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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五男二女-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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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不想听建军的解释,他两眼放光地看着铁丝网里面的杏树群,迫不及待地说,打住打住,你先别白话了,看看里边有没有人,没人咱就进去摘好的去。三人不再作声,都哈下腰从树下往里面望。良久没有发现人影。三人小心翼翼钻过铁丝网进了杏树园。靠外边的几棵杏树显然已经被人光顾过,只剩下一些小杏还挂在树枝上,三人继续往里走,渐渐地大一点的圆圆的杏儿多了起来。三人刚刚摘了一点,正欲大展身手痛摘一气,却不料从远处传来一声吆喝,跟着就是一条黑乎乎的大狗向这边奔来。三人顿时吓得灵魂出壳,慌不择路地向反方向狂奔。由于在树丛中,三人根本跑不快,边跑边回头看越来越近的狗,现在是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就在三人要绝望时,眼前出现了铁丝网,三人急忙找豁口钻了出去。狗这时也追到了近前隔着铁丝网向三人狂吠了一阵,然后悻悻地回去了。
三人小脸蜡黄地坐在地上。再看看四周,已不是刚才进杏树园的地方。周围已没了杏树,左前方是一片郊区的农舍。这时建业感到内急,想是刚才连跑带吓的大便告急,建军让他到上边那棵树底下去拉,省得呛人。那边建业拉屎,这边建军发牢骚说,他妈的,今天可真倒霉,高高兴兴上山却弄了这么个结果,真是命不好。家杏是吃不成了,看来只能弄点山杏回去了。树生抬头望了望已近头顶的太阳,说,我看今天就算了吧,快吃中午饭了吧,再往山上找山杏去那得什么时候回家,回家晚了屁股上又得挨板子。建军抬头看了看太阳,又摸了摸兜里经过奔跑所剩无几的杏儿说,哎,就这么回去可没法向建设交差了。树生苦着脸说,那没办法,命苦不能赖政府,只好等下礼拜了。他又转向建业说,嘿,还没拉完呀,该走了。建业连忙说,完了完了,可我没带纸,你俩谁有纸呀?建军虎着脸说,谁没事干上山还带擦屁股纸。就你懒驴上磨屎尿多,找块石头擦,要不就在树上蹭一蹭。建业撇着嘴找了块石头,擦了擦上面的土,在屁股上抹了几下。提起裤子他又特意看了看身旁的这棵树树干上粗糙的象砂纸,龟裂的树皮层层叠叠。他想,建军这不是毁我吗?就一下这树就能把我 的屁股蹭个血里糊碴。
三人一路无话垂头丧气往回走,全不象去时的面孔。正走着,树生忽然发现建业的衣服后面撕开了一个三角口,破了的地方在风中一扇一扇的象要从里面钻出什么东西来。建业急忙脱了衣服看,立刻摆出一副哭丧脸说,这可咋办呀,连家也回不了了。建军也想起对父亲发誓的事,一下也没了主意。还是树生头脑清醒,说,我看回去就说是帮我家砍柴划的。建军闻听马上说,屁,谁信呀,你家富的都快流油呀,还用上山砍柴?树生一拍后脑勺说,噢对,那就说是帮王孝刚家,我给做证明。建军看了一眼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建业,想了想说,也只好这么办了。三人快到胡同口时,看见建设站在那里。建军担心他是专门在这儿等杏的,心想是实话实说还是编个谎话。走到近前还没等建军开口,建设急切的对建军说,不好了,你们老师来家访了,刚从咱家出去,又进了树生家。我猜是你们干了什么坏事,赶紧出来给你们抱个信。闻听此言,建军和树生都大吃一惊,干了坏事?没干什么事呀?建军忙问老师说了什么没有。建设说,我也没听完,刚开始说你最近上课又爱说话了,听课老走神,让家长配合抓一抓。我听了一会就出来等你,怕你进去给撞上,后来说啥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出来没多一会就看见老师又去了后院,肯定是去树生家了,现在还没出来。听建设这么说,建军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长出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老毛病了,没啥。树生还是有些惊魂不定地说,我也想不起我最近干了啥,好象就迟了几回到,这也不至于老师家访吧。建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依我看你也别躲也别怕,还是赶紧回家,既然没干啥,还怕他说啥?况且当着你的面还能说啥,你不在场可就难说喽。建业一听有道理,随声附和说,就是。树生也觉得有道理,他拍了拍身上,整理了几下衣服,快走了几步回家。
第九章 土豆和白菜的故事
    第九章    土豆和白菜的故事
进了家门,建军发现父母的脸上并无不悦的表情,他的心彻底掉进肚里。吃饭时父母一唱一和地说了老师来家访的事,无非是些课堂纪律,学习成绩之类的事,末了,母亲笑着说,我还让老师尝了咱家的丝糕片,老师直说好吃呢!
母亲说的话让建业若有所思。
建业的早点向来不带到学校,因为家里的早点经常是窝头和丝糕。同学的早点大多是馒头和花卷,还有的是烧饼。军人子弟一般要好一些。建业不敢把早点带到学校是怕同学笑话。其实也有别的同学偶尔带一回窝头,但他觉得那是别人的事,别人能做到,他做不到。赶上吃馒头或金银卷,他就会偷偷地剩下一个半个的,第二天带到班里当早点,可他这个经常不在学校吃早点的忽然把早点带到学校的偶然现象,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他感到很沮丧。其实,母亲用高粱面或棒子面和少许白面掺起来蒸的丝糕刚出锅时虽然不太好吃,但等切成片放在炉子上一烤,那味道可就不一样了。有一次母亲蒸的丝糕第二天没吃完,天热怕坏了,就把它们切成片放在炉子边上烤干了。自从发现了这一点,家里的炉盘上就没断过这种吃起来又脆又香的丝糕片。用张小虎的话说,酥脆香甜,比馒头片还好吃,好吃的都找不找北了。那是有一次建业起床晚了,没来得及在家吃早点,把几片丝糕带到了学校,课间躲在教室外边吃时被张小虎发现,问他什么好东西一个人偷着吃。建业瞒不过,不好意思地拿了出来,张小虎尝了尝后做了个非常夸张的表情说,太好吃了。当下与他商定,每天的早点用馒头换丝糕片。面对这不平等的交换,建业心里乐开了花。看的出张小虎比建业还高兴。也难怪,他爸爸是个军官,大米白面早吃腻了,他们这种人根本就不知道高粱面和糖精搅在一起是什么滋味。有又香又脆的丝糕片给他换口味,他当然高兴的找不着北。
家里的困境给建业带来的心里压力很大,但对建军和建设却截然不同,他们好像根本就不关心这个。他们的早点有时间就在家里吃,没时间就带到学校,两人凭自己的两片嘴皮,有时还能从同学那里骗个把烧饼。这是晚上睡觉前瞎聊时建业听到的。刚听到这事时,他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不可能的事呀。追问了几次才知道是真的。他觉得他俩可真伟大,真不可思议。建业认为这事要想在他身上发生,那肯定是下辈子的事了。
最让建业犯愁的是学校组织集体活动,比如植树、外出劳动,一出去就是一天,中午要带饭家里不是窝头丝糕,就是高粱米饭,外加白菜熬山药。建业不想让同学知道他天天就吃这个,每遇这种场合,他都是一个人借故躲到远远的地方自己吃,而且吃的很快,早早结束战斗,好尽快把自己从尴尬的局面中解放出来。
建业胡思乱想着把饭吃完。收拾碗筷时建设悄悄问他杏摘了多少,建业怕被父母听到,让他呆会出去说。
把家收拾完,建军和母亲说先出去玩一会。母亲说都玩了一上午了还没玩够,玩一会就赶紧回来写作业。
父亲不同意,说,是玩重要还是学习重要,分不清个主次还行。一上午就没着家,先把正事干了,再玩。
三人只好回到里屋写作业。建军说要出去玩其实是想跟建设说摘杏的事,既然出不去,那就只好在家说了。不能等写完作业在出去告诉建设,建设都等不行了,自打回了家就一直没机会说。他放低了声音把上午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建设听完嘴一噘说,得,白高兴一场,原来还想着明天带学校显摆显摆呢,这下完了,没指望了。那下次呢,下次多会去呀,下次去可得带上我。
建业说,不行,你根本就不能去。刚才不告诉你了么,让狗那么一追,我都快跑不动了,到现在还害怕呢 ,下次我都不敢去了,你还去?嘁,真是。
建设不服地说,你别拿我和你比行不,别看我比你小,可我比你强,比你胆大呀。
他们在里屋嘀嘀咕咕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躺在外屋炕上的父亲发话了,写作业不悄悄写,哇啦哇啦的能写好个作业?
建设连忙说,爸,我问作业呢。
父亲说,什么问作业,问作业还需要胆子大么。别瞎说八道了,赶紧写完睡会觉。
母亲被爷俩的对话逗的“扑哧”一声笑了。建设做了个鬼脸不敢再说了。
建军哥仨在里屋写作业写不到心里去,外屋的父亲想午休也睡不踏实,天燥热的身上都是潮的。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和正在发下午蒸丝糕面的母亲说话。
父亲说,建国想开车的事黄了,这两天老是闷着头不说话,跟他说了两回也没多大作用。可别憋出点毛病来。
母亲说,不会吧。开不成车就还干原来的活。喜欢归喜欢,厂里不让开也不能就闹气呀。建章劝过他了,说没事了。
父亲说,那就好。可能还有点想不开,小脸子还得耷拉两天。昨天发的那几张票都收起来了?
母亲说,都放躺柜里了,还有上几次发下来的,都放一块了。又好几大张了。
父亲说,抽空问问他们那几家还要不要,要就给他们送过去。
母亲说,下午去吧。几家都转转。
父亲说的那几家有后院树生家,隔壁王家,院里米奶奶家,还有前院老朴家。这几家和刘家经常有来往,互相借个东西什么的。他们的生活条件都挺好。家里凭票供应的东西家买的少,发下来的布票、线票、糖票什么的哪年也能攒下好多,都送给了他们这几家。这些东西不买,日子也能过,但有两样东西是每年秋天必买的,一个是土豆,一个是白菜。这是一家人过冬的必备物资。
土豆每年由粮店按粮本上的人头供应。把土豆买回家是一件挺复杂的事。每次粮店来了土豆,人们就会一传十,十传百地奔走相告。家里有闲人的立刻拿着粮本去排队。轮到谁谁买,不准挑,挨着袋子搬。过称后,倒在地上,一家人围住开始挑拣,大个的好的装在一起,半个的不太好的装在一起,吃的时候得先紧不好的。剩下的碎块以及土豆皮子和土面要收起来交回粮店换回同等重量的土豆。家里人多,每年买回的土豆就多。除了粮本上定量供应的,父亲还要借来邻居的粮本再多买一些。统统弄回家后,归好类。接下来好几天都要吃土豆。把那些不太好的用水洗净,放在大锅里煮熟,剥了皮弄碎,掺在面里烙山药饼,蒸山药丸子。直吃的一家人闻到山药味就打饱嗝。
大白菜和土豆一样,也是过冬的当家菜,也要山样高的狠狠买回一堆。
土豆和白菜买回来,剩下的就全是母亲的活了。土豆要一个一个地重新挑拣一遍,这回不象在粮店购买时那样仓促。将整袋土豆倒在自家地上,轻拿轻放,慢慢挑选。按品质的优劣、个头的大小分别装入小袋,放在小南房的空地上码好。
买回的白菜要分成两部分,挑出外层绿梆子完好的个头较大的,整齐的码放在土豆旁边。这些菜和土豆入冬后要用破旧的棉门帘盖严,不能受冻,也不能受热,隔一段时间还要将大白菜上下倒一次,有烂邦子得及时扒下来。将外面有些烂的梆子掰下来放在一旁,处理后要先吃把挑好的白菜放在大盆里洗一遍,再用刀从中一劈两半,一一平平放入缸中,每放几棵就均匀地撒一把盐,不能多,多了就腌不成酸菜。这样一直码放到高出缸沿才住手,上面压一块大石头,石头要洗净,不能带脏东西,会烂菜。先满满摁两大缸,每隔几天母亲就用力向下压几下石头。不出半月,原来冒尖的一大缸菜就会变软下沉,而且还要继续下沉,直到彻底变软。这时就成了两个半缸菜,母亲将两缸菜倒进一个缸里,腾出一个缸继续放凉水,这一段时间的水就总带着一股酸菜味。再过不了几天酸菜就能吃了。母亲淹的酸白菜很好吃,不象别人家的总爱烂。孩子们放学后经常偷偷从缸里挑菜心生吃,又酸又脆还带一丝丝甜。
白菜淹进缸后,母亲还要从进城的菜农手里买些雪里蕻和芥菜,将它们洗净放在小缸或坛子里,多放些盐,淹成咸菜。储存的土豆和大白菜,以及咸菜、酸菜倒替着吃。这些菜一直要吃到来年开春以后。
母亲常年累月作家务,手上裂了许多口子,每年淹菜都是母亲的一大关,裂了口子的手浸在盐水里,那种滋味是旁人想象不出的。看到母亲那痛苦的表情,孩子们总是不忍心再出去玩,一直帮母亲做完这些事。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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