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光缱绻海-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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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翌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反复地思虑过，才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早已经不是活在过去的人。是他太迟钝，自从遇上她，他就不再是只拥有过去的人了。
可是就在他沉浸在幸福里，自己欺骗自己，以为可以把握住幸福的泡沫……原来……
原来他比他想象地，还要爱她。
已经不是过去的人了，是同样有着伤痛和挣扎，是同样经历着诱惑和背叛，是同样……眼睁睁地看着幸福从指尖溜走的人。
他爱她，然而这爱不同年少时轻狂又绝望，他爱她，他也知，这不是他的初恋，只有初恋才会单纯地不顾一切地，觉得天长地久才是爱情。
那不是的。
“你真的要打掉孩子么？”他黯然，虽然他知道没有人会比一个年轻而且毫无准备的母亲更为心痛。
“还有别的选择么？”她缓缓抬起头来，自从那天她崩溃地大哭一场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哭过，仿佛，（W//RS//HU）她生来就是忍耐就是慈悲就是注定要熬过这命定的劫难。
“我不知道。也许她会……怪我？怪我无情剥夺了她活下来的权利？可我怎么忍心，如果我连给她一个健康的未来都做不到的话……”
至始至终，那个震惊廖爵也震惊翌北的秘密，到了她那里仿佛只是云淡风轻般地自然，她的痛苦，不是埋怨他们的命运，不是怨恨他们的孽缘。
她痛苦的唯一根源，只是一场意外所带来的这个孩子……
翌北轻轻地蹲下身来，他看得越清，就越绝望。因为这也意味着，她在乎阿海，有多深，深得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敢想。
感情的事，只是一个人，爱，或不爱，无法勉强，亦无法避免。
可是他依然没有后悔和她相遇，就如那天，不是他从人海里寻找到了她，而是她，独独吸引了他。
念及此，他终于狠下了心，即使心会丝丝地抽痛。
“告诉他，你有了他的孩子，然后再想怎么做。”
筱珂一愣，她抬起迷蒙的眼来看他，翌北却执拗地反过来将她搂住，只有这样，她才看不见他难过得想要哭出来的脸。
“筱珂，去找阿海吧。”
“翌北……”筱珂低声地说，“我说过我要和你在一起的，你不要我了吗……”
翌北心猛地一颤，硕大的惊喜几乎要将他击倒，可他定定地克制住了自己，眼角终于有泪，瞬时蒸发不见，“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
除非……带你离开的人，是心甘情愿让我服输的人吧。
“他不会见我的，翌北，”筱珂忽然轻轻地笑起来，“他对我说的最后一番话，就是那个意思。他以为，我爱的是你，才会怀上孩子。”
“可……”
“是他不要我了……”她哀哀地惨笑，“所以我留着孩子，又有什么意思？”
“不要自以为是。”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筱珂和翌北都没有察觉到第三者的存在，不由得一震。
黑色西装的男子，大踏步进来时浑身都散发着冷冽而傲岸的气息。
“萧总？”翌北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自家老板，风翼的掌门人——萧逸凡。
萧逸凡转头对向安筱珂，“别忘了你还是签约的艺人，违约金你是付不起的。”
“……萧总，筱珂她不论留不留孩子都不可能再工作了！”翌北急急地追问道，筱珂静静地看着萧逸凡，她心如死灰。
“萧总您要我怎样。”
萧逸凡走到窗边，遥远的天际，是未知的方向。他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忽然勾起一丝笑容，“我的意思是，要我批准假期，可以，但是你必须做完最后一份工作。”
他将手插入口袋，倏忽之间笑容消失殆尽，仿佛他又变成了漠然而冷峻的萧逸凡。
“这份工作，由我来定。”
＇正文 （五十三）＇
她从来没见过真正的湛蓝。
就如透到骨子里去的明媚，又是深到心底的哀愁。水清沙白，海鸟来去自如。
而她现在就在这里，泰国湾，苏梅岛，是萧逸凡指定的拍摄MV的地方。在飞机掠过无尽大海的上空，最后停靠在这座拥有干净狭长的白沙滩的小岛之前，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萧逸凡没有透露最后这份工作的实质内容，反而是翌北有些担忧。
“我有必要害你吗？”萧逸凡挑眉，回应翌北的质疑。
筱珂抬起眼，正对上萧逸凡的目光，那深邃的，深不可测的底部，到底是什么用意？她猜不出来，但是她别无选择。
只凭一种直觉，她总觉得萧逸凡是明晓一切的人。
“到了那边会有工作人员联系你的，筱珂，”水柒若把她送上飞机之前，如此嘱托，“我也不明白萧总怎么突然给你这样一份任务……他平时都不是这么专制的……你别怪他……”
她摇摇头，无声地笑了笑，她怎么会责怪别人呢，何况那个人还是她的Boss，是在她面临最大信任危机时都坚定地站在她这边的人。
萧逸凡说，等你回来，我就答应你任何要求。
她不自觉地用手抚上腹部，她能感觉到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里面缓缓地跃动。因为赶得太急，她甚至来不及去医院做手术。
但是她没有办法留下这个孩子，她是知道的。
“对不起，宝宝。”她在心底无数次地对未出世的宝宝，有种流泪的冲动，“妈妈真的很爱很爱你，可是妈妈没有办法留住你，对不起。”
二十年前，苏梅岛仍是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只有茂密的椰树林与宁静的小渔村相伴，每天渔民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外面的世界于他们，不过是过眼烟云。
二十年后，苏梅岛依然拥有淳朴自然的热带风情，白沙滩缓缓围绕，海天交际的所在，常常有美丽的带着花环的女子踩着碎沙，驻足凝望。
飞机缓缓降落在岛屿上的临时机场，筱珂从窗口往下望去，那一片无穷无垠的蔚蓝，瞬间就攫住了她的眼睛。
仿佛最远的地方，有无数的光芒在海面上舞蹈。
出航的白帆，在温柔的风里徐徐拉起。海鸥直冲下来盘旋。棉花似的云朵在头顶缓缓飘过。
Vivi激动得无以复加，“筱珂筱珂，这里好美啊！天哪，这才是真正的海，是不是？这次出国太爽了！萧总我爱你！”
安筱珂敲了她脑门，“拜托，我们都拿了行李了还没有人来接我们，快联系啦。”
“嗨嗨，谁让我是你助理呢！”Vivi边掏电话边告饶，“待会一放下行李我就要去沙滩！啦啦啦啦太棒了……”
筱珂微笑着，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到底谁能注意到谁呢？但是透过落地窗，她都能看见椰树林背后的海，仿佛竖起耳朵，垫脚聆听，就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拍浪声。
她曾经的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希望看到一次真正的海。
她希望有一个人，能牵着她的手，在海边坐着，一起等待海上日落。
果然，这只能是少女无知的幻想了吧。
“什么？有没搞错？”Vivi气愤地直跺脚，“你们还是不是风翼的人啊？竟然让我们自己来找？我管有没有别的艺人呢！靠！”
Vivi愤慨地摔上电话，“搞什么飞机，这些家伙也太不专业了吧？”
“怎么了？”筱珂调解道，“导演那边出什么问题了？”
“那个导演太搞笑了！说什么合作的另一个艺人是前一班飞机，比我们提前两个小时到，现在导演和工作组正和那个人在片场谈话呢。”
“既然如此，我们就自己打车过去吧。”
“筱珂你真是滥好人！被欺负了都不说话！”Vivi恨恨地，“要不是那个导演是韩国籍的，我才不会原谅他！一点职业感都没有！”
“你都说了有人比我们先到了，导演又不是负责接人了嘛。”
“说真的，为什么这次MV拍摄这么奇怪，”Vivi拍拍头，“导演没听过不说，为什么要拉你去给别人拍MV啊？而且还不透露是谁！”
的确，萧逸凡只是说，最近我们公司有首即将纳入新唱片的主打歌需要拍摄MV，我想让你加入，地点嘛，是在苏梅岛。
苏梅岛？在此之前，安筱珂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也许是公司要推的新人吧。”筱珂是这么想的，“就让我这个半新不新的旧人去帮忙捧一下咯。”
其实和什么人合作都没有关系了。她望着出租车外的海微微出神，不知道，如果她提出休假半年的要求，萧逸凡会不会答应。不，萧逸凡是不会说话不算话的。只是……她回想起萧逸凡说那句话的眼神，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小姐，到了。”
筱珂推开出租车的门，就远远地看见海滩上被拍摄组支起的工作仪器，一位导演样的男子手中拿着卷住的剧本，和一个背对着她的人说着话。
她微微眯起眼睛，熟悉的感觉何处袭来，她无从知晓。然而她还是走了过去，即使不是她喜欢的工作，至少也要和导演打个招呼才是。
旁边的翻译向导演打手势，导演微笑着向她走过来和她握手。然而她在移开目光时凝滞了……
正好回头的少年，再不是熟悉的风衣打扮，此时此刻，蓝色衬衣，白色长裤，只有那桀骜的神情和落寞的眼神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导演让你们俩先熟悉一下聊聊天。”翻译这么解释。
“你……”筱珂很想移开目光。
“我真没想到，萧逸凡给我指派的女主角，”辛海微微勾起眼线，整个人都浸入在日光浴里，“是你。”
“啊——怎么会是他！老大也真是的，是辛海哥都保密也太过分了吧！”Vivi边嚷边拖着行李和筱珂走进了酒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嘛，是不是啊筱珂？筱珂？你怎么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刚坐飞机很累啊？”
“我没事，”筱珂冲着Vivi一笑，“好像萧总也没告诉他合作的是我，我们两个都被蒙在鼓里了呢。”
“就好像故意安排这场邂逅一样！”Vivi眨巴着眼睛，吐吐舌头，“原来萧总也这么孩子气！平时都那么有气概我都不敢跟萧总搭话呢！”
“什么故意安排呀，这是工作，工作懂不！”筱珂推着她，“去登记吧真是，小心我回去跟水姐告状你来苏梅岛是来玩的不是来工作的！”
“筱——珂——”Vivi连声惨叫，“你变坏了呜呜……以前你从来不威胁我的……”
“人是会变的嘛。”筱珂眨眨眼睛，向Vivi挥挥手。
其实她受到的冲击不亚于Vivi，在认清那人是辛海的那一刻，她的心跳都快停止了。窒息的感觉，直到现在都还如噎在喉。
曾经以为那天就是最后一次告别。
曾经以为他就那样无声离去，就像风一样闯入她生命中一样没有区别。
曾经以为她只能从新闻中找到他仍然在世上的痕迹，知道他的动向与消息，却再也不能和他如往昔肌肤相亲。
曾经以为甚至无法亲口告诉他，她的孩子，并不是纪翌北的。
曾经以为她和他就这样被相隔在彼岸，望海，再也无法碰触彼此。
然而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安排他们相见？并非偶然，并非自愿，仅仅，是被安排的一场相见。
“卡！”导演吼出了声，筱珂看见导演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股脑儿地说了一大堆话。翻译在旁边尴尬地说，“导演说你表情不自然，不像是恋爱的表现，他要的是曾经的美好和现在的失去相交融的感觉，是时空交错。”
安筱珂不自觉地抿抿嘴，“对、对不起……”
“导演说对不起是没有用的，而且他说你们俩都不对劲，没有来电的感觉。”
筱珂望向辛海，对方仿佛没听见似的。
“导演还建议让别的女演员和辛海先试试找找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筱珂微微有些吃惊，这个的意思是，导演觉得她不适合拍这部MV吗？
“不用了。”筱珂猛地看向辛海，说话的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却十分坚决，“她经验不足，所以一开始肯定满足不了导演的要求，请导演给我们一点时间。”（文－人－书－屋－Ｗ－Ｒ－Ｓ－Ｈ－Ｕ）
筱珂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辛海一把拉住了手腕。
“干嘛……唔……”筱珂不可置信地看着辛海，他拉过她的手，深情的眼神，仿佛变了一个人。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凝望着她，犹如望着他再也无法找回的恋人，犹如他已经失去只能悄悄缅怀的恋人……
她无法呼吸，这样的眼神，辛海从来没有过，让她如坠梦境，又好似曾经迷乱的夜里，她可以欺骗自己吗？那时的辛海，也曾这样过。
“我爱你，即使我死也会一直爱你。”
辛海忽然启齿，声音倾泻而出，透过云层，拂过海面，掠过白沙滩上的脚印，终于落入她的耳底，眼底，及心底。
那是他们还未曾相见时，就已经有的相逢。
如果星光也坠落了遥远的海
如果深海 再也抱不住星的眼
守住的是凝聚命运的时间
步步走过天涯海角的霜颜
回头却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是遗憾 也是永久的倾城恋
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