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莲一舞-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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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贞闻言，恍如电击一般猛然抬头看他，眸中尽是难以置信。
景帝眼中的讥讽更深了几分，道：“你别忘了，这里是朕的后宫，不是迹见的琴仙阁！”
琴仙阁！莲贞闻言眼波微漾。
“朕自然不可能对自己宠爱三年的妃子的过往一无所知！”景帝眸中隐约闪过一抹柔波。
莲贞尝试着开口，嗓音却意外地有些哽咽：“陛下既然都知道了，又为何、为何留下臣妾？”
景帝阴沉的脸上意外地浮起一种疑为伤痛的神色，盯着莲贞的眼神越发狠厉，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若是朕早知你这般冥顽不化，若是朕早知你五年了也丢不下这个匣子，若是朕早知你、你早知你这般负朕之心，朕、我。。。”
莲贞震惊地抬头看他，那尊贵沉稳的帝王此时竟这般狼狈、这般痛恨地坐在她眼前，一双幽深的眸子只是狠狠地瞪着她，而那幽深之处，一丝丝的痛楚、一丝丝的柔情轻轻地泛着，藏得那样隐秘，以至于她这么多年来从未发现过。
他最后瞪了她一眼，却又叹了一声，俯身于她身前，抬起那双指点江山的厚实手掌，轻柔地覆在她娇美的脸上，摩挲出一阵湿意来。
他又叹一声，眸中狠厉尽去，只剩下浓浓的深深的怜惜，“即便是早知如此，我也不会放你离去，过去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永远不会！不会，也不许！”他顿了一顿，狠狠地将她搂入怀中，轻叹着说：“听到没？我不许你离去，莲儿！”
莲儿！
莲贞颤颤地闭上双眼。
真的不是她啊！
怜玉轩上空，一名素衣玉容的女子凌风而立，素雅的面容上布满了失望与失落。
“莲妃虽是清傲高洁，可惜这般痴念，终不是公主所为，这次是仙子看走眼了！”轻婉的嗓音，淡绿春衫在冬日夜风之中摇曳出初春嫩芽般清新之气，轻盈眉目，赫然便是千莲宫闭月公主的贴身近侍之一的春衫。
素衣玉容的仙子点了点头，不无遗憾地说：“我也是在深宫之中见她难得一身清气，其实即便是从年龄来看，她也是最不可能的，不过也是一名难得的女子，希望这个皇帝从此能收心好好待她！”
春衫盈盈一笑，道：“其实景帝宠幸其他嫔妃也不过是负气之举，况且他也都是有所而为，为了安王振伍和冯少民的心而宠幸王云烟和冯佩瑜，至此，他也知回事了，仙子就莫怪他了！”
仙子一笑，道：“我怪什么啊，不过是过来看看情况，碰巧看到这个不凡的人间妃子，有所怀疑，如今事已了，你倒说说你那边如何，那个闭月公主可有什么变化？”
春衫摇摇头，道：“赫连闭月固是不凡，但依春衫之见，倒是竞陵王之女赫连藕裳禀性纯良，不染尘俗，颇有些当初公主无瑕仙姿！”
“哦？”仙子蹙了蹙眉，道，“上回雪卿回来，只说赫连闭月并非公主，难道竟也是说赫连藕裳？”
春衫想起那夜池边淡蓝优雅的身影，正想再说点什么，却被素衣仙子抢先说道：“先不管谁是谁非，你若觉得有些微疑似的，都先保护起来，如今那边有点乱，雪卿和夏衣在扬州那边，远南又有点痕迹，秋裳已经先去查探了，我也得赶过去，还有——”她顿了一顿，神色有些烦躁地说：“火君也出来了！”
春衫吃了一惊，也深深地拧起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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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柳风乍起
夕阳残照，似有若无地散着丝丝弥留的暖意，漫至紫宸殿门上，却被软软地弹了回来。
柳芊儿对着殿门出了神，直到老太监福全从里面出来，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柳芊儿深吸一口气，跨过了那道高高的门坎。
堂堂安西郡王与他国皇子争一个女人，这个脸皇家丢不起，赫连君华自然是被软禁起来了，但是作为红颜祸水，她也逃不掉责罚，也或许，不仅仅是责罚。
即使她是赫连景帝一手掌控的密宸阁四大密探之一。
密宸阁是直接隶属景帝的一个情报特务机构，便是取了紫宸密阁之意，其中却只有四个密探，以及一支供四大密探调遣的秘密部队；柳芊儿是负责百官与后宫动静的，两年前怜玉轩那个红木匣子就是她找出来的，却是为了让三公主重获圣眷。除此之外，左相府的一举一动，景帝也都是通过她获悉的。
“淑仪柳芊儿拜见吾皇万岁！”空荡荡的大殿内，回响着她清甜如山溪的嗓音。
沉默。
鬓角的发丝低垂在颊边，随着呼吸被轻轻吹拂着。柳芊儿安静地跪在地上，全身却异常敏锐起来，清晰地感觉到一束含义莫测的审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虽不是锐利刺人，却是缓缓的，也能将人看穿一般。
昨夜景帝在皇后寿宴上拂袖而去之后，便丢下贴身太监，不知所踪了，直至今晨，才由怜玉轩出来，神清气爽地出现在朝堂上。
看来皇上与莲妃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除了，却不知他对自己究竟有什么打算？
“你起来吧！”等了半天，景帝只轻轻地扔下这么一句话。
柳芊儿款款起身，心里却越发谨慎起来。
“抬起头来！”景帝声音平平地命令着，却恍若有千钧之重在柳芊儿心头压下。
柳芊儿定了定心神，却仍有些忐忑地抬起小脸望向龙椅上尊贵逼人的景帝。
景帝目光如炬，咄咄地落在她纤秀的小脸上，柳眉如画，水眸清甜，风貌楚楚，玉骨姗姗，端的一如花似柳的美人儿，竟不输他后宫佳丽三千，世人皆知赫连出美女，想来全集在这宫里了，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景帝暗叹一声，眸光一敛，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道：“迹见成王有意延请柳卿去往迹见国，柳卿意下如何？”
柳芊儿眸光一黯，回道：“芊儿承蒙皇上错爱，此身只愿效忠吾皇，不作他想！”
景帝却似对她这一番表忠之意丝毫不闻，话锋突转，道：“柳卿也芳龄十六有余了吧，以卿之姿，又为朕与骆相效力多年，朕可万万不得亏待了柳卿啊！”
柳芊儿倏地瞪大了双眸，震惊地望向景帝，龙椅上的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而那双睿智冷静的眸中却冰冷一片。
事到如今，强辩无益，柳芊儿屈膝跪地，俯身朝景帝重重地磕了个头，沉声道：“芊儿待陛下，从无二心！”两弯活水瞬间沉淀，眸光在说到“从无二心”四字时坚如磐石。
景帝却似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密宸阁的四大密探都是从小选定的，慧岚既然选定了你，并放心地你寄养在骆相府中，自然是为了借骆相之手将你送入宫中，她的安排可谓天衣无缝，只是漏算了你待在骆府的那五年，你心性纤细，只怕这五年养育之恩不报不甘，正如月儿的厚待之恩你也无法视而不见一样，这样的人，却不是朕想要的！”
慧岚是柳芊儿的师父，也是宫里的某个人。
柳芊儿低下头，下意识地咬着下唇，忍着眼中渐渐浮起的湿意，再一个响叩，道：“师父与陛下于芊儿便是再生父母，芊儿万死难以报恩！”
兵荒马乱之中，被师父抱养，那年年仅三岁，三岁的记忆至今已经模糊，但三岁至五岁之间师父无微不至的照顾与怜惜却是温暖至今，后来被设法送进骆府，师父也易容作为骆怀道聘请的西席跟了进来，教授她文武技艺，入宫之后，师父更是暗中多方照应，她柳芊儿能有今天，全都是师父所赐，而师父的意愿，便是要她继承师父的身份，入密宸阁，效忠景帝！这些她怎么会不知道！
景帝轻叹一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纤细身影，不由得起了怜惜之心，道：“你师父那边，朕会授意她另收一人，至于你，迹见成王也是人中龙凤，朕见他待你颇有几分意思，不如就跟他去了吧！”
柳芊儿心头一酸，再陈道：“芊儿生是赫连人，死为赫连鬼，断不愿离开赫连，求陛下成全！”
景帝皱了皱眉，不悦地说道：“你这是抗旨吗？”
柳芊儿大惊，道：“芊儿不敢！”
景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倒是松了语气，道：“你先下去吧，此事朕自有定夺！”
一时之间，柳芊儿也摸不出他的心思，不过以她一人之故，导致赫连、迹见两国皇子当众争执，如不全了迹见星澄，恐怕真无他法了。
柳芊儿暗叹一声，应声退下。
“等等！”景帝唤住她，却并不理睬她投来的询问目光，只是飞笔疾书之后，盖上玉玺，丢在案角，才抬头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替朕跑一趟，将这两封圣旨宣了！”
柳芊儿掩下眼底的狐疑，答了声“是”，便上前取了圣旨，才退了几步，又听见景帝的声音：“今天开始，你就调到紫宸殿来当差吧，着降淑仪为承旨！”
承旨，御前女官正四品，负责宣读圣旨，传达圣意，名为降级，实则更接近圣驾，是宫中最风光最令人羡慕的女官职位。
柳芊儿低垂着眉眼，下跪谢恩之后，缓缓退出紫宸殿，在福全的恭喜声带着微笑离开了紫宸殿的屋檐。
望了望只剩一片余霞的天边，低下头，打开怀中揣着的两份圣旨。
第二十五章 柳缘何处
圣旨下：
怜玉轩莲妃娴静淑德，克谨守礼，甚得朕心，即日起加封为宸妃，依三宫体制修建风莲宫以待宸妃莲贞移居，侍女钰雯忠心侍主，特加封正五品修仪。
赫连宫妃体制之中，皇后、宸妃、贵妃即三宫，宸者，帝居也，其位在贵妃之上，皇后之下，可谓尊贵无比。
赫连立国不过两代，上一代赫连始帝与端敏皇后乃开国之帝后，情深无比，三宫六院具是虚空，兴建宫室时也只将所有精力放在了皇上的龙乾宫和皇后的凤仪宫上，对于同为三宫的宸妃与贵妃的宫殿却只留了个空，并未多加修建。
直至景帝即位，加封王云烟为贵妃，才修建了华美的悦心宫，以显贵妃之贵之宠，如今莲妃晋升为后宫一人之下的宸妃，自然是不好再居住在六院体制的怜玉轩了，兴建“风莲宫”，乃是取“风袖莲影衣”之名，与千莲宫仅一字之差，怕是也有些弥补的含义在内吧！
这样的举动，已然是威胁到了三公主的专宠地位，何况，千莲宫之所以傲视后宫，不但在于兴建时的初衷、国人对闭月莲和三公主的景仰，也有正三品淑仪柳芊儿与从三品淑容孙芙雅的原因在内，本来皇家公主独占一宫已是极尽荣宠，更有高级女官随侍，即便是皇后，也不曾有过这样的风光场面。
如今景帝将芊儿降级并调离，又加封莲贞的心腹钰雯，莫不是在向众人表明，景帝心中，已不再单单偏向三公主赫连闭月！
柳芊儿冷冷地看着莲贞接旨时晕红的双颊，那难得的娇羞容颜在她看来竟是有些刺眼。
柳芊儿硬硬地移开目光，堪堪一拜，道：“芊儿给宸妃娘娘道喜了！”
莲贞捧着明黄色的圣旨，眸中清泠泠地漾出几分甜蜜，嗓音虽是柔了几分，却仍是改不了那种清冷的味道：“有劳柳淑仪了！”
柳芊儿牵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道：“娘娘言重了，芊儿已被降为承旨，调至紫宸殿伺候了！”
莲贞一怔，留意地看了看芙蓉如面柳如眉的柳芊儿，心里微微泛酸，马上又恢复平静，暗笑自己的胡思乱想，不过这柳芊儿向来是闭月公主缺不得的人，皇上怎么就忍心了呢？
柳芊儿见莲贞拧眉沉思，轻叹一声，道：“娘娘告罪，芊儿尚有旨在身，且先告退了！”
见莲贞微微点头，柳芊儿便碎步退出怜玉轩。
再抬头时，又是一脸的凝重与难堪。
下一封圣旨，该到哪里去宣呢？乾伦殿？还是碧梧阁？柳芊儿一阵苦笑。
剩下的那封圣旨，便是要宣布赫连安西郡王赫连君华与西罗族雪凌圣女婚期的，定在一个多月后的正月十五。
为何偏偏让她去宣读这份圣旨？难道他真不怕生性冲动的赫连君华再闹出点什么风波来吗？难道他还嫌她的处境不够尴尬难堪吗？还是，只是想借她的手彻底粉碎赫连君华的希望？
当初在天牢里，赫连君华会妥协，倒是让柳芊儿吃了一惊，一面松了口气，一面却也有些怅然，只是应下婚事后，他如影随形的炽热目光让柳芊儿明白他并没有放弃，也许骆相也是这个意思吧，她如今也算宫里的红人，到时候让赫连君华纳为次妃，不但安抚了赫连君华，对他的大业也是有百益而无一害！
又是一声苦笑，柳芊儿脚下一转，向乾伦殿的方向走去。
“柳姑姑请留步！”
宫中女官常被唤作姑姑。
柳芊儿脚下一顿，寻声望去。
一名青衣秀士模样的男子正朝自己走来，脚步略显匆忙。
柳芊儿扬起一笑，略一欠身，问道：“大人有何指教？”看这男子面容端正，眸光幽深，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可是触到他此时稍嫌热切的目光时，柳芊儿不由得心头一颤，莫名地涌出一股暖流。
青衣男子揖而笑道：“在下乃迹见使臣柳中约，淑仪有礼了！”
柳芊儿眼波微闪，依然巧笑倩兮地应着：“芊儿不敢，皇上今日已下旨将芊儿降为御前承旨，担不得柳大人这般大礼！”
柳中约闻言，眸中闪过一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