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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触井伤情-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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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既然如此,她母亲怎么会准她来井队?”

“她母亲也不情愿她来,是娅楠自己要来的,说是受不了都市里的勾心斗角,被逼得紧了,觉得荒野的人心更干净。既然一定要去野外,有我照顾,总比让她一个人好,她母亲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她过来。我也不知道这说法是不是真的,娅楠不会和我说心里话,成年以后再没叫过我爸爸。更新最快最稳定她在人前,都装作不认识我。”

“怪不得我从来没有见你们说过话,像是刻意在回避。”我回忆和娅楠住在一起的这两个多月,的确从没听她提过父母,也不见她讲从前的事。“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原因,我爱错了人。”

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娅楠因为你爱错了人,就不认你了?”

“一部分的原因吧,主要还是因为她母亲恨我,所以娅楠也不待见我。”

说完,罗毅拿起手中的酒,又灌了一大口,刚灌完,又自嘲笑道:“我刚刚还劝你不要喝酒,现在提起往事,居然连自己也忍不住了。往事如烟,总会过去,现在我也不再会有什么大动干戈的情绪,只是心里还留了这么一个坎,难免会有一点怅惘。”

罗毅把一只胳膊撑在地上,神情里有一些我看不明白的东西。我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从车上走下来,一看便知道他是阅历丰富、已历跌宕的中年人。那时我不明白是什么使得他具有这样的气质,现在我似乎理解了一些。这个男人的眉间心中,藏有无限的往事,他曾为之赴汤蹈火,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两个人就这样静坐着。我因为得知了他的深邃,而渐渐放下了戒心,觉得更加亲近和安慰。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严肃谨慎的队长,我也不再是浅不知世的员工,我们只是两个在黑夜中饮酒互扶的可怜人而已。

他拍拍我的肩:“雨澄,你要放宽心,一切都会好的。”

“我明白……”提起自己的事,我又变得很失落,垂下头,声音细若游丝:“我只是,有些不甘心……”

他那双经历了半生跌宕的眼睛看着我:“雨澄,甘心与不甘心,最后都会随着时光远去,我们别无选择。”

罗毅举起酒瓶,与我手中的酒瓶碰杯:“就这最后一瓶酒,敬你和娅楠都失去了的爱情。”

我手一抖,忍不住纠正他:“失去爱情的只是我而已,娅楠已经得到了。”

罗毅脸色一沉,陷入思考之中。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她还是没有告诉你啊……”

“告诉我什么?”我听得云里雾里。

“好吧。”罗毅放下酒瓶,喉咙有些哽咽:“娅楠以为不告诉你,只要沉默着,这一切就能过去,但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我点点头,无比郑重地跪坐在地,屏着呼吸听他开口。

“其实……”

“砰!——”罗毅开口刚说两个字,就听得一声巨响迸天而出,河岸上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井场上顿时人声喧哗:“快跑呀,井喷了!快跑呀,井喷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023 耿耿逃亡夜

“出大事了!”罗毅神色迅速收紧,扔下酒瓶,径直向井场冲去。更新最快最稳定我已被巨大的一声震得完全清醒,赶忙紧跟罗毅,狂奔而去。

还未跑进井场,就见一大群人鱼贯而出,看见我和罗毅,立马大吼:“快撤离!井喷了!”

罗毅大声问:“住宿区的员工都撤离没?”

“都敲门吼过了!能撤的都先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心里担心望舒,焦急地到处寻找他的身影,四周混乱之际,我感到一只有力的臂膀拉住了我,转头一看,是叶煕阳焦急担心的脸。

“你居然在这里,我敲你寝室的门没人应,还以为你出事了。”叶煕阳拿出一张蓝色的湿毛巾递给我:“快,先离开这里,你用湿毛巾掩好口鼻,可能有硫化氢气体泄漏。”

正欲走,罗毅一把拽住叶煕阳:“你说娅楠的寝室没人答应?”

叶煕阳还没回答,罗毅已抢了他正准备递给我的湿毛巾,冲开混乱的人群,近乎疯狂地向住宿区跑去。

“别去那边!危险!”叶煕阳急忙大喊,但是罗毅根本不打算回头,很快消失在混沌的黑夜中。

“算了,顾不上他了,我们快跑。”叶煕阳咬咬牙,把我连拉带拽地向前拖去,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带我在人潮中狂奔。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忘喘着粗气问他:“望舒呢?”

他没有做半点停顿,语气恨铁不成钢:“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他,他发现井喷最早,肯定没事,先跑再说!”

听他这样说,我放下心来,努力跟上他的步子。一路上,遇到了几个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村民,便拉着村民一块跑。见到农舍就跑过去不停地敲门,叫农户赶快撤离。

残留的酒劲令人浑噩,我狂奔着,脑袋里却空空荡荡。无数颗柏树从我眼前晃过,脚下暗流涌动,浊水注的哗哗声灌满了我的耳朵。一只手拉着我向前飞奔,穿过混乱的黑夜,穿过苍凉的醉意,穿过清亮的梦境。

狂奔,狂奔,我的双腿已经麻木,胸口像是淤塞着一团泥,难受得喘不过气,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转移到了一处安全的小屋,人们陆陆续续也都到了这里。我抚着胸口大口喘气,整日的郁结,都被这粗重的喘气声稀释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安的惶恐。

周围人声愈加喧嚣,人们交头接耳,烦躁不堪。

“怎么就井喷了啊?”

“不知道啊,现在一部分人正在抢险呢,希望一切顺利!”

“天啊,那有没有硫化氢气体泄露?那可是个要命的玩意儿!03年开县的硫化氢泄露,死了两百多人呢!”

“现在还不清楚情况。万一真有硫化氢泄露,闹出事故来,咱们队上好多人都脱不了干系!搞不好还要坐牢的!”

“那可千万别出什么大事。人是不是都撤过来了?”

“撤出来的人应该都在这儿了,一会儿等罗队长来了清人。村民就说不准了,不过我们一路挨家挨户叫着,大部分村民肯定都跟上了。”

听到这儿,我无心再理会他人的交谈,拨开人群四下寻找,越来越深的恐惧扼住了我。

☆、024 因祸得相伴

这时候,有几个昏迷的村民陆陆续续被人抬过来,脸色异常苍白。也有肌肉僵硬无法再行动的人,被硬生生地扛到了这里。

抢救人员上前进行了检查,其中有一个老工人我记得,大家都叫他陈师傅,是队上德高望重的老员工,懂点医学,在队上也算个业余的医生。

“硫化氢中毒!”他宣布了结果:“这些人逃出来时都没有保护措施,而且在浓度比较高的区域待得太久了。”

又对着一旁的一个稍微年轻的员工说:“打电话给总部,联系医院和安全指导。我们现在没法回井场去取车,只能先让他们过来,等硫化氢处理好,我们再开车去半路与他们对接。”

他又指挥其他抢救人员把伤者转移到空气新鲜的空旷处,松开衣领,保持呼吸通畅;呼吸困难的,马上进行吸氧;失去意识的,立刻进行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术。更新最快最稳定

村民中,一个中年妇人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问:“我儿子会出事吗?”

陈师傅答道:“现在送来的这批人,都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如果再晚一些送来的,没有保护措施的话,就说不准了。”

我颤颤巍巍地抓住叶煕阳的衣袖:“望舒和娅楠都还没过来!”

听了我的话,他也蹙上眉头,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寻找,一面还安慰着我:“别担心,他们可能已经跑到别的安全地点或者正在抢险,说不定他们两个人就在一起的。”

我仍是着急:“他们两个如果在一起,那罗队长怎么办?”

我话音刚落,就听得人群中有人惊声叫道:“许望舒,你没事吧?”

我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看见望舒浑身疲软地瘫倒在地,眼皮低垂着,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脸上还有一大块淤青,以及,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我毫不迟疑地立马跑过去,扶起他,轻声唤他:“望舒……”

他有气无力地抬了一下眼皮,然后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绵软如泥,头重重地栽倒在我的肩上。

“望舒!”我惊叫,一瞬间感到心被抽空的无助,泪水倏地落了下来,浸湿了我的衣衫、皮肤、骨骼和心脏。

望舒,我宁愿不要你的爱,也不愿看见你有丝毫损伤。

“先别急,让我看看。”陈师傅走过来,蹲下身,几个抢救人员也围了过来。

我侧身为他腾出地方,看他查看望舒的鼻息、瞳仁、舌苔,得到一个放心的答案:“硫化氢中毒,不过并不严重,晕过去了而已。”他又叫一旁的抢救人员搬来一桶清水,对我说:“他眼中有异物感,你翻起他的眼皮,用大量清水给他清洗眼睛,至少要清洗一刻钟,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向陈师傅道了谢,立马卷起袖子动手操作起来。

一勺又一勺的清水,划过望舒充血的眼睛。我撑着他的眼皮,耐心、细致、不知疲倦地清洗着,好像这是一件伟大异常、圣洁异常的事。他的嘴唇干裂,脸上的淤青和掌印格外醒目,苍白的脸色使得他的轮廓愈加分明。我突然觉得这一刻格外美好,在这硝烟四起的夜,我陪伴在受伤的他身边,没有言语,宁静如蜜。

他已有了心中人,这份不倦的清洗和凝望,大概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的事了。

☆、025 如何不牵累

我专心致志地清洗着,心无旁骛。更新最快最稳定一只手覆上我的肩,惊得我身形一颤,这才渐渐缓过来。

叶煕阳没好气地嘟囔:“你痴傻啦?”

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他却突然静默下来,神情低沉:“雨澄,刚才我一直在想,如果今天是我中毒了,你会不会也这样为我一遍一遍地清洗眼睛。用我中毒的晕厥,换你珍惜的凝视,我多心甘情愿。

这下,我连干笑都笑不出来了。这番深情的剖白,就像蛊惑的经幡,晃花了我的眼,听得袅袅不绝的风响。

气氛一下子又陷入了尴尬,我的手仍舀着一勺一勺的清水,犹犹豫豫地问他:“你不是说望舒最早发现井喷的吗?怎么他现在才过来,还中毒了。”

“他的确很早就发现了,当时我和他都在录井房,听到巨响,我们都跑了出去。当时我跑去了住宿区找你,他却是去了相反方向。”

“相反方向?”我不解:“那不是顺风方向吗?逃生都应该逆风跑啊,他要干什么?”

“不知道。”叶煕阳沉思道:“我看屋里没人,以为他是去找娅楠了,现在看来不是的。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过去呢?呵,猜不到,等他醒来再问吧。”

我点点头,这才发现,我一直光顾着照看望舒,竟是差点忘了娅楠和罗毅。

这一想,我的神思又开始慌乱,突然想起今天娅楠回屋时那一身悲伤苍凉的气息,不禁打了一个寒掺:“娅楠不是和望舒都下班了吗,你当时怎么会和望舒在录井房?”

他吞了吞口水,才说道:“你走了以后,我又回录井房了。”

我想到房内的唇瓣馨香,有点涩涩的:“你回去干什么,打搅别人的浓情蜜意?”

说完我就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刻薄。他们你情我愿,哪容得我置喙。

“那个时候,差不多该换班了。”

听到这话我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悲痛饮酒去了,把所有的工作都扔给了叶煕阳。我有一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然后猛地一道精光闪过,忙靠拢叶煕阳,悄声问:“井喷这么大的事,你既然在录井房,怎么没发现数据出了问题?”

“我……”他充满歉意,压低了声音:“我光顾着和许望舒打架,打完了也没心思去分析数据……”

“啊?”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苦着脸重复问:“打架?”

如果这次井喷的后果严重,我这个本应该值班的必定要承担责任。叶煕阳本来就是和我同一时段的技术员岗位,根本没有理由一人任两岗,更谈不上代班一说,再且,这代班并没有罗队长的批准,如果他被人看到在录井房执勤或者打架,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我赶忙问他:“有人看到你在录井房没?”

“有,朱小二和杨坚路过的时候进了录井房,跟我和望舒闲聊了几句。”

我咬着手指思索着,给望舒清洗眼睛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这下,把望舒也给扯了进来,事情越来越复杂,如果上头追究下来,该怎么办才能不牵累到更多人呢?

☆、026 真相幻莫测

他碰碰我的胳膊,无所谓地问了我一句:“很严重吗?”

我听得近乎晕厥,他竟然完全没把这当做一回事。更新最快最稳定想到这事本就有我玩忽职守的错误,便耐心解释:“可能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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