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长弓射苍龙-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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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至少有十来家这样的商号,那轿帘上 “李府” 的红字是出发前才贴上去的。这只雇来的迎亲队伍已经是精简的不能再精简了,乐师、卦师都没有出现,那个小小年纪的侍女跳上上马墩,扬起细细的胳膊,向四个方向撒了米。
返回忠州的路除了翻越杭永仕山脉比较艰苦,其余的对于林甫来说现在没有什么了,第一次的艰难往往来自对于前途的无知与茫然,而今虽说是临时编队,但是同一伍同一什的都是一起参加新兵训练的战友,大半年建立的信任与熟悉,心情放松行军自然就舒服了很多。
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对于杭永仕的崎岖,这些准备能起的作用实在不多,路上还见到了第一批粮食下来往帝都送的车队,去年的大旱林甫是知道的,去年底各家里就没有粮食了,今年完全是靠希望熬过来的,结果刚收割就要向京畿缴纳,林甫对于家里的情况不由得担心起来,赶车的一路上不停的和队伍中的熟人打招呼,那些朴实的忠州士兵还没有染上太多帝都军队的风气,看到老乡的车爬坡困难都会招呼着一起帮个忙。考虑到可能发生的战争,需要这些年轻的士兵去送命,武官这次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算了。
差不多快到忠州和固州边境了,郑琦也要退兵了,但是局势还没有稳定下来,兵部对于下一步如何行动也没有一个定论,所以全部忠州的三个卫和这些来支援的军马,近万人就驻扎在州境一线待命了。那些家近的只有十几里路,整天想的就是跑回去看看,所以长官一方面要尽可能的安排一些训练以便应对实战需要,一方面加强警戒,防止逃兵出现。
忠州士兵一向能很好地遵守军纪,像林甫这样想的多,真正当逃兵的很少很少。还出现父母把儿子又领回军营的事情,老实巴交的农民并不知道这种临阵脱逃是要处斩的,好在长官嘴上很凶,实际上内心已经满意的不得了了。挨了几鞭子就完事了。
又过了一旬,忠州天气已经很冷了,朝廷的调停取得了成功,在这里面耍尽阴谋诡计,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充分利用郑琦对朝廷的忌惮和对左斯候的戒备,让其虎口里的肉又吐了出来。
最后的妥协是郑琦的同乡,郑琦三子郑炜的师兄,曾在帝都为吏,任过豫州州府仪曹的甄楮出任固州丞,掌管一州的政务钱粮。这些本来很遥远的事情第一次波及到了像林甫这样的小人物,可以休假探家了。
从入伍离家时的朦胧的春绿到此刻的树木黄叶尽落,林甫看着熟悉的家园都有些陌生感了,父母看到林甫自然是喜出望外,如果不是当初确实没有粮了,谁会让自己的儿子去戍边两年呢。
不过儿子出去闯荡一番也很好,原来唇上的绒毛变成了胡须,身上有股子见过世面的稳重感了,到现在还是好手好脚,两口子就放心了。为了见见林甫,他那出嫁了的姐姐也拖儿带口的回了趟娘家,弄得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恨三天的假少。
林甫最后是在老妈泪眼婆娑中帮着家里把倒斜的篱笆重新绑扎实了才走的,走之前去看了看林平父母,林老爹不在,去县里卖马鞍去了,林峰的妈妈在,简单问了问林甫,搞清楚他只是在封州受训的一个新兵,就没有再怎么搭理他了。林甫只知道林峰这个人,因为没有一块念过书,算不上认识,和林峰的妈妈也就没有话说了。
林平的妈妈拉着林甫的手,把军队的事情问了一遍又一遍,睡在哪里?吃的什么呀?还把林平写的信给林甫看了。最后送林甫出了院门,林甫才知道林老爹这几天忙着赶忠州的马集,争取多卖几副马鞍,因为林峰在念讲武堂,花销很大。
林甫他们在县城集结又花了两天,出发的前一天辕门的卫兵让人叫林甫出来有访客,林甫还奇怪怎么父母会跑到县城来,或者是姐姐、姐夫?正胡思乱想,走到营门口看见了林平的父亲,一脸的汗水站在寒风中,林甫忙上前打招呼问有何事情。
林平的老爹从怀里掏出了十一块银元,让林甫带到帝都,如果不能亲手交给林峰就交给林平转给林峰,如果由驿站递脚铺汇寄的话要十一个铜板,太贵了。林甫忙把银元放进贴胸的内衣口袋里,去年他们一家也就收入这么多的钱,看样子林平家景况要好一些。
为了感谢林甫,林平老爹送了一件短皮貉袖给他,封州的寒风他是知道的,怎么拒绝都无法说服林平老爹,林甫就收下了。
林甫他们在府城甘叶又耽误了一天,直到兵部来了札付,说还是要回封州,他们才动身。此刻,北风已经吹起,一路上伴随的是漫漫飘零的黄叶,到了杭永仕山中,则是红色的落叶铺满了蜿蜒的石板路,林甫离开家乡的一个秋天过去了。
等到一个月后到了帝都,都已经是冬天了。这次为了领取冬衣和兵部决定不再进行新兵训练了,所以部队就驻扎到了帝都,于是林甫跟着军需官搬运冬服之际进了帝都,远远就看到帝都拿铁灰色的城墙,每隔两百步一座高达十几丈的塔楼,比梦想的还要高要长。传说中的众城之城,飘浮在冬天的晨雾中,宛如梦境。
冬装是由南方运来的,在靠近运河的东南门附近,是一栋接一栋的高大的石头塌房,塌房的大门台阶直接连着石砌码头。运河岸边用杂石鹅卵石分得坚实,加固了河岸。望北直到东渡门外的东津浮桥,那里是专为石舶设立的市舶务城门,内驻舶司、塌房,城门外也有一批石砌码头和塌房。向南则可以远远地看到舶船坊、来远亭、江厦寺等。
这里塌房之多,以至于帝都建立了两个塌坊,此外,只有京州府城建有塌坊。和京州的做法不同,帝都的塌坊是官营的,实际上是落入了勋戚、权贵之手。
成千上万人像蚂蚁一般在石阶上爬,比起这次林甫他们军队的规模要大得多。而那些停靠到码头的客、货、漕、渡各式船只,船板交错,重叠钉成,一条挨着一条,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看呆了的士兵听到了长官的叫骂声,才惊醒过来,在各色人流中,像趟过一条条河流一样挤过,在一个石砌的塌房中,从堆积如山的货物里找出了一包包的冬装。
第一章 初到帝都 三中
三中
冬装发下后,兵部的札付也到了,林甫还是回封州,派驻的地方只比上次新兵集训的地方再北个七八十里路,那里有一个驻兵要塞,守卫着通往封北的一条道路,附近有个县城,所以不算特别的偏远,一次秋弥野外行军经过,林甫还有印象。
林甫趁着这派驻前最后的机会,向长官要了入城溃Ь恚ケ考揖旃偕嵴伊制饺チ恕�
帝都之大是林甫做梦也猜不到的,林甫从帝都北面最西的崇智门进城开始计,足足走了一个个时辰,也没有走到外城承天门大街,只好在街口雇了一辆马车。鸿飞车行的车夫怀疑地看了看他的穷酸样,驱动了车子,一面留心车上时而四顾惊呼、时而茫然呆滞的小兵。
帝都之繁华超出了林甫想象的极致,简直就像是掉进了巨大无比的草市里面,林甫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有店铺在贩易,还有些沿街叫卖,说来车夫为了快速,还专找些行人较少的街道,避开了拥挤的瓦肆,哪里知道这已经让从未进过帝都的林甫头晕眼花了,自己一路行来,恐怕看见了上千家店铺都有了,那整个帝都不是有上万家或者几万家店铺。
帝都之宏伟对于林甫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他不知道皇城是开放的,以为自己身份卑微,没敢向车夫提出进去走马观花一番,横穿御街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一眼,但见皇城南墙上的紧挨着的三个城门共有三条平行的大街,每条大街都宽近百步,宽畅豁达,笔直端正,树木森然。最中间的御街里有砖石甃砌御沟水两道,尽植莲荷,近岸桃李梨杏。那里面地皇城、宫城就不可想象了。
到了外城城东,转向含光东街,车马少了很多。百步宽的大街中心安了两行朱漆杈子,杈子中的道路不允许行走,行人皆在杈子之外。街道两旁有许多高官王宫的府第,都在大门前用杈子隔离出一大片空地,尚书省六部官舍就在其中。
这个官舍在林甫看来和一个小县县城一般大小,除了拦马墙外置了一带杈子,还有外墙一重,每一个角隅都安置了一个铺户。反倒是朝南的大门却只有一名军士守护,直挺挺地站着,对于进出相熟的行人车马不闻不问,目不斜视,对于林甫,因他身着戎服,一抬手放过了,这让林甫松了口气,他原来以为还要进号房在号簿上登记,自己的那一手臭字比之林平差远了。
军士身后的粉壁上墨笔端端正正地写着的《头门告示》,“不得擅离,亦不许他人代替,如违责革”,森严如此,亦不过是个摆设,看着军士身上明晃晃的铠甲、金盔,林甫很为他难过。
官舍坊里是一个和外面相若的小天地,也分成三六九等,各个宅院大小不一。林甫的车马只能到此,不得在向前行了。林甫下得车来,知道这点路程一个铜板不够,还多需十几个铜角子,他心中一阵剧痛。“军爷”,车夫嘴上客气,脸上可全是瞧不起,“你从北往南斜着穿过了整个帝都呢。”
盛家的独门独院不是特别大,三进三出,闹中取静。南大门虽然面对着十步阔的十字街,但是被成行的榆柳掩映,自家又多栽种树木,颇有茂林修竹之胜,周边的七尺巷对着的是左右邻居的园林,小巧玲珑、景色别致,树木成荫,曲径通幽,唯有高高的墙头插有一圈荆棘,比较刺眼。
林甫见林平的过程很不顺利,一开始到盛家门房打听,门报隔着槛窗就干脆地说没有这个人,轰林甫走人,林甫胆气很壮,直接了当的问:“难道这不是盛荃的家吗?”把门禁吓了一跳,这才重新审视了林甫一番,刚好有杂役进入,门报就顺嘴问了问,那个人不耐烦的说,“老杜的手下了,看护老太爷的那个。”林甫赶紧接上话请那个杂役帮忙叫一下,杂役正用力搬动一件物事,很不情愿地咕哝了一声就闪身进了大门,快到一个时辰,林甫以为杂役在骗人,没有想到那家伙会出来,大声地告诉林甫,“林平出门去找医生了,很快就会回来了。”
门报看林甫这么锲而不舍的,就提醒他到后门去守,一般后院的人不许走前门的。林甫谢了,绕过院子来到后门,就看见林平和另外一个矮胖子的青年、一个三十出头的看护一起过来,林平看了林甫第二眼才想起来他是谁。
本来老头子在秋天还好好的,刚入冬,天凉,因为盛泰的房间没有烟道,只能用炭盆烧瑞炭取暖,不知怎的,人就开始咳嗽,一开始以为房间通风没有弄好,林平和小张又挨了一顿鞭子,老杜准备用些椒泥重新涂过墙壁,以减少炭火的使用,忙了两天,才明白是病了。
医生昨天还来过,开了药,但是夜里老头子就喘不上气了,一大早,老杜就安排林平去找医生,偏巧医生出诊,程氏医馆的门闭着,林平等了好久,远远看到医生回来,就急忙招呼车马直接拉了人赶到盛家。
见了林甫,林平向医生简单的使了个手势,悄悄说:“同乡。”医生点点头,“一起来吧。”于是林甫跟在最后,走进了盛家大院。林平都没有时间倒水,让林甫在隔壁的房间里坐一下,这边忙不迭的医生一起给老头子诊断。
房间是用木板从盛泰的房间隔出来的,用于堆置盛泰舍不得扔却没有用的杂物,很小,原本无窗,只在高处开了个很小的孔,不时有湿冷的寒风灌进来,黑乎乎的林甫用了点时间才看清楚,一张破行军胡床上还睡着个人,那是累了一宿的小张。
除了床,还有好些别的东西了,如破旧的旗帜,塌了皮的战鼓之类,被林平和小张收拾整齐沿墙放了。床对面有一包叠起的行李,林甫看到上面放着林平的背囊,就摸过去,靠着坐在了地板上。他是从城外走着进来的,又站在大门外好长时间,于是靠着靠着就睡着了。
把林甫从打盹状态中唤醒的是一种很低沉的呜咽声,好像封州黑夜里的狂风吹过树林一样,林甫打了个激灵,睁开眼,房间里已经全黑了,小张还在熟睡,发出轻微的呼吸声,林甫意识到天开始黑了,于是摸索着打开房门,想去隔壁向林平辞行。
开门之后,那种呜咽声一下子清晰了很多,盛泰房门口还站着一位小姐,听到动静,小姐转过头,在昏暗中,林甫看得到一张非常艳丽优雅的容颜,深紫的裙裾,桃花妆,粉英涂了厚厚的一层,像一个面具,异乎寻常的惨白,抛家髻上金梳玉簪步摇在暗中闪着点点金光,当那涂着朱红口脂的嘴唇突然张开,不由得让林甫大吃一惊。
看到林甫的紧张,小姐微微一笑,嘲弄地说到“老家伙耍不了威风耍流氓来着。”静静的大宅中,这句话像雷声一样,在大堂和楼道中滚滚作响。
林甫从门口望进去,病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