很大,“我咯几个伢仔,么子都听他妈的。我咯个爹,难做得很哦!” 
外面的人笑了,父亲好像也笑了。班羽问我为什么不叫父亲,我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一直以来“爸爸”两个字到了嗓子眼便卡住了。在我的记忆中只叫过一次“爸爸”,是父亲去世的前几天。 
班羽不无讥讽地说:“你牛皮得很哦,连爹老子都莫喊,咯样讲来你真是个好学生!”我瞪他一眼,问他管得着吗。父亲与老汉聊了很久才进来。他问我想通没有,我没吭声。这时父亲问我,脚有什么用,我说走路。他又问我没有脚还能走路吗,我说不能。父亲再问我不能走路好不好,我自知理亏,不由得低下头。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要我抬起头来。他问我如果有人故意弄伤他的脚,他还能背我上学吗。我脸“唰”地通红,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父亲见我知错了,便抱着我告辞回家。临走前父亲摸出五元钱递给老汉,要他带孩子到乡医院治疗脚伤。老汉推辞半天,才不好意思地收下了。当时的农村一担谷子才买二十元。父亲在回家的路上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农村孩子和城里孩子不一样。他们每天要放牛,扯猪草,还要上学。脚受伤了,什么事都冇得做。第二天班羽拄着高跷上学了。我听说后不免有些内疚。回家后我顺手抓了一摞小人书放到书包里。第三天要同学送给了班羽。他回赠我一只陶制的哨子。从此以后上村与下村的孩子们再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群殴。   
有风有雨有彩虹 少年懵懂泪无痕 5(1)   
老家的春节既热闹又喜庆。鞭炮声此起彼伏。拜年的人流一拨接一拨,人人笑逐颜开,好像一年的喜悦都集中于此时。家乡有一句顺口溜: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外甥郎;初五初六会同堂;七八以后是远房;十五那天龙进房。意思说大年初一是阖家团聚的日子,儿女们早晨起来首先要给父母拜年,陪父母过新年的头一天,图个吉利。“初一守岁,十五观灯”大概由此而来。初二是姑爷带着孩子上门给岳父岳母拜年的日子。这一天只要有人上门,准是姑爷拜年来了。不过这一天只属于姑爷,女儿是万万不能回娘家的。按着习俗说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出十五女儿回娘家会带走娘家一年的财运。所以过了正月十五女儿才可以选个吉利日子回娘家。初三初四外甥郎是指那些结了婚的外甥这一天要去给外婆拜年,因为初二都去岳父岳母家,外婆只能让位了。亲疏关系由此可见一斑。初五初六两天是同姓同祖同宗室大团聚的日子,大多是叔伯兄弟会聚一堂,把酒言欢,其乐融融。这一天拜年的习俗在直系亲属之间基本结束,剩下的便是远房亲戚了。只要十五以前上门拜访即是相互尊重与亲情的体现。春节前母亲寄回五十元钱。大年初一父亲给我与姐姐每人一个红包,里面是崭新的两元人民币。姐姐高兴地说她要买发卡和雪花膏。她问我买什么,我撒谎说什么都不买。正月初八是父亲生日,我想买一块手帕送给他。因为父亲送我上学的时候脸上总是汗水涔涔。第二天村口突然传来一阵“劈劈啪啪”鞭炮声。姐姐精神为之一振,兴高采烈地出去了。父亲笑着说听鞭炮声应该是姑父拜年来了,我将信将疑。过了一会,果然是姑父带着表姐妹们来拜年了。原来那时候从鞭炮声里即可辨别出人们生活的差距。条件好的人拜年时一进村口便开始燃放鞭炮,一路好不热闹。姑父即属于这一类人。每年来拜年时都带着一个专门装炮仗的竹篮子。表姐妹们穿着新衣服,一个个花枝招展,喜气洋洋。我看到人群里没有姑姑,不免有些失望地问姑姑为啥没来。父亲说要等到正月十五以后才能来,这是习俗。我扫兴地说:“啥破习俗,咋连过年都管呢!”父亲解释说习俗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是一种传统。我没好气地说:“什么桶啊,盆啊,没啥好玩意儿。”父亲与姑父一愣,继而笑了起来。父亲对姑父说:“看到么,臭小子又来了,哪个晓得他脑子里想么子。”姑父笑着问我是不是想姑姑了,我点点头。姑父说这好办,回去的时候他背我去他们家。我说不去。姑父问为什么,我说在他们家没人陪我玩,闷得慌。姑父指着姐妹们说她们可以陪我玩,我撇着嘴不屑地说她们是女的,我才不和她们玩呢。小红表姐瞪我一眼,说男的有么子了不起。他们班上的男生都是大笨蛋,考试不及格。她问我及格了没有。我乜斜她一眼,问她是第几名。表姐没回答,脸上却很得意。小军妹妹过来说,三姐是第四。我“呲”了一声冷笑,问她第四比第一厉害么。表姐说我吹牛,我“哼”地一声没理她。姐姐这时在表姐耳旁小声嘀咕几句。表姐瞥我一眼,说我骄傲自满。然后同姐姐进里屋去看我的奖状。父亲与姑父坐在炭火前烤火闲聊。姐妹们将我的奖状拿给姑父看。他一边看一边免不了夸奖几句。小红表姐说下次她也考第一,看我还牛不牛哩。我回敬她一句,她要是第一,我就是第一的第一。姐妹们哄堂大笑。二表姐笑着问我第一的第一是多少,我摸了摸头,哑口无言。父亲将我的种种顽皮行为讲给姑父听。姑父不但没有责怪之意反而连连称道叫好。他说孩子还小,只要学习用功就行了。“用功?”父亲显得很无奈。他说我放学后从来没看过书,只知道玩,淘气得很。姑父笑着安慰父亲,玩耍能得第一,让他玩耍好了。父亲长叹一声,说担心的不是眼前而是以后。姑父望了我一眼,我正躺在床上看二表姐亲手编织的手套。姑父对父亲说不必想那么长远,他说伢子聪明得很,说不准比你我有出息。父亲说我要是有两只手,他都不担心我的将来:“一只手做得了么子事哦!”姑父开玩笑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等伢子长大后,保不准变成秀才不出门便做天下事了。父亲不无忧虑地叹息道:“到时候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喽。” 
姑父问我将来做什么,我说当空军。众人禁不住笑了起来。“笑啥吗!”我不高兴地嚷道。我小时候一直天真地梦想长大后做一名空军,驾驶飞机在蓝天上自由翱翔。这种梦想延续了好多年,直到我懂事后才渐渐泯灭了。现在想起来也许是失去双腿后,心里非常羡慕空中自由飞翔的小鸟,所以才有了向往蓝天的愿望。我记得当时姑父没有笑,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说:“好啊,伢子长大了当空军,我们坐飞机莫要愁钱了。”说完,姑父站起来招呼众人去大娘(大伯的妻子)家吃饭。奶奶去世了。大伯又去世得早。姑父每年来拜年第一顿饭总是安排在大娘家,以示对大娘的尊重。我早认识大娘却很少接触,只知道大娘是小脚老太太,儿女们早已成家立业,其他情况一概不知。这种情况在农村司空见惯。亲戚关系平时显得淡薄,只有在特定的日子大家聚在一起方可显示出关系的远近亲疏。姑父要背我去大娘家。我坚持自己走。姑父拗不过我,只好与父亲跟在后面。路上很泥泞,我走路时格外小心。姑父问父亲我怎么学会用凳子走路的,父亲说不知道我是怎么想出来的。姑父觉得不可思议,一路不停地夸我。他问我累不累,我说一点也不累。姑父建议父亲做一个重量轻点的凳子给我,父亲说早做了但咯伢子用不习惯。我们家到大娘家只有一百多米远,由于路滑我走了二十多分钟。大娘家里聚集了很多人。有的我认识,有的不认识。好多人以前见面时父亲介绍过,当时没什么感觉,这天才有一些亲近的念想,仿佛一下子没有了距离。饭前先是喝甜酒,吃点零食,类似于城里人招待客人时先品茶一样。桌子上摆满了好吃的,馋得孩子们直流口水。可是没有大人暗示,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从小与母亲在一起根本不知道农村的烦琐礼节,当很多孩子左顾右盼的时候我已经下手了。小红表姐与我坐在一起,不停地拽我衣服示意我。我看了周围一眼,众人正诧异地看着我呢。小红表姐见我难为情了,贴着我的耳朵说:“你胆子好大哦。”   
有风有雨有彩虹 少年懵懂泪无痕 5(2)   
大娘做的腊肠味道很特别,现在想起来还垂涎欲滴。后来我总结出一套经验:吃酒席哪张桌子的女孩子多就往哪里去,最好是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因为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大多很矜持,在陌生人面前不好意思吃东西。大人们喝酒闲聊时提到大伯。姑父脸上充满敬意。我没有见过大伯,我回去前他已经去世了。大伯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没读过书,没拜师学过一门手艺,完全凭揣摩与爱好练就了一手木工绝活。姑姑结婚的时候家里很穷,所有的嫁妆都是大伯亲手做出来的。大伯时不时地搞些小发明创造。他先在河边建造了一间面坊,利用流水的动力推动碾子磨面粉。之后不久又在河边盖了间榨油的油坊。由于水路便利生意还不错。因此在划分家庭成份的时候差一点把我们家划为富农。幸亏大伯将财产上缴给了生产队才免去许多麻烦。毫不夸张地说我们村那时仅有的一点副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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