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泪长城-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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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苟为民和几个军士跑上前来，苟为民指着蒋香君手里的长剑对毛阿丑说：“你该认得这把剑，此剑天下可是没有第二把呀！”
毛阿丑又瞅了瞅那把剑，脱口惊叫：“神力独行侠！”
苟为民哈哈一笑，令人将垂头丧气的毛阿丑绑了，堵上嘴，把头也蒙了。
苟为民不住地向蒋香君言谢：“今日蒋壮士为我赵国立下了一大功，我一定为蒋壮士请功。”
“在下不求受功。”蒋香君推辞着。
旁边的军士问：“这间细如何处置？”
“那还用问，斩首！不用示众了。”
毛阿丑不住地挣扎，怎奈手脚都被捆着，被几个粗壮的军士拖着往树林里去了。
苟为民陪着蒋香君往城门行去。见城门口聚集了成千上万的市民。原来是国王亲自出城迎接平原君，市民也涌来夹道欢迎。
平原君进了城后，带来了更好的消息：中原诸侯已经纷纷出兵，不日就到达邯郸，魏国军队抢占了阳关，阻断了秦军的退路，秦军已是瓮中之鳖。
一时邯郸城里沸腾了。
以后的数天里，各国军队纷纷赶到赵国，梁兴也随军回到邯郸。
梁兴进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妹妹家中看儿子。梁兴一身风尘，肩上扛了一大串儿童玩具，直往妹妹家中走来。到门口时，正看见儿子和一个同样大小的孩子一起玩耍，旁边站着两个下人。梁兴上前把儿子抱起来亲了又亲。已经快一年没见了，只见儿子长大了许多，也漂亮了许多。梁兴只觉得有说不出的开心，一时忘却了一年来的烦恼。
地上的那小男孩儿见自己的伙伴被一个不相识的丑陋老头抱起，不服气地前怒目对梁兴：“你是谁？放开他！放开他！”
梁兴被那孩子逗得哈哈笑，蹲下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旁边一家奴说：“这孩子是对门街坊家的孩子，名叫赵政。天天都和少爷在一起玩。”
另一个妇人也上前抱过赵政，梁兴忙解下一只布老虎塞进小赵政手里。小家伙却把布老虎送回梁兴手中，奇怪地瞧着梁兴。
梁兴笑着向小家伙解释：“我是梁如的爹，不是坏人。”
这时，一个妇人从斜对门伸出头来喊：“李婶，把政儿领回来吃饭了。”
李婶答应一声，抱着赵政回去，两个孩子却难舍难分地挥手再见。
（十一）
　　　　秦军被围的消息传到国内，秦国君慌了手脚，忙派使臣到中原各国和谈，一边暗使大批的说客携带重金到中原游说。
历来文人总爱把奴才塑造的像根面条，一身软骨，而实际上奴才的主心骨是最硬的，即奴才们用来争宠的那根骨头，简直是硬的固执，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有机会争，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争。
当初主子否定了对手的媚，令乐成得意非凡，可后来随着战事的失利，得意渐渐转化成不安，一段时间，乐成明显地感到主子对自己的疏远，却眼见着对手靠主子愈来愈近，甚至身后的一些奴才们也大有要超越自己之势，这令乐成更加感到惶恐。后来乐成见主子处境不妙，有心弃暗投明。谁想世事难料，旧主起死回生，乐成的心还得回来。
也幸亏了世事难料，战局出人意料的变化使乐成觉得当初连自己都为之心虚的出兵建议如今却有了历史必然性。要想争宠，这就是机会，决不能错过。
秦国的和谈使臣来到邯郸，朝廷立刻召开会议商讨对策。这种临时但具有重大意义的会议是要在后殿议事厅开的，参加会议的当然也是级别最高，分量最重的少数几个奴才，乐成自然也在其中。
会议进行中，乐成惶惶上前进言：“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我伟大的国民英勇奋战，同仇敌忾、一举打败了侵略者，取得了辉煌胜利……”一边说一边紧张地观察主子的脸色变化。
小狗屎这些日子心情极好，看哪个奴才都顺眼，对乐成也不似以前动辄以白眼相加，反倒在这个亲戚身上仿佛又看到了那出众的讨人喜欢之处，所以投以亲切和蔼的目光。这温情的一瞥，给了乐成很大的信心，不由得腰也挺直了许多：“陛下，如今局势已发生天翻地覆之变，臣以为，应当乘胜追击穷寇，为天下除害，建立人间正道……。”
小狗屎现在最爱听这种话了，铲除同类是天下狗屎的共同心愿。小狗屎高兴地点点头，问其他人：“众位爱卿，你们以为如何？”
沾了议事制的光，那个务实的奴才，乐成的对手周谨上前提出异议。但由于猜出了主子近乎表白的心愿，所以说话的口气十分委婉，是苦口婆心的规劝：“邯郸之战我军虽然大胜，但臣以为还是不能冒然进兵……”
周谨知道这种话主子肯定不大爱听，可周谨心中有数，虽然此时也觉察到了主子脸上的一丝不悦，但依然坚决贯彻不同于对手的为奴方针政策，坚持实事求是的工作作风，继续发表客观建议：“我们不应忘记了上次冒然出兵险些给我们带来灾难，幸亏诸侯及时发兵来救，才勉回局势……”
乐成明显感到对手话语中对自己的指责，当然不能沉默，出言反击，讲话却很有策略：“陛下的江山授之于天，危难之时自会有上天保佑，周相国对此有怀疑吗？”
原来乐成用的是抱树法。周谨见对手抢先抱住了上座的那棵大树——虽然看上去像根树苗——并且抱得很紧，已经紧得让别人无法插手了，除非后来者能钻进大树，把自己也变成大树。周谨自知这辈子是成不了大树了，只好另辟蹊径，冲乐成争辩：“这次若不是魏公子重义气，冒死调兵来救，谁敢断言我赵国会安然无恙？”
此时周谨竟口出如此违反天命的悖论，大大出乎乐成意料。乐成不由得目光转向大树，希望能看到还不是白痴的大树能够体察到奴才的不敬后脸上出现的不悦最好是愤怒。可不等看到大树变脸，周谨紧接下来的话使乐成的希望一下落空：“成事在天，谋事在人，陛下之位授之于天，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若不慎谨行事，岂不有悖于天？”
原来对手绕了一圈后，乘乐成不备，一个跃身抱住了大树的上半截。且最令乐成气愤的是，对手不但抱得比自己高，而且在抱树的同时还在上面践踏自己。如此乐成怎能罢休，顿时两个奴才又一次在主子面前母鸡打架般激烈地争吵不休。其余的几个奴才如同墙头上的草，一时看不准风向，不知倒向那一边，只好在旁观战。
两只母鸡吵了半天，也未分上下，观战的几个奴才见主子面露疲惫，便及时上前劝架，和稀泥道：“此事一时难以决定，不如与诸侯特使商议再定。”
小狗屎早已有些不耐烦，手一挥：“先这样吧。”
几个高级奴才从议事厅出来，进入大殿。大殿中百十来号级别低一级的奴才们已直着脖子等了很久，一见周、乐脸上谁也不服谁，就知道事情没定下来，只好默默地跟在二人屁后散朝出殿。群臣刚过午门，却听见前门外人声吵杂，再走近些，吵闹之声更大，不时还夹杂着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杂音——
“放你妈的臭狗屁！”
“我操你妈的，你……”
“婊子养的你还是不是人了……”
此音只应凡间有，天上难得一回闻。天上的众神们一下被如此优美的凡乐陶醉呆了。驻足刚听了个开头，便像追星族看到了刘德华，一窝蜂似地向前门涌去……
原来，外面事情是这样的。一些身份低微的奴才，出于关心国家大事的迫切心理，但又苦于还没有爬到可以光荣跨过前门的级别，只好伸脖子在前门外等候。时间久了，不觉感到些无聊。这时，那个等急了的秦国使臣也不看火色地凑到前门来探听消息。赵国的一帮狗们见到了那败军之使，如同看到了一只落水狗，便不约而同地想要痛咬落水狗，上前围住秦国使臣，你一言，我一语地进行羞辱。
没想到那落水狗也非等闲，面对岸上的群狗狂吠，不急不燥，沉着应对，笑脸说：“诸位，我国主与中原诸侯均为当年武王所封。常言道‘血浓于水’，我们同室同宗，何苦同室操戈呢？”
有人愤愤地道：“你们坑杀我同胞时，可曾想过血浓于水？”
“对此事我深表遗憾，在下今日奉命而来，就是要与贵国化干戈为玉帛。望贵国能宽容待人，不计前嫌。”秦使应变自如。
“哼！你可真会搬着不痛的牙晃荡，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如果是我们活埋了你们四十五万手无寸铁的兵士，你们还能不计前嫌吗？”
秦使不卑不亢，侃侃而谈：“诸位不要激动，我国是诚心诚意要与中原交好，希望我们从历史中吸取教训。我想天下的人都是爱好和平的。和平是人类共同的财富。诸位可以想一下，战争有什么好处？战争耗去了多少人力民财？使多少青壮者命丧他乡？给多少家庭带来了痛苦？战争这个恶魔！给人间带来了多么大的灾难呀！想一想吧，诸位，战争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难道还有谁喜欢战争吗？……”
“呸！”一声断喝打断了秦使近乎声泪俱下的表演。众臣顺声看去，原来是梁兴师徒二人走过来。梁兴走到近前，接着又对那秦使厉声喝叱：“只有你这种小人和你们的昏侯才最喜欢战争。你还装什么好人来劝别人！”
一句话让那秦使心中猛地惊颤了下，好像狐狸听见了枪声，但马上又镇定下来，强装笑容对梁兴说：“先生何必激动，出言如此不逊，敢问先生大名？”
梁兴百思不解为什么世上愈是卑鄙的人却愈装得正经，来了固执，非要想斥穿眼前这个口是心非到甚的奴才，与那秦使较上真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先生请讲。”
“我问你，你在秦国为官，是以为民造福为重，还是以服从国君为重？”
这么简单的问题根本难不倒那奴才，那奴才张口就答：“服从国君，就是为民造福，为民造福就得服从国君。”
“那秦国君历来的殉葬制度，也是为民造福了？”
这个问题有一定的难度，秦使眼珠转了半天才答：“那当然也是为民造福呀！”
此时一旁的蒋香君却心中酸楚，想起了往事。蒋香君生在秦国，九岁那年，秦王下诏在全国选二百个少女给早已死去的老狗屎做陪葬。那年蒋香君的姐姐正值花季，长得容貌美丽，村里的里正动了坏心，向上做了举荐，蒋香君的父亲知道后携全家逃难。可出了村不远，就被里正率人追上，蒋香君的父亲奋身与里正拼命。里正狠心地下令杀了蒋香君的全家，幸好侠士卫目从这里经过，救下了蒋香君……
那奴才还在侃侃而谈：“国民都以服待国主为荣耀。一般百姓，平时不能做到，只有国主崩时，百姓才争相献女，以能在天堂服待国主，共享荣华。”
蒋香君忍不住上前问：“可这种荣耀的事，怎么你们当官的不去献儿献女呢？”
“这个嘛——这个——”秦使张口结舌了半天，终于有了答案：“这是因为国主在生前日理万机，国事烦重，服待之人理应与君主分忧，要鞠躬尽瘁，这等吃苦受累之事，要由有责任心，有能力的为官之人来承担。而国主崩时，服待之人是跟随国王去天堂享福了，不用操心费力，这样的好事理应让给百姓……”
那坨恶臭的狗屎调教出的奴才真令人拍案惊奇，竟然能当众举着一坨臭气熏天的狗屎愣说是蜜糖，而且看那架式，就算把狗屎吃下去，也决不会露出半点难以下咽之态，反会舔嘴咂舌说：太香了，再给我来十坨！
秦国奴才卑鄙到如此境地，竟然激怒了同是奴才的赵国众官员，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纷纷恢复了人的本性，做出有违奴才之举，争相对秦国奴才破口大骂，以至前门里的朝中大员们在圣洁之地有幸欣赏到高雅之乐。
那个秦国的奴才平时在本国百姓面前指鹿为马，指黑为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反倒对赵国奴才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略感惊讶，但又马上恢复平静，这奴才已精深的登峰造极了，令中原奴才望尘莫及，依然不急不燥地劝骂人者：“大家不要激动，说话不雅有失诸位身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吵吵嚷嚷解决不了问题，希望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问题，有分歧不要急，我们可以求同而存异，寻找共识嘛…”
人们骂得更起劲了，简直是一群泼妇在骂街，好在一些修养好一点的从中劝阻，否则，那落水狗会被岸上众狗咬死。
众人正在吵闹，前门突然大开，大员们簇拥而出。问明情况后，周谨和乐成难得地步调一致了一下，齐声呵斥：“成何体统！”
马上又各行其是，主张和谈的周谨看到秦使，脸子一沉佛袖而去，主张进攻的乐成则客气地与秦使打招呼问候。此情景倒是把“阳奉阴违”这条官场规则很好地演示了一回。需要说明的是，乐成不顾国人的愤恨，公然与秦使谈笑风生也是符合官场规则的，称做对公不对私，对事不对人。在此，官场似乎忽略了公和私是很难分开的，公事也都是由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