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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玉体横陈-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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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东魏大丞相薨逝,确实天大的事情。朕本人为他举哀于东堂,身服缌■以表达哀思。同时,朕下诏,依据汉大将军霍光的仪典,赠死去的高欢假黄钺、使持节、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齐王玺绂,并在丧葬礼上给予他辒辌车、黄屋、左纛、前后羽葆、鼓吹、轻车、介士等等殊荣,兼备九锡殊礼,谥其为“献武王”。
八月甲申,大丞相高欢被葬于邺西北漳水之西,朕亲自临送于紫陌。 
                  
十四 假如明天来临(2)
望着无尽的白衣队伍,朕潸然泪下。无论如何,在我年仅十一岁的时候,正是这位渤海王把我拥上帝座啊。
时人总爱以曹操比拟渤海王高欢。但是,从朕本人的角度,觉得渤海王高欢一直待我还算不错。十三年间,在朕面前,他从来没有让人无法忍受的骄横跋扈之举,当着朝臣,他对我毕恭毕敬,臣礼未失。
从天平元年到武定五年这十来年,渤海王高欢一直在晋阳遥控朝政。每次他到邺城,我们君臣会面,他都竭尽臣礼,未曾有丝毫失礼。有可能,他追悔自己先前逼跑孝武帝之举,所以才对朕如此谦卑。唯一令朕稍感不快的事情,就是他每次到晋阳来觐见我的时候,在朝中和亲信大臣说话,均用鲜卑语,似乎是故意不让朕听懂他们谈论的内容。我大魏帝室族本来就是鲜卑,可是自从孝文帝华化以来,宗室贵族中,能懂鲜卑语言的人已经不多。渤海王高欢六镇军将出身,从前一直在边陲,成日与鲜卑镇将和鲜卑士兵打交道。所以,他这个汉人,反而能讲一口流利的鲜卑语。多年以来,他正是仗恃鲜卑、敕勒以及那些鲜卑化的汉族军将为他效力。
父是英豪,儿郎虎豹。高欢崩逝时,其长子高澄秘不发丧,率人急奔晋阳以固军权。不久,高欢手下、时为魏朝司徒高官的侯景据河南地造反。高澄随机应变,派兵遣将,讨伐侯景。一切安排就绪后,高澄于夏四月才回邺城“朝见”我,真正公开为其父渤海王高欢发丧,告谕文武,讲述其父的遗志。我的这位舅子(也是我妹夫),年纪仅比我长三岁。
渤海王死后,本来是朕重振大魏帝室的最佳机会。可惜,高澄文才武略如此,看来朕只能继续当幌子皇帝。不得已,七月戊戌,朕只得下诏以高澄为使持节、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渤海王。也就是说,子承父志,高澄完全承继了其父高欢的一切职位。
诏令下达后,高澄还做样子,假装固辞丞相之位。朕当然不能借机就势,反而要发诏安慰他:“丞相您乃朝野攸凭重臣,社稷安危所系,不得令遂本怀。”
转年年初,高氏家族的大都督高岳等人在涡阳大破侯景,俘斩五万余人,其余叛兵叛将溺死于涡水,水为之不流。侯景穷蹙,亡走淮南,投奔南朝的梁国。侯景是羯人,一直是渤海王高欢手下爱将,文韬武略非常。这样一位宿将,最终竟然败于其子侄辈的高澄之手。至此,高澄的威权日盛,完全凌驾于一切朝臣之上。
这位新渤海王高澄,论亲论伦,与我关系非浅。他的二姐,是我的皇后。我的亲妹冯翊长公主,是他的正妻。
高澄嗣位渤海王后,一改其父高欢对我的仪礼敬重,根本不拿我当皇帝对待,失礼放肆。如同其父高欢时代一样,他本人拥重兵坐镇晋阳,派其手下、大将军中兵参军崔季舒入邺城,授其为黄门侍郎。这个崔季舒,唯一的任务就是监察朕的动静。事无巨细,崔季舒每天派人把朕在宫内的举动报告给高澄。据有人讲,高澄在与崔季舒的书信中,每次称呼我,总是以“痴人”名之。
武定六年⑥秋,高澄来邺城入见。为了表示相互间的亲热无猜,朕和他一起在邺城东郊行猎。
二人并辔之时,朕拍马挥鞭,驰逐如飞,很想给他显示一下朕的马上功夫。岂料,当时被高澄所派监视朕行动的羯族领将、禁卫都督、匈奴人乌那罗受工伐随后赶上,抓住朕的缰绳喊道:
“皇帝不要跑得比大将军快!您比大将军马快,会使大将军发怒!”
朕回首一望,高澄正立马注目于我,悠然而笑。
羞恼交加,我只得援辔慢行。
猎后回宫,朕与高澄宴饮。酒才两巡,他竟然手举大觞,直抵朕的下巴,强灌朕酒喝:“臣高澄劝陛下满饮此酒!”
如此无礼,让朕愤然大怒:“自古无不亡之国,朕受辱如此,不活也罢!”
不料想,高澄忽然起立,高声怒骂:“朕,朕,狗脚朕!”
更离奇的是,他竟然派站在一旁侍立的崔季舒猛击朕三大拳,然后奋衣而出。
朕为帝十余载,从未受过如此凌辱。惶惑、惊惧下,朕百感交集,自咏谢灵运诗泄愤:
“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志义动君子。”
当时,朕身边的侍讲、汉儒荀济侦知我的心意,就和宗室元谨等人在宫中密谋,在皇宫后苑以堆立假山为名,暗中挖地道以向北城,准备趁机把我救出邺城,然后外出,汇合忠于我大魏的兵将,夺回属于我元氏皇族的权力。此举如果成功,我可能很像十多年前的孝武帝逃离高欢那样再逃出去,脱离高氏家族的掌握。
不料,地道挖至千秋门的时候,密谋者急于求成,地下响动声音太大,惊动了看守士兵。 
                  
十四 假如明天来临(3)
高澄闻报后,即刻勒兵入宫,立而怒问我:“陛下为什么要造反啊?臣父子功存社稷,做过什么对不起陛下的吗?”
叱责过后,他就下令,要杀尽朕的左右从人和妃嫔。
悲愤之余,朕也豁出去,振衣而起,怒斥他说:
“渤海王,您怎能说朕造反,大概是你要造反吧!世上只有臣反君,哪里有君反臣之说!自古至今,要造反的皇帝,朕大概是第一个吧!朕本人尚不惜身,何况妃嫔!”
高澄登时无语。
此后,他倒是未杀朕的嫔妃,但下令把荀济、元谨等参与密谋之人尽数烹杀于市,完全清除了朕在朝中的亲信。
自此,他对朕的看管日严,派人把我关在含章堂内,类同囚犯。
朕,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高澄手黑。他对群臣的控制力,比起其父,只强不弱。他不仅烹杀了元谨等人,还杀掉了朝中的中军大将军温子昇(当时,温子昇还任高澄大将军府的谘议参军)。
温子昇⑦,乃晋朝大名士温峤的后裔。我大魏孝明帝初年,在全国范围内选拔儒士补充御史之职,温子昇在八千名应考人中名列榜首,一举成名,时年仅二十二岁。我们北朝文人,只有他一个人享誉南朝,时人称赞他的才能可类比南朝的谢灵运和沈约两位大家。南朝梁国老皇帝萧衍看过他的诗文,曾赞叹说:“温子昇,可谓曹植、陆机复生于北土。”
朕最早知道温子昇,是有一次偶然读韩陵山定国寺的碑文。碑文文采清丽,气势磅礴,使朕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位大才子。⑧
而后,朕对温子昇的诗歌非常着迷。最欣赏的,尤其是他的《春日临池诗》:
光风动春树,丹霞起暮阴。
嵯峨映连璧,飘■下散金。
徙自临濠渚,空复抚鸣琴。
读其诗,舌颊生香。刚柔华实之间,一意贯穿,新颖动人。此外,他的《凉州乐歌》,莽莽苍苍,北国山川,凉州风物,如在眼前,让人遐思无限:
远游武都郡,遥望姑臧城。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路出玉门关,城接龙城阪。但事弦歌乐,谁道山川远。
如此优秀的大魏朝诗人,不过在高欢死后,他和我有偶然的诗词唱和。仅仅如此,就为高澄所疑,一直派人对他深加监视。元谨等人救朕出宫事件败露后,高澄怀疑温子昇也参与其中,无凭无据,就把他关入晋阳监狱。据说,温子昇被饿六日,最后自吞衣中棉絮,悲惨而死。
幽辱之中,总是令人气闷的坏消息。还好,否极泰来,终于有好消息传来。武定七年⑨八月,高澄在晋阳被人暗杀。此人死时,年仅二十九岁。
闻知此讯,朕长出一口大气。大魏王朝,看来终于迎来了重振的契机。高氏父子,两年内相继身死,朕终于有机会要大显身手了。魏朝帝室,中兴有日!
事发前,邺城有童谣曰:“百尺高竿摧折,水底燃灯灯灭。”看来,高澄之死,正应谣谶。
从十七岁开始,朕每天都不忘锻炼体魄,常常在宫内双臂各夹一对石狮子,来回逾墙奔走,陶冶气力。闲暇之余,朕还喜爱射箭发弩,且射无不中,时人号为“神射”。日后想来,朕多年以来的举止,太过于直露,失于不知韬光养晦。以至于当时群臣,暗中多以为我有孝文帝风采。内心忠于我大魏朝的臣子心中高兴,但朕所有这些举动,均深为高氏及其心腹臣僚所忌。
岂料,高澄刚死,平地一声雷,其弟高洋忽然出现。此人平素被人们讥笑为“大憨痴”,根本不显山露水。当时,他年仅二十一岁,却能在其兄高澄死后摇身变脸,成为我大魏朝最危险的敌人。
在邺城,高家的心腹遍布朝内:太尉、太保高隆之、开府司马子如、侍中杨愔;其余勋贵,尽被高洋召于晋阳。
京城士民惶惑间,高洋忽然率领八千精骑现身于邺城,冲入昭阳殿来“觐见”朕。
高洋言为觐见,实则示威。他手下二百多铁甲士兵,皆随他登上殿阶,扣刀攮袂,如临大敌。臣子面君,入朝的时候如此“礼数”,千古罕有。
未等朕发话,高洋自己也不行礼,令礼官传言说:“臣有家事要办,马上回晋阳,特来辞行。”言毕,他径自离开,扬长而去。
望着此人背影,朕心里一个劲发凉,不得不对嫔妃哀叹:
“此人举止行为,勃勃凶悍,比其兄高澄更甚,我日后肯定凶多吉少!”
果不其然,仅仅过了九个月,已经被加封为齐王的高洋就迫不及待地逼宫,派司徒潘相乐直入昭阳殿,直截了当对朕说:
“五行递运,有始有终。齐王高洋,圣德钦明,万姓归仰。臣等昧死闻奏,愿陛下效仿尧帝禅舜之举。”
未及朕细思,高氏心腹杨愔手快,已经把逊位表递给我。 
                  
十四 假如明天来临(4)
事已至此,不得已,朕只得签字用玺。
大魏王朝,在朕的手中,终于寿终正寝。
怆然良久,朕忽然问这些大臣们:“诸位将置朕于何所?怎样离开宫殿?”
杨愔回答:“我们已经在邺城北城司马子如府邸为陛下准备了馆宇,法驾如常,鼓吹仪卫离开。”
走下御座,步就东廊。我脑海中想起南朝范晔所著《后汉书赞》中对汉献帝的论定,口咏道:“献生不辰,身播国屯。终我四百,永作虞宾。”⑩
亡国之痛,无甚于此!
怔忡未几,所司奏请我立刻离宫。
怅然之际,我问周围人等:
“古人忆念遗簪敝屣,我想与六宫嫔妃道别,可乎?”
余人无言,倒是高氏心腹、太尉高隆之卖给我一个人情。他深施一礼,说:
“今日之天下,依旧是陛下之天下!”
获得准许后,宫内嫔妃齐集,最后一次向我拜舞行礼。在场之人,莫不欷殻а谔椤
生死诀别之际,我一个平日宠爱的嫔妃李氏,向我口诵陈思王曹植之诗:“王其爱玉体,俱享黄发期。”{11}
闻此语,我心如刀割,泪下如雨。一时间,哭声遍殿宇。
当日,值班的禁卫小官赵德是高氏走狗。他牵来一辆牛犊拉的敝旧破车,在东上阁等候,准备以此载我离开皇宫。
泪眼迷离,我登上牛车。
未及站稳,赵德一跃蹿上,在我身后紧紧抓住我的两臂。
怒从心起,恶向胆生。我回肘捣之,怒喝道:“朕畏天顺人,授帝位于相国,你何种奴才,敢如此逼人!”
赵德低声说:“你现在已经不是皇帝,我们高王才是皇帝!”他坚持不下,死死抓住我的手臂。
最后,还是高隆之叱喝他,让他从车上下来,步行从之。
车出云龙门,大魏朝的王公百僚早已经等在那里,衣冠拜辞。
望着这些多年来我大魏朝名义上的臣子,我不禁百感交集,苦笑说:“今日之事,不减常道乡公、汉献帝!”{12}
群臣悲怆,连高隆之也为之泣下。我之遭遇,还不如西魏宇文泰掌控下的元姓皇室宗人。最起码,他们还能保住皇帝的位子。
重兵护视下,我被带到司马子如的邺城南宅。从大魏皇帝变成了大北齐的“中山王”,我开始了真真正正锦衣囚徒的生涯。
我的皇后高氏,自然随我而降,变成了中山王妃。不过,大北齐新立,她的皇帝弟弟还给了她一个新的位号:太原公主。我这个大魏朝前皇帝,现在的中山王,又变成了大齐的太原公主驸马。
从变成中山王的那一刻起,我时常思忖这样一个问题:假如明天来临?
是啊,我的生命,不知道能否有明天?今天,是一种纯粹的煎熬;明天,是无休无止的恐惧深渊!
我这位大北齐的帝王级别的囚徒,并不能安稳地待在邺城南城的宅邸里面。大齐皇帝高洋每次出外临幸,都要带上我,对我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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