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舞-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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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移动脚步,走上阶梯,来到光赫身边,俯身指给他看:“您请过目。”
光赫暂时按下对光瑞的满腔愤懑,转动眼球,目光随着古教授的手指,望向棺材底部。这才发现,下面确实有一些符号样的文字。他眯起眼睛,一边仔细端详,一边轻声读着:“纵使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话一出口,光赫的心不禁猛然一沉,背上激出的一层冷汗瞬间被冰库里的低温冻结成冰,身体由内而外地透着寒气。
看到“殿下”脸色煞白、神情古怪,古教授赶忙开解他:“原来,只是一句表明心迹的誓言,不是神秘的蛊咒。呵呵,类似的铭文很常见,只是表达逝者的一种美好心情、素来愿望罢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光赫阴沉面色,直起身子,目光定定地落在棺底铭文上。此刻,那张脸俨然变成了一块金石版面,冰冷僵硬,没有表情,然而,在外人看不见的内心里,却正经历着一场情感的暴风骤雨:“美好心愿”呀……混账!这有什么可“美好”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配拥用“美好”这个词!他的愿望总是伴随着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有多少人会成为他野心的牺牲品、登天的垫脚石!……就算我没有能力去干涉、评断家国大事,但是在我们几人的因缘纠葛里,他永远都是我最大的障碍、最强的敌人!……在无数次轮回中,大家都在谋求各自的福祉,经营专属的爱情,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为什么偏偏只有我是个例外!为什么只让我做出牺牲和让步!我不是神明、不是圣人、更不是参透世事的得道高僧!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没有掌控天下的雄心壮志,没有救万民于水火的慈悲宏愿,只有一个质朴到不能再质朴的愿望,想要一种快乐安宁的生活,一个两情相悦的恋人——只想跟她在一起过着简单的幸福生活,相敬如宾,白头到老——难道,这也有错吗!为何老天要这样待我!吝啬到这样小小的心愿都不肯满足我……——今生今世,无论如何,想方设法,我都不能再让这种苦难的命运轮转下去!命由我不由天!我偏要跟这贼老天斗一斗!……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一百四十三章 怒不可遏
话说,光赫读出棺材底部的铭文之后,便闷声不响,在心中暗暗较劲儿。与此同时,台阶下的光瑞虽是扭着脸,表面摆出一副不理不睬的姿态,实际上,却机敏地竖着耳朵,时刻监听那二人的对话。
不过,这会儿,好像为了故意迎合室内冰冷的温度一样,大家都沉默了,彼此间慢慢筑起道道看不见的冰墙。为了打破僵局,光瑞不得不忍气吞声、放下尊严,转过脸来,再次抬头向阶梯上望去,带着哀伤的表情,用悲凉的目光凝视兄弟:“三弟……对不起……我、我不该‘自以为是’地做那么些‘多余’的事情,害你……不幸福。可是,大哥纵有千般不是,初衷总是好的。我是真心想帮你,撮合你们两个,希望你们幸福的……而且,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大哥可曾欺负、亏待过你?”
一番话下来,光瑞见光赫还是一脸无动于衷的麻木神情,便又轻叹一声,带着哭腔,自我检讨道:“我承认我说的‘帮你’,实际上是为了‘帮自己’,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但是,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我、我想活下去……”
不料,对此,光赫却冷冰冰甩出一句话:“利用金藏,往童氏医院里渗透资金也是出于‘求生的本能’?”
听闻此言,光瑞不禁一愣,继而尴尬地承认说:“是我的错,是我贪心不足,是我存心报复光辉。但是、但是,我也遭到惩罚和报应了——金藏默下我的钱中饱私囊,明德大学也陷入财政危机……”
不等他把话说完,光赫就怒气冲冲地斥责他:“你明明知道金藏是一只欲壑难平的禽兽,还敢用自己的血肉和手足去喂养他!——养虎为患。自食恶果,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完全是你自作自受!”
遭到弟弟一顿呵斥,光瑞面如灰土的脸庞更添一份死相——松弛褶皱的皮肤不自觉地向下垂坠,颧骨突兀地顶了出来。眼睛失去生气,蒙上了厚重的雾霾,如素纸般惨白的嘴唇却隐隐透出乌黑的颜色——然而,光赫并没有因为对方脸色难看就停止“控诉”、善罢甘休,继续不依不饶、咬牙切齿地说:“就算我能够看在往昔情意上原谅你对我、对光辉、对童氏所做的一切,我也不能够原谅你对婷婷所作的一切——是你把她推进火坑。害她受到非人的折磨,害死我的孩子!”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控制不住悲愤的情绪。颤抖的双手紧握成拳,若不是最后一丝有关身份的理智束缚着手脚,恐怕拳头早就飞到了光瑞枯槁的脸上。至于光瑞,他自知现在任何的解释和辩白都是徒劳无功,只好默不作声地任凭兄弟发泄心中积怨。
旁边的古教授生怕他们话不投机。再吵起来,就从中斡旋、调停道:“过去的是是非非,譬如昨日时光,都已经过去了。像殿下这样天生异秉,具有贯穿世事的记忆,若总是挂念前仇旧怨。生活肯定无法继续下去。——话说,人生不就是这样嘛:不断化解前世旧的是非,又重新缔结今生新的恩怨。所以在六道中得以轮回,经受不同的历练。——因此,放下之前的种种包袱,才能更好地轻松前行。而且,恩怨也不一定非要有个输赢的结果做定论呀。‘忘记’。也未尝不是一种智慧、一种明智的选择……”
虽然古教授是出于善意,喋喋不休地阐述了有关人生的“哲理道理”。但是血性方刚的二位并没有听进只字片语,只是在各自的静默中,逐渐冷静下来。
末了,光瑞眼圈一红,哽咽道:“我为之前的一切向你道歉,向所有人道歉!现在求你、求三弟、求殿下帮我破解这水晶棺……我、我不想死……”
说着,浑浊的泪水从昏黄的眼睛里缓缓流下,如同孱弱的细流妄图穿越浩瀚的撒哈拉沙漠,到不了下巴,便被脸颊上千沟万壑的皱纹吸收殆尽。
光赫全身结冰一样,僵直地矗立在台阶上,嘴巴紧闭,一言不发,半晌,幽幽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鱼儿……那小鬼跟这棺材也有关联吧?——坦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方设法要得到他?”
听到问话,光瑞陡然停止了哭泣,眉头紧锁,面露难色,似乎预见到只要一说出口,就会引发另一场激烈冲突一样,久久嗫嚅,不敢轻易回答。直到光赫冷笑一声说:“好吧,说不说在你。反正拖延时间,耗费的是你自己的生命。我有的是耐心等……”
“我说……”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后,光瑞无奈地说,“其实,在墓葬里有碑文记载……”
说着话,他向古教授投去了求助的目光。见状,古教授赶紧接上话茬,解释说:“碑文乃罕王的太子所铭刻,大体意思是说,为了尊重先父遗愿,所以举行秘葬,虽然有违规制,但是出于孝心,不得不这么做。而且,为了表示仪式的神圣性,他甘愿用自己的血做献祭,封印棺椁墓葬……哦,考虑到这个原因,我们以为找到那个孩子,就可以解开水晶棺的封印……”
古教授话没说完,光赫就纵身从阶梯上跳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冲到光瑞轮椅前,伸出暴怒的双手揪住他的衣襟,把他从轮椅上扯了起来,没有人声地嘶吼着:“说什么‘出于好意撮合我们’,原来不过是为了得到她的骨肉,让自己苟活下去!竟然还敢把她送到鞑子手里……你当她是什么,你当我是什么!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看到光瑞被光赫掐得翻起了白眼,古教授慌忙跑下阶梯,上前劝阻:“殿下!殿下不要冲动!大少爷只是一时糊涂……不管怎么说,你们都还是手足兄弟,自相残杀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求您、求您你念在血缘亲情的份上,快住手……啊!大少爷、大少爷快不行啦!”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一百四十四章 巧取豪夺
随着老人一声惊叫,光赫下意识地卸去了手臂上的力道。古教授趁机掰开他的双手,总算把光瑞从致命的钳制下解救了出来。随后,为防止他心有不甘再次扑上前,古教授干脆隔在两人中间,用自己的身体把他们强行分开。接着,一边躬身抚着光瑞的胸口,帮他顺气,一边语重心长地劝慰身后的光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们兄弟阋墙,彼此成了仇人,不正好被外人看了笑话、钻了空子吗?事到如今,还不吸取教训,非要拼个你死我活,闹得不欢而散,难道之前经历的苦难还不够多、遭受的折磨还少吗?……”
光赫退开几步,停在不远处,愤愤地喘着粗气,然后,在古教授“絮絮叨叨”的话语和冰库低温的作用下,重新冷静下来。抬头再看棺椁,突然灵光一闪:如果说,娉婷是在跟鞑子王跟开之后,才结出了水晶,那么……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脱口而出:“鞑子王……”
这边,光赫一发出声音,那边,古教授和光瑞便不约而同向他转过头来。古教授恍然大悟道:“华夏文明、古老的辩证哲学:相生相克,阴阳平衡。——我们真是太傻了,居然舍近求远!”
说完,他果断撇下光瑞,麻利地跑出冰库,转眼回来,手里多了一只黄金铸成的罐子。
“住手!”一阵不祥的预感猛然袭上光赫的心头,他想都没想就把手里的曲谱向古教授丢去——不过,却被老人灵巧地躲过了。
光赫想要冲上去,阻拦他下一步的行动,可是,却被光瑞那鹰爪样的双手死死拉住——鬼知道,一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病弱躯体如何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好像要把刚才被人掐脖子的仇恨全部报复回来一样。恶狠狠地攥紧他的手臂,指甲深深扎进他的肌肉中。
古教授疾步跑上阶梯,把罐子里的黄土一股脑儿倒在了水晶棺上——果然不出所料,沾了尘土的水晶,就像被放进蒸锅的冰块,迅速融化,清水在棺椁中蔓延开来。
光赫冒着把自己手臂扯断的危险,用尽全身力气甩开光瑞,一下窜上台阶,扑在棺壁边。不管衣衫被冰水浸透,不顾身体遭酷寒侵袭,忘记了疼痛和自我。拼命地、不住地往外捧水。然而,无论再怎么努力,都已经于事无补,面对无法挽回的局面,他只能声嘶力竭地无奈哭喊:“不!不要!不……”
眼看秀丽的王妃失去了透明铠甲的保护。真实地呈现在面前,他的心也宛若水晶一样被融化了,但是,还来不及伸手触摸牵挂百年的恋人,她竟然如同幻化出来的泡影似的,眨眼化作一捧清水。与棺椁里被尘土玷污的液体混合在一起,芳踪难觅。
光赫无助地瘫倒在地上,双手捂住面庞。撕心裂肺地恸哭起来:“娉婷,娉婷……不要离开我……”
古教授无视他的悲恸,伸手,想要进水中打捞神秘的存在。岂料,光赫猛地跃起。穷凶极恶地将他一把推开。老人站立不稳,一个趔趄。从阶梯上摔了下去,脑袋重重撞上地面,登时昏死过去。
光赫神情木然地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古教授,擦干眼泪,转身再看棺内:尘土污浊的浑水中,隐隐有红光闪现。
他怔了一下,随即弯腰,用颤抖的双手把那颗闪耀着火样光芒的药丸捧了出来。——看到药丸,光瑞霎时激动起来,胸膛里那颗垂死的心脏兴奋地欢跳着,带动全身都跟着哆嗦:“光赫,快,把它给我,给我……”
任凭光瑞在台阶下又喊又叫,急得抓耳挠腮、顿足搓手,光赫却像被妖媚的血色“仙药”吸取了灵魂,只是失神地捧着药丸,目光僵直地凝视它,对其他外在的刺激干扰毫无反应。
突然,枪声响起,这才把他从太虚神游中拉回冰冷的现实世界。手臂上剧烈的疼痛令他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沾染了鲜血的“仙药”趁机摆脱了他的掌控,顺着阶梯,咕咕噜噜地滚向冰库门口,一路划出血的印记,最终在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面前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光赫捂住受伤的手臂,扭头向门口望去——冒着缕缕白烟的黑色枪口后,是一张让他深恶痛绝的脸。
“本来,我以为你会把阿茹娜藏在这里……”金藏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捡起滚落脚边的“仙药”。继而乜斜眼睛,瞥着那颗神秘的红色药丸说,“这就是传说中,能长生不老的‘仙药’吗?看上去很一般呀……——哼,也罢!虽然没有找到我最想要的东西,不过,这样的意外收获也不错。”
光瑞哆嗦着,向金藏伸出枯槁无力的双手,低声下气地恳求他:“把药还给我……”
“谢谢大少爷慷慨的馈赠,在下却之不恭了。”金藏轻蔑地瞟了他一眼,把药丸放进口袋里,然后,向着光赫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