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将之逝水篇-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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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砸在杨业身上,内伤已深。银枪与巨石相顶,杨业半边身子登时一阵剧痛,险些晕厥,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胳膊的骨头,寸寸震裂震碎的声音。但不挡又能怎样,难道真要巨石压碎每一根骨头吗?银枪的阻挡使巨石停滞了一下,杨业趁此间隙,用残存之气从巨石下离开。
延昭还在附近,万一第三块儿石头砸向延昭,延昭如何能避得过,杨业借着刚才的惯性,带着延昭双双翻落山坡。
万里河山,金戈铁马,将军百战却又为何?
延昭,爹爹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杨业一口鲜血咯在地上,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也染红了身前的那片黄沙。
“记住,你要活着离开这里。”杨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见延昭仍是呆在那儿,一副凄茫的表情,丝毫不动,杨业心中一声叹息,“报仇。”染血的银枪从手中滑落。
延昭脑海里一片空白,渐渐地只感到天旋地转,“爹!”双腿不由自主的跪下,伸手抱起杨业,好像忘了他现在自己还在战场,更浑然不觉尾随而来的七八个辽人,正用手里的利刃向他身后砍来,愣愣发怔的不避不闪,爹爹,延昭怆然的闭上双眼,留下我干什么?身子的颤抖、鼻腔中的酸楚、眼睛的苦涩,延昭却察觉不到。苍茫大地绝情至此,既然这样,有我没我又有什么意义,要我何用!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把延昭挑开,兵器碰撞声随之而起,紧接着就是金属深划肌肤,血水飞溅,身体倒地的声音,一系列音响毫无窒碍,一气呵成,可见出手之人的狠辣与决绝。延昭睁开眼睛,缓缓抬头看了一眼用枪杆挑开他的那个人,没有惊喜,没有愕然,只又平静地重把眼睛闭上,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关自己的事一样。四哥,你现在才来,晚了,一切都太迟了。
鲜血不停地从延朗的嘴角溢出。奋力一击,心中的悲痛,牵动的内伤,延朗再难压住。嘴边的血能擦拭,心里的如何能止?先前的血战,再生谷的残酷,无论受多重的伤,就算把它们全部加起来也不及现在的痛的万分之一。他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却只能远远地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倒下,那一刻,延朗的心仿佛被彻底地抽空,浑身上下瞬间的冰冷,几乎让他再也迈不出一步,而他的弟弟却在此时放弃了反抗,急忙赶去相救却还是差了一步,千钧一发,只能先用枪杆挑开延昭,让他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延昭没有抬眼,只是低声喃喃:“我该死。”该死的人是他杨延昭,延昭好恨!好恨自己。
延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颓废,要死不活的六弟,心底的悲痛顿时化为怒气,猛地把延昭拎了起来,吼道:“杨延昭,爹临死前说了什么,你忘了吗?”
延昭睁开双眼,看到一身辽朝贵族装束的延朗如此近的站在他面前,一股无名之火没来由的从脚底直冲脑门,使劲甩开延朗像铁钳一样揪着自己前襟的手,压抑不住的满腔悲愤如山洪般暴发,盯着延朗喝道:“关你辽国驸马什么事!”
7
延朗被震得几乎要后退一步,辽国驸马,他杨延朗从来没有在意过的字眼,可现在他的父亲他的哥哥都死在辽人手中,而他还厚颜无耻地披着这张皮!延昭说得好,最浑蛋的就是他杨延朗!
延朗放缓语气,轻声说道:“延昭,你如此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难道要爹爹、兄弟们、还有那些宋朝将士全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吗?”延朗俯下身子,想拾起从父亲那儿滑落在地上的银枪递给延昭,但伸出的手却在将触未触到的时候犹豫了,他还有颜面再碰杨家的东西吗?
怎么可以把四哥和辽人划等号?口无遮拦的言语一说出来,延昭就后悔了,这些话无疑是在四哥的伤口上撒盐。延昭垂下头,想求四哥,延昭错了,不该说那混账话,却猛然发现延朗另一只衣袖上的血迹,擦拭和溅上去的形状是不一样的,延昭心痛如绞,他明白了四哥为何在他第一次抬头的时候突然举起衣袖。为了救我,又牵动了你的内伤,而你却不想让延昭知道。
延昭走过去,把银枪捡起,紧紧攥在手里,刚要开口,延朗霍然起身,一字一句道:“爹和哥哥们会回到宋朝的,六……你安心闯营。”
“四哥……”
延朗摇摇头,无须更多的言语,也无须过多的解释。你肯再叫一声“四哥”就够了,足够了。
更何况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将士还在等着他们,刻不容缓。
延昭走在倒在地上的那七八个辽人旁边的时候,顿住了脚步。四哥,爹和哥哥们可以回到宋朝,你呢?今后该当如何?但却最终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8
延昭回转战场,左杀右冲中,把杨家枪法发挥到极致,但那枪法里面饱含的是悲愤狠绝、凄苍黯然。
延昭刚要把枪尖递入敌将心脏时,枪却突然被旁边的人架开。四哥!延昭惊讶。两方身形交错之际,延朗对延昭耳语道:“跟我打。”
从小到大的对练拆招,这套打法早已轻车熟路,从马下打到马上,旁人所见的都是招招夺命。
走到最后一道关口的时候,延朗微微抬头,六弟,以后的路就靠你了,荆棘载途,千万小心。看到延昭的枪刺来,延朗侧身避过心口,但没有完全躲开。延昭大惊,这是他们对练中最普通的招式之一,闭着眼睛都能对拆,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局面。四哥怎么不避?如果这一枪刺下,四哥非去掉半条命不可。延昭收势不及,枪尖更是在延朗突地向前迈进一步的时候已经刺中,慌然间延昭手腕猛地向左边一弯,由直刺改为横拦。虽然延朗还是免不了的受重伤,但决不会危及生命。
延朗苦笑,六弟,原谅四哥的自私,四哥知道你会不忍心,所以向前迎了一步,却没料到你变招变得这么快,看来你的武功早已在爹爹、愚兄之上了。父亲没有看错,你定能撑起杨家。可你的这个不忍心,让四哥今后能否助你成了未知之数。
兵器再次相交,错马之时,延朗枪尖下滑,反手刺向延昭的马臀,战马嘶鸣,如疯了般狂奔而去,渐渐消失在残阳映火、染血黄沙中。六弟,珍重。
清角吹寒。
9
幽州为辽朝的南京城,虽是陪都,金碧辉煌的元和殿里,雕梁画栋仍然精致到了极处。
萧太后阴沉着脸,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文武权臣站在两旁,全都默默的低着头。
耶律海跪在地上,也是一声不吭。
萧太后冷冷地看着他,“来人,把耶律海押下去,打到他肯开口为止。”
“臣没什么好解释的,如果您定要治臣的罪,耶律海无话可说。”
“你无罪?”萧太后强压心中的怒火,两狼山根本不可能有人逃脱,万没想到竟让杨延昭跑了,如果不是因为你违令,没有让木易立刻返回幽州,怎么会发生那么多离奇的事情。
耶律海不语。
“关入大牢,明日午时问斩。给你一天的时间,好好想想你究竟有罪无罪,或者,是否还有些该说的话没有说。”萧太后转身离开了元和殿。
西风冷,衣袂起处,人影黄昏。
两只小鸟一远一近的飞着,欢雀声时高时低。
萧太后望着窗外的绿菊,怔怔出神。
岁月渐渐抹去了芳华,银丝悄悄爬上云鬓。
宫廷生涯,勾心斗角;辅佐新主,何时是尽。
从身后传来的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萧太后的思绪,来人俯身跪下,“耶律斜轸参见太后。”
萧太后没有回答,仍看着外面的绿色菊花。
耶律斜轸也不敢站起来,跪了一会儿,见太后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好先开口说道:“臣身为这次主帅,却没能把宋军一网打尽,耶律斜轸难辞其咎。”
萧太后还是不说话。
耶律斜轸有点懵了,太后把我传召来到底什么事?不是治我的罪,难道是为了重伤卧床的驸马?耶律斜轸看看萧太后的背影,继续小心试探道:“驸马正在慰劳兵将的时候,当听到宋军开始突围的消息,就要赶去最前线,我们怕战事危及驸马,想阻拦,却没有拦住。”
“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是我的失策。”
终于说话了,耶律斜轸暗暗舒口气,刚才的气氛真是压得人难受,但萧太后的最后一句话也着实让耶律斜轸惊了一下,太后说是自己的失策?耶律斜轸没敢起身,仍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等待着萧太后的下文。
“劳军。”萧太后轻笑,“耶律海是个聪明人,不会连这么明显的拖延时间的借口也相信,可他却偏偏信了。”用人不当,她萧绰无话可说。
耶律斜轸想起那些莫名其妙失灵的机关,顿时明白了。原来萧太后并不放心驸马,耶律海是被派去催促驸马回京,省得驸马在前线捣乱,坏了大事,但没料到耶律海也和驸马一样不让人省心。
“耶律将军跪在地上不嫌凉吗?”
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吓得耶律斜轸赶紧站起来,垂手侍立在一旁,“或许耶律海也和臣一样愚钝,没有领悟太后的用意,所以才给了驸马这个机会。”
“其他人或许不了解,但耶律海不会,他聪明,更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意,属于不用点就会透的人,所以这次任务才会派他去。”可她萧绰却没有完全看透耶律海的真心,萧太后自悔当时选择错了人,“耶律海这么多年在我身边谨言慎行,对我的话从来没有违拗过。惟独这次,最关键的一次,他与驸马合力放走了我们辽朝的心腹大患。”本来不想让怀疑驸马的事公开,可现在看来捂得太严,会因为自己的一个想不到就让木易有更多的可乘之机。
耶律斜轸心中微震,为了避免群臣之间的相互利用,萧太后很少单独在一位臣僚面前说另一个的不是,如今却这么坦白的告诉自己,驸马并非同路人,然而对驸马既不抓也不问,萧太后究竟是何打算?
10
“耶律将军,你觉得该如何处置驸马?”萧太后转身,正对着耶律斜轸问道。
连耶律海这个从犯都被下令斩首,像木易那样的主犯岂不更该杀?耶律斜轸低声说道:“可木易是驸马……”
“是不是驸马已经不重要了,他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就该死。”萧太后的眼神里掠过一道阴狠,缓了下语气,继续说道,“我可以以违抗命令为由把耶律海处死,那木易该以何罪论处?”
耶律斜轸语塞。木易心向宋朝只是猜测,并无实据。
“耶律将军在前方督战,能不能找出木易的越轨行为,将他定成死罪。”
耶律斜轸想了想,说道:“驸马在战场上曾与一名宋将对打,同他连闯两道关口,有人听见这名宋将称呼杨业‘父亲’,从年龄上看,此人很可能是杨家六郎。如果木易真心投靠我们,杨延昭见到木易定会恨他入骨,想那杨六郎武艺高强,我们辽朝多少勇士都奈何他不得,而驸马却在这种情况下与他打了那么久,虽有受伤,却无大碍,木易武功如此之高,在宋朝绝非无名之辈,但我们从未听说过木易此人,可见木易并非驸马真名。如果木易是假投降,杨六郎在招数上定会留有余地,我们从伤口上就可以断定出究竟是杨延昭手下留情,还是木易躲闪的快。”
“如何断定?”
“手下人描述,杨延昭最后一枪是刺向驸马心口的,根据人的第一反应,如果是驸马自己避开,伤口应该由深到浅,斜出左方,如果是杨延昭下手留情,这道伤口就会变成由浅到深,斜向右方。”
“好。你立即带人去公主府,验伤。”
“二公主那边……”
萧绰缓缓抬起右手,耶律斜轸这才发现萧太后的手里一直握着一个荷包,“这是去年我生日的时候,翎儿亲手为我绣的。”萧太后仰头,虽然在极力控制内心的情绪,但声音还是有些变调,“怨我几天前的一时心软,准许了她和木易的婚事,本想着只要木易能够真心对待翎儿,让翎儿幸福,我不计较他的宋人身份,是木易自己不懂得珍惜,若他是个平庸之辈倒也罢了,可论武功,你们有目共睹,论智谋,他竟能不露痕迹的破坏那么多机关,留在辽朝是个祸患,不如趁早除去,希望翎儿现在陷得不深。”萧太后背转过身,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此时的表情,“好在翎儿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或许会怨我这个做娘的狠心杀了她的丈夫,但不会像其她公主或郡主那样恨我反我,这样我就免除了后顾之忧。为了大辽的长治久安,我们母女间的隔阂恐怕永远难以消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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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太后强压下心中的怅然,继续说道:“一经发现木易的伤口有问题,立刻押他来见我,若敢反抗,就地处决。如果耶律翎横加阻拦……”萧太后把荷包紧紧攥在手中,红色的流苏从指缝间滑出,“就用武力把她强行拉开。”
公主府内一片祥和。
耶律翎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等着半靠在床头的木易把药喝完,她万没想到两狼山之行驸马竟被伤成这样。
耶律翎接过木易手里的空碗放在旁边的桌案上,拿起丝帕正要搌去木易嘴角的药渍,手却在半空被木易挡住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