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语书年-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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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母曾说过非礼勿视,我想移开眼,又忍不住再看。这不算非礼,心道,我和他是夫妻……魏郯在挑着椸上几件衣服,像是在考虑穿哪件好。我就瞅着那背上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健壮却不纠结,又紧凑流畅,我忽然觉得,若是魏郯跟我行夫妻之事,我好像也不亏呢……
“好看么?”魏郯突然道。
我:“……”
我真想把他的脸扳过来看看上面是不是安了一面用于窥视的镜子。
“什么好看?”我反问道,乖乖承认的是傻瓜。
魏郯将一件细麻单衣穿在身上,系好系带,转过身来。
“我问衣服,新做的。”他微笑。
“夫君着此麻衣,甚美。”我顺着竿爬,真诚地颔首。
洛阳名义上是归朝廷,可谁都知道,朝廷是魏氏的。
我和魏郯在堂上用早膳的时候,外面有使者送了帖来。洛阳太守周康今夜设宴,要为魏郯接风洗尘。
魏郯将那帖看了看,应允了使者。
我把碗里的粥喝完,用巾帕拭拭嘴角,问魏郯:“夫君原本说要回雍都,不知何时启程?”
魏郯道:“不忙,还须在洛阳留几日。”
“如此。”我说。
魏郯却看着我,目光中似有询问。
“夫君有话?”我问。
“无话。”魏郯收回目光,低头吃粥。
用过早膳之后,程茂过来,说已经准备好,可以出去了。
“我要去城墙上巡视城防。”魏郯对我说。
“兄长,我也去。”一直埋头用食的魏安终于开口说话。
魏郯答应一声,却看向我。
我对城防什么的一点都不感兴趣,一派贤惠地对魏郯笑笑:“容妾服侍夫君更衣。”
魏郯不像长安的那些纨绔子弟出门那样讲究得一条革带也挑上大半天,服侍他更衣其实很轻松,从箱子里面找一件看起来没那么旧又够厚实的袍子就可以了。
他把袍子套上,我替他整理,再系上衣带。魏郯个头比我高出许多,我抬起手臂,将他胸前的衣料扯了扯,再系好。
谁也没说话,抬眼,魏郯看着我。
“这袍子太窄么?”我看他的肩膀和胸膛将袍子撑得没有一丝皱褶,心里又想起晨起时的光景。
“不窄,”魏郯道,“正好。”
我“嗯”一声,去取革带。
“吴璋病逝了,传位其弟吴琨。”
我愣了愣,抬头,魏郯注视着我:“季渊与吴琨相善,吴琨继位之后,封他做了中护军。”
这话来得太突然,我几近茫然地点点头,将革带环在他的腰上。
他又道:“我只知道这些。夫人若有话想问,可直言。”
我抬头看他,很诧异。他说得没错,早膳时我问他何时去雍都,的确是想借机问裴潜。可我马上意识到让魏郯说裴潜的事会很尴尬,便打算自己私下探听算了。所以,魏郯说要逗留几日的时候,我也没有再说下去。
可我忘了魏郯是个全身长满心眼的人,他察觉到,却毫无顾忌地在我面前挑开。
这算是坦白,还是试探?
我心底一股火气升起,冷冷到:“夫君怎知妾有话无话?”
魏郯一怔,看着我,黑眸沉凝。
周遭瞬间安静,我移开目光,低头将他的革带扣好。
“我走了。”魏郯把刀佩在腰上,淡淡道。说罢,朝门外走去。
我心思一动,忙追上去:“夫君!”
魏郯回头。
我看着他,恼怒归恼怒,可我并不想跟他搞僵。
“你……”我想说多谢,可到了嘴边,改成了,“早些回来。”说罢,一礼。
“嗯。”魏郯应一声,不辨情绪。
我并非用于反省的人,可当魏郯派人回来告知,说直接去周康家中赴宴的时候,我有些后悔。
我不能不猜测,魏郯果真是惹恼了么?
心里一个声音道,他恼又如何,谁让他那话来试探?
可另一个声音却道,或许他真是委屈了?
什么委屈不委屈,又不是孩子。我有些烦乱,晚膳吃了两口,就心不在焉地把箸放下。
我走出庭院,落日挂在天边,云彩紫灰,颜色交杂不明。晚风阵阵,地上秋草抖动,怎么看都有些萧瑟的意味。
“夫人怎在此?”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却是许姬。
她微笑着走过来,向我一礼:“闻得大公子不在,妾无事,便想问夫人,今夜还织布么?”
我这才想起来我是有事可做的。
“织。”我微笑,一口应承,“当然要织。”
夜里的庭院很安静,除了织机的“吱吱”声,就是窗外的夜莺啭啭。
“夫人这织法不对,容易起结。”我正做着活,许姬在一旁指点道,“妾来给夫人师范。”
我答应,让出位来,看许姬接过我的梭子,在经纬间熟稔地穿插。
看着看着,我不禁又抬头望向门外。月亮已经快到中天了,宴饮还没完么?
“夫人在等大公子?”
我回神,许姬停了下来,看着我。
我讪讪,莞尔:“姬怎知?”
“妾怎会不知?”许姬声音轻柔,道,“妾从前也这样,总往门外望。”
“哦?”我知道她是在说魏昭。
许姬笑笑,望向门外,似思忆又似意味深长:“可总望不到,妾的心思便淡了。”
我觉得她话里有话,正胡思乱想,忽然,阿元从外面进来:“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哦?”我的心一松,恍然转暗为明。
许姬看着阿元,脸上的诧色一闪而过。而后,她看向我,笑笑:“大公子既已归来,妾先行告退。”说罢,起身向我一礼。
我出了吴夫人的院子,直奔住所。
才出院门,一名叫王晖的从人迎面而来。
“夫人,”他一礼,道,“大公子醉了,已经回房。”
我颔首,继续向前。不料,还没进自己的院子,我遇到了管事。
“夫人。”他向我一礼,表情有些为难,道,“大公子从宴上带回了几位美人,他如今醉了,夫人看……”
我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示意看去。只见他身后两丈远,五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子立在廊下,皆面容娇美。
许是见管事对我的态度,女子们眸光相顾,片刻,上前来向我行礼,莺莺燕燕的语声落了一地:“拜见夫人。”
☆、洛阳(下)
我看着那些女子,没有说话,只觉头顶被冷水泼下。
“夫人?”管事探询地看我。
“从前宅中来了新人,安置何处?”我问。
管事道:“从前主公在洛阳时,吴夫人主事,新来婢子若未分拨,安置在北院厢房;姬妾,则另择空余院落。”
原来如此。这些女子既然是送来的,又不曾得魏郯吩咐,自然按奴婢处置。不过这些女子一个个打扮得娇滴滴,显然就不是为了来做奴婢的。管事若将她们分去北院,怕得罪了她们;按姬妾对待,又怕得罪我。
我原本不快,此时却心思一转。
“若有大些的空余院落,便且安置。”我对管事说,贤良地微笑。
管事应下,令人引诸女子下去。
阿元推开房门,一阵淡淡的酒气迎面而来。
“去取些解酒汤。”我对阿元说。
阿元应一声,走开。我进门,将门阖上。
内室的卧榻上,魏郯仰面躺着,一动不动,身上还穿着外袍。
对着个睡得像死猪的人,我一肚子气也没地方发泄。这人是故意的么?想报复我,让我有话骂不出来,还是考验我是否贤惠?
我深深呼吸,让心情平复一些。
我当然贤惠。我偏不气,我才不会为了几个女子摆出争风之态。我不但不闹,我还把那些女子好吃好喝养着,每日谄媚地问魏郯,夫君今夜宿在何处,妾见西院崔姬可怜无双,可堪幸御……
心里想着,忽而斗志满满。
就是这样。我再深深呼吸,捏捏拳头。
可转过头,我吓了一跳。
魏郯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在榻上盯着我看。
“夫人独处之时,亦有千般神态。”魏郯微笑,目光清醒而玩味。
阿元端来解酒汤的时候,看到坐在榻上喝茶的魏郯,愣了一下。
“放在案上。”我说。
阿元应声,把汤端上前来,退出去关上门。
“夫君喝些解酒汤吧。”我说。他虽是装醉,酒却是喝了不少的,我仍然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不必。”魏郯道,手持茶碗,“有夫人的茶足矣。”
这话听着讨好,不过我是没那么容易讨好的。
我微笑:“周太守家的酒不合夫君心意么?”
魏郯抬眉看我:“周太守盛情,酒一杯接一杯,我若不装醉,岂能那么早脱身。”
我将茶添到他碗里:“既是周太守美意,夫君反正不曾真醉,何不留下畅饮?”
魏郯莞尔:“夫人教我早些回来,我岂敢不从。”
我看着他,结舌。
不得不承认这武夫是有些口舌本事的,还会拿我的话来堵我。我亦笑容相对:“如此。夫君既是装醉,回到家,也该先将周太守送的美人安置安置。”
魏郯从容道:“那些人是给夫人的,夫人安置便是。”
“给我?”我讶然。
“你身旁本来就缺侍婢,可充充人手。”魏郯道。
敢情还是为了我好。
“谢夫君体恤。”我温声道。
魏郯饮一口茶,继续道:“我名下的仆婢全由夫人分拨,若不想留下,夫人亦可转赠他人。”
“如此,妾知道了。”我微笑。心里却道,我岂敢。将那些女子转赠他人当然容易,主母寻个由头把婢子打死也可以做得名正言顺。不过那样一来,在舅家尤其是魏郯的眼里,我妒忌的名声也就坐实了,谁知道将来会如何呢?
魏郯看着我,颇有探究。
“高兴了?”过了会,他问。
“高兴什么?”我已经学会面不改色。
魏郯道:“我记得在范太守府上,夫人很是不喜。”
我警觉起来。范悦?心里回忆着,我那时表现得很明显么?
“妾不曾不喜,夫君记错了吧?”我露出讶色。
“嗯?”魏郯皱皱眉,露出一副认真回忆的模样:“可那日是谁托醉离席,还不等我回去就关门独自入寝?”
我的脸腾时发热,忙辩道:“妾那时并非不喜……”
“我记得那时有人见到我回去就一脸委屈,”魏郯继续道,摸摸下巴,“说什么还要做夫妻。”
我越发窘,瞪他:“谁一脸委屈!”
魏郯没有回答,却看着我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肩膀一动一动。
我真的恼了:“不许笑!”说着从榻上站起身来。
可不待我站直,魏郯突然伸手拉住我,天旋地转,我被他压在榻上。
“放开我!”我用力推他。
“不放。”魏郯抵着我的额头,双眸很近,透着奇异的清澄光亮。
酒气随着他的话语,烘热了我的面庞的脖颈。他的身体实在很重,手劲也大,我心里莫名的很慌乱,又羞又窘,又挣扎几下,竟纹丝不动。
“你……你快压死我了!”我的胸口被那重量压得喘不过气来。
魏郯不为所动:“还躲么?”
我连忙摇头。
魏郯这才把身体移开。
身上陡然轻松,我侧过身,大口吸气。魏郯却仍然没有放手,抱着我,胸膛抵着我的后背。
我不再挣扎。这个武夫,我反正是斗不过他的。
室中很安静,我隐隐听到庭院里夜莺的叫声。
过了会,魏郯突然低低道:“我才要出门,周太守就将那些女子塞了来。我正装醉,不好当面拒了。”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又说起这个,片刻,道:“嗯。”
魏郯的手臂微微收紧,呼吸的热气灼在耳后,引得我的肌肤一阵发麻:“不信?”
“夫君所言,妾岂有不信……”我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事情有些不对。魏郯的手探入了我的衣襟,不安分地游走。
“阿嫤,”他的声音低低,不像先前那样带着狡黠或戏弄,熏热中,某种干渴般的气息浮动,“你我再续那夜未尽之事,如何?”
我的心跳踩空了一下。
魏郯没有等我回答,颈后传来他的吻咬,手扯松了我的衣带。我的心狂蹦着,正当他要翻身再度压下,我突然抓住他探入底衣的手,挣脱开他的怀抱,坐起来。
魏郯诧异地看着我,黑眸中仍闪动着残余的炽热。
“夫君……”我几乎不敢跟他对视,羞臊满面,喉咙卡了一下,“夫君今日回来,还未曾洗浴。”
魏郯注视着我,外袍的领口不知何时松了,喉结微微滚动。
“我洗了就可再续么?”他忽而笑笑。
我咬咬唇,只觉他的目光像着了火似的,把我的脸烫得快熟了。
“嗯。”我说。
魏郯二话不说地起身,未等我抬头,已经风一般地消失在门外。
屋子里还剩我一人,我坐在榻上,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发呆。
心还在咚咚地跳,像在打鼓。
洗浴?我想到自己刚才说的理由就觉得可笑。
我承认这事做得很没出息。当初在雍都,明明存心引诱什么的都做过了,可是刚才居然怯场了。
没准备好么?也许是,我先前进门的时候还憋了一肚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