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系列 杀楚-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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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邪真怒道:“这算甚么?!”遂又平伏,“池日暮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不会这样做。”
没有眉毛的人道:“可是你别忘了池日暮有个军师叫做刘是之。”
方邪真道:“就算是,游玉遮的谋上顾佛影也决不是把好事办成恶事之辈。”
没有眉毛的人诡笑道:“也许这件事进行的时候,顾佛影完全被蒙在鼓里呢。”
这次轮到方邪真忍不住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没有眉毛的人笑了。
“你终于还是要问我了?”
他胜利了。
——方邪真终于忍不住,还是得要问他。
——只要方邪真肯问他,下面的计划,自然就可以顺利进行了。
他虽然还不曾跟方邪真动手,但已知道方邪真肯定要比洪三热、简豹子、花沾唇加起来都难惹。
而且难惹得多了。
他一得意,额上又隐现了两道诡异的眉毛:“你想问我他们在甚么地方?”
方邪真居然摇首。
“我只要问:你是谁?”方邪真的目光剑一般似地望着他,“我只要知道你是谁,便可以找到我要找的人。”
没有眉毛的人忍不住问:“为甚么?”
方邪真道:“因为我看得出来,池家和游家的人都没有成功,但却给你或你们的人得了手。”
没有眉毛的人脸露诧异之色,但他心境却很愉快:他就是要方邪真那么猜,他果然就那么猜了,当一个人以为他处处都猜得对的时候,定必感到很满意,很满意的时候,定必很有信心,正当最有信心的时候,就难免会有一点儿疏忽,只要有一点疏忽——
就得死。
一个自作聪明的人往往就是最笨的人。
所以没有眉毛的人很有信心。
他有信心自己一向都能把握到敌手一丝微儿的疏忽,从来不会失去让对方致死的良机。
尽管他心里非常满意,嘴里仍讶异地道:“你猜对了,所以你要问我是谁。”
方邪真忽道:“现在,我已不必问。”
没有眉毛的人奇道:“为甚么?”他在方邪真面前,似乎只剩下了问“为甚么”的份儿。
方邪真道:“因为你衣襟上的徽号已经告诉了我。”
没有眉毛的人衣袖旁绣着小小的二枝横斜五朵金梅。
方邪真道:“你是‘女公子,葛家的人。”
没有眉毛的人立时好像被瞧破了身份,吃了一惊的样子。
方邪真道:“因为你也是个人才,也是高手。”他观察着没有眉毛的人的表情,“‘千叶山庄’除了女公子葛铃铃和他的小表妹葛想想之外,称得上高手的,就只有庄里精擅‘大泄神功’的司空总管。”
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是高手,也是人才,所以,你必然就是司空见惯。”
没有眉毛的人先现愧色,然后赧然干笑道:“好眼力!我就是司空剑冠。”
“千叶山庄”的老庄主葛寒灯逝世后,把继承灯火重任交给葛铃铃,唯一能替“千叶山庄”繁琐杂务、大小事情都能料理妥当的,便是当年曾在武林中以“大泄神功”称绝一时,后又昙花一现,投靠葛家的司空见惯。
司空见惯原名司空剑冠,因音接近,江湖上人人都称之为“见惯”。
葛寒灯死后,“千叶山庄”更显凋零,许多好手一一离散,高手他投,只剩下这名司空见惯仍耿耿忠心,鞠躬尽瘁,依然留在葛家效命。
司空见惯在武林中,是出了名的好人。
这也可能是致使“千叶山庄”在近年来没有甚么进展的原因,至少,在“洛阳四公子”
的势力中,葛家是最弱的一圜。
因为一个太好的人,通常都不能算是强人。
“强人”的特色是:遇强愈强、遇挫更强、以强凌弱、弱肉强食。
这些“特色”司空见惯也许都没有。
所以方邪真一旦得知他眼前的人是司空见惯之后,手也就离开了剑柄,然后才道:“现在你只要告诉我,这儿到底发生了些甚么事,就可以了。”
没有眉毛的人搔搔脑袋叹道:“看来,甚么都瞒不过你了。池家的大夫人和洪三热挟持了方老伯和令弟,经过法门寺前,被游家的简迅和花沾唇拦截,交手了老半天,忽然,来了个石老幺——”
方邪真“哦”了一声道:“断眉石老么?”
没有眉毛的人道:“天下还有哪个石老么?”
方邪真道:“以前倒有个石老么,是个武官,听说淮南派便是因为他太过横行霸道,出手管了,才致与凤尾帮结怨的。”
没有眉毛的人道:“那只是个小脚色而已。”
方邪真道:“对。这个断眉石是有名的辣手人物,他的‘伤天叉’固然可怕,但他要杀一个人,往往连叉也不必动,对方就已经死定了,也就是说,他杀人的手法,比他的绝门武器还要绝。”他似乎有点忧心忡忡地道,“而且,我还听说过此人就是最近崛起江湖上一个神秘杀手组织的领袖之一。”
没有眉毛的人诧然道:“杀手组织?可有名目?”
“我也弄不清楚,”方邪真道,“只知道他们有一个非常笼统的名字,就叫‘秦时明月汉时关’。”
没有眉毛的人皱眉道:“秦时明月汉时关?”
方邪真忽把话题一转:“断眉石可有加入战团?”
没有眉毛的人忙把话题接了下去:“他现在是‘妙手堂’雇用的人,当然会出手了。”
方邪真眉心一蹙道:“他若出手,只怕简迅、洪三热等都决非是他敌手。”
没有眉毛的人道:“不过,就在这时候来了个七发禅师。”
方邪真笑道:“七发来了,有他的成名暗器‘心细如发’和奇门兵器‘袋袋平安’,游家的人大可以反败为胜了。”
没有眉毛的人笑道:“却是巧好蔡旋钟也来了,他的九尺七寸长剑,把七发禅师逼出丈外,并克制住石老么的伤天叉,几人苦战不休,结果谁也没有讨好,打到大隐丘后山阴去了。”
方邪真剔眉笑道:“所以你就在这里捡了便宜?”
“哪有便宜可捡!我只是留下来保护方老爹和方小弟。”没有眉毛的人受了委屈似地道,“游家、池家、回家都不是蠢人,他们自也派出高手来劫走人质。”
方邪真道:“他们自然都不是司空见惯之敌。”
没有眉毛的人道:“故此我也放倒了十二个人,就掩在草丛里。”
方邪真更正道:“是十六个人,不是十二个人。”
没有眉毛的人无奈地道:“反正你都看出来了,却可知令尊和令弟藏在那里?”
方邪真一笑道:“当然是在轿里。”
没有眉毛的人发出赞叹道:“你实在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方邪真走向轿子。
然后掀帘。
没有眉毛的人打从心里乐了出来:
——这个自以为聪明的人,终于也为自作聪明而付出代价!
第十六章 当轿帘掀开的时候
方邪真一掀帘子,就看见他绝对不可能想到会看见的事情。
轿子里有人。
不是方父,也不是方灵。
而是一个女人。
一个美艳的女人。
唇红得像五月的山花,十月的山火,颧丰颊润,本来应该是一个令人迷惑而握有权势的女人,但她的眼色却是羞愤而可怜的。
因为她身无寸缕,不该被男人看到和该被男人看到的地方,都露了出来,袒开无遮掩。
这胴体之美,足令人窒息。
轿里堆满了花,却不及一寸柔肌。
花瓣衬着充满弹性的胴体,美得像一幅令人造思而使人犯罪的画。
方邪真没有想到轿里是一个女人。
一个这么美艳的女人。
他并不认识这个女人。
他呆了一呆。
没有眉毛的人就在这刹那间,发动了他蓄势已久的一击!
世间有很多事情是必须也应须要付出代价的:自作孽是一种,自以为是是一种,自作聪明也是一种。
自以为能把人骗倒亦是一种。
断眉石的叉刺向方邪真背后的同时,方邪真已同时出剑。
深碧的剑。
剑光映照了轿中女子的花容。
轿里的女子是花沾唇。
在她眼中羞愤的泪光里,映起一片高洁的剑光。
方邪真的白衣上,洒落了几点鲜血。鲜红的血迹在银色的月光映照下,像几点灰褐色的苔痕。
断眉石的身形一个玉蟒怪翻身,急起金鲤倒穿波,同时展蜉蝣点戏水,已消失在黑暗里,只听远远传来恨极了的声音:“方邪真,秦时明月汉时关,不改青山不解恨,你等着瞧……”
方邪真缓缓的收起剑。
然后忽然咳嗽起来。
几点血迹,洒在衣襟上,几不起眼。
——纵然刚才溅在他衣衫上是暗算他的人之血,但而今沾在他袖襟上的,却肯定是他自己的血。
方邪真长吸一口气。再度掀开帘子,轿里的女子睁着一双惊惧而羞愤欲绝的眼,也望着他。
方邪真深觉得这情形很让自己有一种相当动心的心动,他立刻道:“这是情非得己,我要跟你解穴。”
那女子不能动弹,也作不得声,只能眨了眨她那漾着泪光的大眼睛。
方邪真脱去白长衫,轻轻披在她胴体上,那女子眼里惊惶之色稍减,眼泪像珍珠儿般地掉落下来,方邪真闭上眼睛,道:“请恕冒犯。”伸手迸点,他眼睛虽已阖上,但穴位已认准了,虽隔着袍子,触手肌肤仍觉柔腻嫩滑,花香袭鼻,心头也不禁泛起了一丝涟漪。
方邪真几下“隔袍认穴”,花沾唇已“嘤咛”一声低呼,方邪真情知穴道已冲开,自己再在轿前,这女子恐更羞愧无容,即掩上轿帘,走向另一顶轿子。
——刚才那顶轿子里,竟有一个赤裸而美艳的女人,现在这顶轿子里会有甚么?
前面会有甚么?掀开前程的“帘子”会见到甚么?这岂不是在人生路程里一直想寻求的答案?
——如果方邪真知道了帘子后的答案,而且也知道这答案后的代价,他是不是还是要去掀帘子?
谁知道?
他根本不相信断眉石的话。
打从断眉石开始说话起,他就不准备信任这个人。
为甚么他会防范这个没有眉毛的人呢?他也说不上来,这只是全凭他的直觉而已。
真正有闯荡江湖翻过风浪的人会知道,有时候,直觉要比判断力还要管用。直觉往往已包括了先天的敏感和后天的经验,正如野兽的嗅觉一样灵敏。
方邪真也不知道这没有眉毛的人是谁,但却能肯定对方要对付的是他,这一点一旦确定,饶是断眉石千变万化、巧言令色,也一样起不了任何作用。
方邪真便故意坠入了他的圈套中,而且故作聪明,故意似中了他的彀,以为他是千叶山庄的人,而且就是司空见惯,老父和小弟就在这顶轿子中。
他知道埋伏就在这两顶轿子里。
他有意诱引这没有眉毛的人出手。
——只要对方一出手,他便可以判断其人究竟是谁,而且,他也会立时还击,将之格杀。
可是,轿子里的景象,还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知是因为美色,还是太过突然,他虽有备,但仍是一怔,这一怔之间,对方己然出手,他也立时出剑。
——原来竟就是石断眉!
断眉石受创,立时撤走,当机立退,功败求存,不愧为一流杀手!
断眉石虽吃了方邪真一剑,但方邪真也带了伤:
——断眉石老么,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他又会在第二顶轿子里搞甚么花样呢?
是以,方邪真在掀帘的时候,已全有了心理准备,就算是万箭齐发、百兽齐鸣、甚或有五十个没穿衣服的女子,他都决不为所动。
结果,他比掀第一顶轿子的时候,更加动容。
他把轿帘一掀之后,初时没有甚么,云破月穿,他遂而看清楚了轿里的容颜,全身一震,脸色白得跟月儿一样,“霍”的一声,他的手不禁一松,轿帘竟落了下来,他的身子摇摇颤颤,退了一步,又再退了一步。
他的白色长衫己披在花沾唇的身上,身上穿的是一件淡绿色的中衣,腕上绑着一条淡蓝色的丝巾,他穿白色长衫时,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但现在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
只是,他现在脸上的神情,跟“潇洒”全沾不上关系。
他像受了极大的创痛似的,脸肌也抽搐着,好一会才平伏下来,又过了半响,像是要竭力平定自己的情绪,长吸了一口气,才道:“果真是你么?”
轿里没有人应。
方邪真忍不住又问了一声:“阿夕,是不是你?”语音又抑压不住激动。
轿里还是没有人回应。
只听“飕”的一声,第一顶轿里已闪出一条婀娜多姿的人影,掠入花树草丛里。
方邪真这才省起,轿里的人极可能也是穴道受制。
方邪真深吸了一口气,问:“阿夕,你是不是穴道受制?”
轿里没有人应。
方邪真立即知道自己多此一问了。颜夕如果能走动,怎会不走出轿外?如果她能说话,怎会还不回答?他立即想掀开轿帘,替颜夕解开穴道,可是,他却又在月下踌躇起来。
“阿夕,要真的是你,你为甚么会在这里?”方邪真望着轿帘,低声叹道:“这恐怕是我最怕知道的答案。”
他一说完,就出手。
隔着轿帘,五指挥弹。
帘子被指风激弹得往内舒卷,显出了一个婀娜的人影。
然后方邪真就回身,负手仰望遥遥的月色。
月在天边。
人呢?
心呢?
人就在他的背后,已掀开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