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领事-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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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说了什么?”
“记不清了。”
他俩在副领事的卧室里面。床头柜上,有一管安眠药,还有一封打开的信:我的小约翰一马克……
“我那时说话毫无顾忌……当我听到蓝月亮的事情……便失去理智……再也不能控制自己…我知道,我的行为愚蠢透了,不可原谅,但是……那是不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要我来,就是因为这个事情……不,刚才我就不进来了。”
“有点儿因为这个事情。”
人家看不见,人家听得见,在门口,有人在给皮鞋擦油。副领事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我不能听到他们弄出声音来,我没有睡觉的时候,就是受不了……”
“我知道。你说的,大家都有同感。”
副领事站起来。笑了。他在演戏,已经不知道疲倦。
“真的吗?”
“是的。”
“不过,我请你上来,不是跟你说这话的。”他哼地一笑,“我想知道,罗塞特,你有幸和她在一起,不是很自然吗?难道不承认吗?”
“不”
副领事坐到床沿上,他没有看夏尔·罗塞特,夏尔·罗塞特还站在进门的地方。副领事这时说得很快,他的目光突然具有了穿透力和威慑力。夏尔·罗塞特感到害怕了。副领事从床沿站起来,朝他走去,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这一切都是痛苦,不要爱她,罗塞特。”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想管什么事情?”
副领事想跟他再谈一会儿。
“请坐。”他把一张扶手椅送了过去。
“一个女人,如果她不想有那种私下关系,那就不要惹她,你明白吗?我在管我想要管的事情,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他微微在笑,但是,他的双手在颤抖,夏尔·罗塞特又退了一步。
“你已经倦容满面,你该睡一睡了。”
副领事像演说家那样一挥手说,疲倦,他知道,知道。他问他们说了些什么,谁在那儿。夏尔·罗塞特说了他们的名字,并告诉他,他们说起了印度。
“她说起印度了吗?单单说起印度了吗?”副领事问,“咱们到阳台上去,外面还是好多了,屋子里面聚热。”
“她单单说起了印度,也没有多说。”
他说,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她很美,他发现她很美,那个面孔多有魅力,她年轻的时候,一定不如现在美,但是很奇怪,他想象不出她年轻时的模样,想象不出她新婚时的模样。
夏尔·罗塞特没有答话。他应该对副领事说几句,让他放弃这种痴劲儿,他确实也认为他有点儿痴。
“告诉你,”他却说,“我已经知道了,蓝月亮不过和别的夜总会一样,人家在那里喝喝香槟而已。这家夜总会一直开到很晚,所以,他们才会去的。”
副领事的胳膊撑在石栏上,他的双手握成拳头,支着下巴,声音有些改变。
“没什么关系,蓝月亮是也好,不是也好,”他说,“这个女人……她待谁都很好,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我和你……咱俩之间可以说些共同语言,我发觉她非常…叫E常吸5队。”
夏尔·罗塞特没有回答。沿着恒河的马路上,路灯熄灭了。
“昨天晚上,我的一言一行,是蠢上加蠢,”副领事说,“我想请你给我出出主意,怎样才能挽回那一切?”
“我不知道。”
“一点儿……也不知道?”
“我向你保证,我不知道。她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谜,我一点儿弄不清楚,就像今天早上,”我正在说一桩可能不该说的事情,夏尔·罗塞特想,然而,副领事焦急的神情,那样看着他,迫使他不由自主地说出一个秘密,“她送我到花园门口的时候,突然她哭了……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原因……她没有说为什么……我看,她的一切行为举止,好像都是这样,是的……”
副领事的目光从夏尔·罗塞特身上移开去,他的手抓在石栏上,手在用劲。
“你是幸运儿,”他说“能让这个女人流泪。”
“你说什么?”
“我曾听说……她的世界,就是泪水的世界。”
夏尔·罗塞特结结巴巴地说,副领事搞错了,他敢赌咒,不是他让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流泪的。副领事看了看他,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他显得很幸福。
“如果你再见到她,请你务必跟她说说我,”他笑了笑,“我人就要崩溃,罗塞特,你要帮帮我,我知道,你没有任何理由来帮我,可是,我的力量就要完了。”
“他真会哄我。”夏尔·罗塞特暗想。
“你到孟买去吧。”
这时,约翰一马克·H终于说道:
“我不去孟买了……是的,我这么说,你一定很吃惊……”他笑了笑。“我对她太动感情了,所以,我不去孟买了。我之所以跟你一味地谈论这件事,就是因为,对我来说,平生头一回,一个女人触发了我的爱情。”
副领事说时,声音里带着异常轻快的情调。夏尔·罗塞特再也听不下去,他再也听不下去。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搞的……每天早晨,看见她穿过花园的时候,还有昨天晚上,她对我说话的时候……但愿我没有太让你厌倦。”‘·不用客气’·“”’
“这件事,我应该跟你谈的,是吧,因为我想,你很快就会再见到她,我可不行,我呢……目前,我什么也不能做。我并没有什么奢望,就想再见见她,像别人一样,待在她周围,即便要我保持沉默,我也认了。”
畸!外面已经这么热,雾就像蒸汽一样,夏尔·罗塞特回到卧室里,他想逃走。
“请你说说吧。”副领事说。
“没什么可说的,你不需要别人代你求情。”他开始发火,他敢发火了。“另外,你刚才说的这番话,我不相信。”
副领事站在卧室的中央,望着恒河。夏尔·罗塞特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却看见他的嘴角瘪在那里,仿佛在笑。夏尔·罗塞特等着。
“那么,依你看,为什么我要说这番话?”
“也许,为了对这番话信以为真吧。不过,老实说,我不知道,刚才,可能我说话呛了一点,我太累了。”
“你看,爱惜这东西,是不是人的一种胡思乱想呢?”
夏尔·罗塞特叫喊起来,说他就要走啦,然而却没有离开。他又说到孟买。五个星期以来,副领事那么等呀盼呀,现在他突然又…值好像不可能吧。副领事说,今天晚上,他俩可以再谈这个问题,他非常希望今天晚上,在俱乐部,能和他共进晚餐。夏尔·罗塞特说,这不可能,他要去尼泊尔两天。副领事转过头来,看着他,说他在撒谎。夏尔·罗塞特不得木发誓说,他真是去尼泊尔,他发了誓。
他俩突然之间,都失去话茬儿,不再出任何动静。很长时间的沉默,间或,被一两句生拉硬扯出来的话打破,说的是那个在恒河里游泳的疯姑娘,她不同于一般的疯姑娘,他见过吗?夏尔·罗塞特问。这期间,他的手始终括在房门的把手上。
没见过。
夜里就是她唱歌的,他知道吗?
不知道。
还有,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恒河岸边,就在附近一带,不会走太远,哪里有白人,她便会跟到哪里,总是那样,仿佛是出自她本能的一种行止,但说来也奇怪……她从来不贴近白人…
“一个还在搏动的已经死亡的生命,”副领事最后说,“不过,她从来不会贴近你,是吗?”
是的,可能是的,是这样的。
黄昏一样的天,车子在笔直的马路上面行驶,仿佛在三角洲的稻田里面行驶。
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依靠在米歇尔·理查逊的肩头睡着,米歇尔·理查逊的一只胳膊伸在她腰间,揽着她。两人的手一只放在另一只上。夏尔·罗塞特在她的另一边。彼得·摩根和乔治境莱恩俩人乘坐乔治·克莱恩的那辆黑色的郎西雅,两车出了加尔各答城关/分头各自驶去。
辽阔的沼泽,数不清的坡面纵横其间。坡面上,到处可见,双手裸露的人,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组成许多长长的队列。天际成了一条直线,仿佛是在创世之初,草木生长之前;又仿佛是在诺亚时代的洪水泛滥过后;有时,也如同在别处,当你经过一场暴风雨.当雨后复斜阳的时候,所见到的那样,那时,蓝色的棕桐树,一排排,矗立在水面之上。路上有行人,带着包裹,带着水壶,带着孩子,或者什么也没有带。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睡着,嘴巴露出一丝缝扎,薄薄的眼皮不时地抬起,她看见夏尔·罗塞特坐在旁边,朝他微微一笑,又睡着了,米歇尔·理查逊也朝他微微一笑。和谐融洽。
她刚刚醒来。他抓住她的手,紧握着很长时间。她将头靠在夏尔·罗塞特的肩上。
“还好吧。”
坡上是无数的人,他们运送,他们放下,他们回转时空着两手,四周是稻田,田埂笔直,水面空空,到处是人,上千的人,上万的人,身负满满的稻谷,走在坡上,长长的队列,连续不断,不见后尾儿。他们的劳动工具——两只裸露的胳膊,垂摆在肩膀两侧。
劳累。
他俩没有说话,为了不吵醒她,此外,看着黑色的帆船,也没有什么好说,那些黑色的帆船,在航道上行驶,仿佛在灌满黑水的稻田里面行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块秧苗田,一块鲜艳的、柔软的绿地,恰似一块绿绸。坡面上,人们往返的脚步,随着白日将尽,渐渐地加紧。人们正在一个多水的地区,一个除了水还是水的边境地区,淡水,咸水,黑水,在恒河口,都与那绿色的、冰冷的海洋水混合到一起。
他们约好,在一家白人俱乐部会合。那两个人已经在那里。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有谁说。他们口干舌燥,渴得要命。彼得·摩根问起拉合尔副领事的消息。夏尔·罗塞特说,今早儿他又见到副领事,对副领事是这么说的,他要去尼泊尔两天。对于这个谎言,彼得·摩根没有说什么,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
他们重又上路。夏尔·罗塞特这回坐上乔治·克莱恩的车子。彼得·摩根坐在后排,对夏尔·罗塞特说,他看到三角洲的一派风光后,才发觉,他对印度的迷爱,实际上,比他想象的还要强烈。夏尔·罗塞特也睡了。
路上经过一阵暴风雨,最后,他们到达三角洲的棕桐林,在斜阳的照射下,棕桐林晶莹闪耀,这里也刚刚下过雨。透过棕榈林看,天际还是那样水平。
海上有风浪。他们将车停在一个大车库里面,离着码头不远。他们上了小艇,小艇乘风破浪,向前驶去。紫色的雾障向着群岛伸展。在其中的一座岛屿上面——你瞧,就是那一座,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说——那个白色的高楼大厦,面前有一个码头,停泊了木少的船,那就是威尔士亲王大酒店c岛屿很大,在另一头,有一个村子,地势很低,接近海面。村子与酒店之间,有一排高大的栅栏,严然把二者分开。海边,海里,到处都有防鲨网。
他们一来到旅馆沙滩上,便立即跳入海里。海里没有一个人,天色已晚,海浪很大,这种情形不可能游泳,只能洗一个微温的海浪浴,之后,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返回别墅,他们四人返回旅馆。换过衣服已是七点。大家在旅馆的大厅里面集中。她来了,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微笑着款款走来。他们已经在等她。大家开始喝起来。大厅有四十米长海蓝色的窗慢,又长又宽,已经拉上,遮住了窗扉。大厅那一边有一个舞池,这一边和那一边,被观叶植物和吧台巧妙地隔开。游客多半是英国人。这时候,无论哪张桌上,客人都开始喝起来。几个兜售纪念品的小贩,来回穿梭。玻璃橱窗里面,摆放着香水。几个白色的餐厅,很大,朝向海。领餐桌上,摆有葡萄。侍者太多了,一个个带着白手套,赤着脚,来去匆忙。天花板有两层楼高。枝形吊灯的金黄色又假又空,然而,金黄色的光线十分柔和,在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的眼睛里面闪烁,此刻,她正半躺在一张低矮的扶手椅上。这里,天气凉爽。这里,豪华的场面非同一般,让人明显地感受着,不过,今晚,由于恶劣的天气,窗扉都已关闭,新来的人不能坐观沧海,都感到太遗憾。
一个领班来到大厅,他是英国人。他说,暴风雨晚饭以后就会停止,明天,海上就会风平浪静。
夏尔·罗塞特在听他们说话。他们在谈加尔各答以外的人,但是不久,那些人就要来加尔各答,他很快会认识那些人的。他们一会儿说话,一会儿沉默,都漠然坐着,好像没有了烦恼,也没有了劲头,由于昨天夜里的事,他们都累了。
大厅那一边,有人在跳舞。一些游客来自锡兰。
他们在谈威尼斯的冬天。
他们又喝起来,又在谈要来的朋友。
而后,她要去看看大海的情况。
他们离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