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重生手记-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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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又硬生生将王守备拔了半级,族长出面,这才请过来的。不然,人家虽守寡,可始终是主子身份,闲来无事,为什么要抛头露面地,在我们家里讨生活?”蕙娘在屋内来回走动,时而查看头顶天棚,时而又踢踢墙角,权仲白这才留意到,甲一号的屋子结构,不知何时竟悄然做了调整,虽然屋内陈设没变,可这屋子已经是内墙高耸,堂屋和东西两进套间,全都各自有一根大梁,天棚不再相通,进出的偏门也似乎都被堵死了,就连门扉都被加厚加固,只要一关起门来,屋内说什么,外头是一点声音都听不着,哪怕就是被蟊贼闯到院子里了,这门一关窗子一合,不论是想吹点迷香,或是亲身闯入屋内,也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这是什么时候改建的,”他对两个王先生又失去兴趣了,“嘿,这么大的动作,你也不和我说一声。”
“歪哥出世后就改了,”蕙娘说,“和你说了要改改屋子的结构,你当耳旁风,只应不说话的,还要我说什么呀。”
权仲白这才想起来,蕙娘是和他提过,要改改甲一号的布局,他当时还以为是要改过家具陈设,自然也就随口答应了。没想到清蕙却是乾坤大挪移,把她在自雨堂的屋子给硬生生挪到了冲粹园里,可能在去年腊月惊魂后,又换过了门窗,倒是把甲一号经营成了这么个固若金汤的小堡垒似的。
他有些哭笑不得,“难怪你这么想回园子里住,原来是应在了这里……都说江湖走老,胆子越小,你虽没有行走过江湖,但却是我见过最怕死的人了。”
心底话都说过了,‘这世上我比谁都怕死’,蕙娘大方受落,“自从有了儿子,我就更怕死了。就光是为了这个,也值得回冲粹园来,更何况,我还骄奢淫逸、贪图享受,冲粹园里光是一个马桶,就胜过立雪院好多了。能回来,我当然要回来。”
不过就是老人家往下退,朝廷人事有一番变化,外加叔墨说了一门亲而已,府里尚且无人与她为难,至少在权仲白所知范围内,长辈们是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更别说给什么委屈受了。新妇过门这才三天,要说就对嫂子出招,那也是没有的事,连她的为人秉性,权仲白都尚且一无所知……当然,他也不是不明白长辈们给说何家姑娘的意思。父亲一向都是如此,在任何时候,他都不喜欢只有一个选择。可按清蕙的性子,她不像是会不战而退的人,这会怎么说,也应该酝酿着如何得体大方地收服三弟媳,借势为他的世子之路,再添一把柴火。连理由都现成摆在那里了:当弟媳的,肯定要服嫂子的管教,才过门就蛇蛇蝎蝎的,大户人家体面何存?就是权仲白自己,对这个理由,都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他连着看了清蕙几眼,都看不出所以然来:自从清蕙下了这个决定,他就一直在等着她的后招呢,对她,他渐渐也摸索出了一点窍门,有些话不必问,只看就好了。
可这会都住到冲粹园里,看来都做好常住的准备了,难道她竟这么轻易地,就把‘我自己的命运,我自己主宰’,‘除了站在这个家的最高处,我也没有别的路好走了’,这样的话,全都又吃下去了不成?
不过不论如何,至少对于他来说,回到冲粹园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权仲白心情不错,还邀请蕙娘,“这一阵子,陈皮也往前院诊区置办了一些新器具,有些是西洋那边流传来的东西,说是医生用的,可究竟怎么用却还不知道。还有一些极有趣的木雕,你要一起来瞧瞧吗?”
蕙娘皱眉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上回你带我到杨家,去看毛三郎的人头,难道还把我吓得不够吗?还有那个杨大少爷,收集了一屋子都是泡的手啊、脚的,看了我半天吃不下饭。这会你还来吓我!”
“奇怪,那人头你不是还捧在手上看过?”权仲白说,“现在挂了一层蜡,又拿瓶子装着,那些掉下来的耳朵呀鼻子什么的,还给缝补了回去,无论如何,都比那个血糊拉丝的样子要好看得多吧。那时候你不怕,只是放在瓶子里看一眼——怕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蕙娘每每要娇弱娇贵一下,权仲白就如此戳她,叫她不动情绪也难,她恶狠狠地剜了权仲白一眼,“以后,你把自己的头捧来给我看时,就是再可怕,我也一定捧在手里,仔细地看,行了吧?”
回到冲粹园,真是连斗嘴的兴致都来了,权仲白哈哈大笑,站起身出了院子,这边绿松带着几个小丫头来给蕙娘请安,“都是您素日里看过,也点了头的,我和石英、孔雀又再挑了一轮。全是身家清白,家里人口简单,又聪明本分,可堪使用。”
人才培养,总是要提前几年就开始酝酿。好在焦家是主子少,下人多,这一批齐齐整整的小丫头子,那是七八岁的时候就被初挑进府中培养,十一二岁淘汰了一批放出去做杂活,十二三岁再淘汰一批,余下的才能跟在自雨堂的大丫头身边做事。为这些大丫头们冷眼取中了,各自认了干姐,私底下悉心□出来,到十四五岁的现在,才能在蕙娘身边近身服侍。以蕙娘的作风,事先也都对这十几个人的性格家世,有了了解,如今随口勉励了几句,便分派下去,“海蓝你和你姐姐在一处,石榴跟着你石英姐姐做事……”
这一次蕙娘身边编制,也算是大大地换了一番血,甲一号里里外外免不得好一番热闹,蕙娘嫌吵,便令廖养娘带上两个乳母,乘天色近晚,山风清凉,带着歪哥在冲粹园里闲步,踱到莲子满边上,便指点给歪哥看。“这是莲花,看过没有?嗯?”
歪哥睁着一双大眼睛,双手紧紧地捏着小拳头,显是刚到了陌生地方,心里有些怕。对母亲的说话,他毫无反应,只顾着左右张望,好像很怕荷花下一刻就生出牙齿来咬他,蕙娘和从人俱都被他神色逗笑,蕙娘道,“懒得理你了,傻儿子,以后怕也是皇三子那样,五六岁都不会写名字。”
话虽如此,却还是忍不住揉揉他又粗又硬的短发茬子,惹得歪哥咯咯直笑,又伸手让母亲抱,蕙娘便抱着他掂了掂,随意在池边走了几步,一边和廖养娘闲话,“才几天没抱,就像是又重了几斤。”
“现在足足有二十多斤了,看着和一岁半的孩子一样。”廖养娘也说,“才刚一岁,路走得很稳!现在是才来新地儿,害怕呢,一会熟了,非得闹着要下来走走不可。”
这时候的小娃娃,刚从只会吃喝拉撒的小野兽向人类转化,渐渐能说话了,也听得懂大人的意思,正是最好玩的时候。蕙娘点着歪哥的唇角,见歪哥被她点得像是要吃奶,不断咂嘴吮舌,不禁坏丝丝地笑起来,在儿子额上亲了一口,要把他交还给乳母时,歪哥却不肯回去,缠着母亲的脖子,抱得死紧死紧的——因上回在母亲身上流口水,沾湿了衣襟,被蕙娘半开玩笑地数落了一句,记性大着呢,这会就努力地吸溜着口水,不肯给母亲责骂他的借口了。
二十多斤重的大胖小子,抱着又走了一会,蕙娘手开始酸了,可见儿子乖乖地靠在怀里,却又真舍不得放手,只得勉力撑着,又指点景色给他瞧,“等再过几年,你大了,让他们带你上山去玩,骑马、打蹴鞠,哪怕你要打猎呢,家里地方都是够的。”
说着这些她也是久未涉猎的活动,她的语气是越来越慢,越来越惆怅,廖养娘深体主子心意,低声道,“您现在也不是当年了,姑爷更不是那等古板人,想松散松散筋骨,在自家园子里,又算得了什么了?”
蕙娘眼底,亦闪过一丝渴望,她却还是摇了摇头,“没时间啊,这一阵子养娘没过我屋里,不知道。宜春号那里,送了几大车的册子来,这东西雄黄看还不管用,必须得我自己看……”
廖养娘小心翼翼地从蕙娘手上,把已经渐渐睡去的歪哥给接了过去,转交给乳母,“天色晚了,风凉,还是送回去吧。别让睡太久,顶多一个对时,就该起来吃奶了,不然今晚又不知到什么时辰才肯睡呢。”
下人们渐渐散开,到末了,只留石榴一个小丫头给蕙娘、廖养娘打灯笼,廖养娘说,“腊月里的事,老太爷真连一句话都没有?连您往冲粹园里迁,他都一声没吭。从前对我们私下都还有指示的,现在往回传话,到鹤管事那里,都给堵回来了,说是老太爷要安心养病,让我们别拿琐事打扰,就连打了宜春号的招牌,都没能说动鹤老爷子……”
绕来绕去,其实还是在问宜春票号的事。盛源号冒犯了宜春号,若蕙娘不出面,那也就是两间商号的摩擦,双方装聋作哑心照不宣,不至于闹什么不愉快。可宜春号一心想要扯虎皮拉大旗,这个行事态度,是积极地挑唆蕙娘领头给盛源号难看。按说即使答应为宜春号出头,也不能顺着乔家人的思路走,不然,被坑的危险也是比较大。廖养娘这是对蕙娘的决定有点没信心,想寻求长辈们的指点了。
“妈妈是想问宜春号的事,还是想问回迁冲粹园的事呀?”蕙娘一时兴起,手扶着栏杆一按,便轻轻巧巧地跳到栏杆上头,俯□在暮色中折了一支莲蓬。
“两个都想问。”廖养娘也很老实,“何家莲娘,老奴倚老卖老说一句,也算是看着长大的,还在手里抱着的时候,就经常到我们家来玩耍了。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机灵得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看碟下菜的好手。现在娘家起来了,又是夫人的亲儿媳妇,对家事,未必没有什么想法……”
见蕙娘心不在焉,似乎全未听见自己的说话,连手里莲蓬都顾不得剥了,廖养娘有点着急了。“这小半年来,事的确是多,知道您心里乱,也还是牵挂着去年腊月那事,可——”
她一边说,一边就顺着蕙娘的眼神看去。廖养娘从前没有在冲粹园里住过,对这一带不太熟悉,跟着蕙娘看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正要发问,忽然想起一事,忙住了口,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远处花木,半晌,才疑惑地问,“这是——”
蕙娘眼神,凝住不动,她低声道,“这就是达家姐姐长眠的地方了……”
“可这怎么——”廖养娘有点不明白了,“这种的不是梨树吗?”
即使今年天气暖得慢,可进了五月,不论是桃花还是梨花,肯定都已经是谢干净了。蕙娘也就是想到这点,才特地挑在五月回来冲粹园,免得一再接触桃花,又生重病。可眼前这一片林子,绿叶中隐现个个青果,虽个头不大,但千真万确再不会有错,肯定是雪花梨——虽说树苗当年移栽,当年开花也是常有的事,可今年都挂了果,那肯定不是权仲白二月里才吩咐下来操办的。应该是去年她因喝了桃花汤卧病在床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命人移走了桃树,又挪来梨林代替了。
当时她病情危急,一应人等全汇聚到国公府等消息,冲粹园里剩下的管事不多,甘草、桂皮,倒都是权仲白自己的心腹。后来事情又多又乱,谁也无心顾及此处,恐怕事过境迁以后,知情的那几个,都当她已经知道,也就没有过来回报:手下这些人,到底还是稚嫩了一点,主子才出事,自己就乱起来了。以后还是要在底下人的教养上,多下工夫……
心念翻涌间,头一个想到的竟是此事,蕙娘目注归憩林良久,待到天色渐渐青黑,石榴点亮灯笼,才为那乍然亮起的灯火惊醒。
“是啊,这儿竟改种梨树啦。”她接着廖养娘不知放出多久的话头,慢慢地说,“这个老菜帮子……叫人怎么说他好呢。”
语气似甜蜜又似惆怅,即使以廖养娘对蕙娘的了解,亦都琢磨不出她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权仲白快把蕙娘给搞疯了,哈哈哈。
今晚有双更哟,8点半左右来看吧!
☆、122弹琴
权仲白一进甲一号;就听见琴声。
清蕙以琴闻名;她的嫁妆里;权仲白唯一赏鉴过的也就是那些古琴;其中焦尾名琴一张,是她所格外喜爱的,两年来从立雪院带到了冲粹园;又从冲粹园带回立雪院;可他忙,她也忙,两年下来,他不知她弹过几次;即使有;他也没这个耳福,赶不上巧儿。没想到今日才回冲粹园,还没安顿下来呢,清蕙倒是大发雅兴,奏起了她的焦尾琴。
难得回来,他忙了有小半日,这会晚饭时辰早已过去,歪哥居住的东厢房灯火已熄,琴声隐约渺茫,似乎不是从屋内传来,他循着这幽咽委婉、断断续续的琴声,从偏门出了院子,又再徐行百丈,便见得绿松立在亭前,正慢慢地弯□去,为轻便的瓷香炉内添一把散香。
这把散香添得很有道理,月夜水边,莲子满花草且多,没有驱虫香料,人根本都站不住脚。哪能和清蕙一样,在亭中盘坐,时而拨动琴弦,奏一小段乐音,时而又站起身来,负手栏边,眺望月色,何等自在风流。从远处望去,那一袭天水碧衣裙随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