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国军人在越南的奇遇-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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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生忙跳了起来,扯好衣服,扣上风纪扣,就三步两下赶了下去。
果然,一辆辆满载炮弹的汽车从中国方向开来,安全地驶过了铁桥。陈国生带战士迫不及待地迎到了路边,等候卸车。第一辆车开到“停车场”,刚停下,陈国生就跑上前一把拽开了车门,王平在里面!
王平跳下车,从书包中拿出了两个笔记本,“给,这是《艰苦破案记》,这是《虹桥公墓》,只抄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恐怕得几个月,它主人出差去了,把《虹桥公墓》带走了,说是要打发时间。”
“这家伙真该挨刀!”陈国生欣喜地翻开《艰苦破案记》,他急于了解乔振山的命运,当他看到他原来是被兄弟公安局抓住了,才松了一口气,把笔记本合上了,“太好了,怎么谢谢你呢?”
“咱们之间还有什么谢不谢的。”
“走,到营部去聊一聊。”
路上,王平问:“为什么雷达器材需求量这么大?”
陈国生笑了笑,“美国人发明了一种专打雷达的‘百舌鸟’导弹,可把我们整苦了。”
王平担心地问:“损失很大?”
“还好,我们事先作好了准备,敌人反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击落了八架。”
“真了不起!听说导弹部队有个俄国佬?”
陈国生点点头,“还是他们的导弹行!一发射,准有收获,我们的高射炮劈里啪啦打半天,平均千余发炮弹才能击落一架敌机。”
“他们的技术先进,没什么了不起。”
“什么时候咱们也能有‘百舌鸟’导弹,有最先进的防空导弹,有最先进的飞机,就好了。”
“有什么好的,你们岂不就打不成仗了?”
两人相视大笑。
第二十节
陈国生和王平坐在吴化江边的一块青石板上,头顶一株大毛竹撑开华盖,洒下点点阳光,饶是如此,他二人仍把脚泡在清凉的水中,享受着世上最轻柔的抚摸。
陈国生不解地问王平:“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小燕弄到城里读书,就在你那儿不挺好的?”
“我们山沟里教学质量太差,老师连一平方丈等于多少平方寸都搞不清!”
“不可能吧!”陈国生拣起一块扁扁平平的石块,打了一个漂,直飞向对岸,留下一串十来个漩涡,水波一层层向外扩散。
“怎么不可能?”王平低头到处寻觅扁平的石块,边说:“我上小学的时候,就曾和我的数学老师就这个问题大争了一场,我说一平方丈等于10000 平方寸,老师愣说等于100 ,当时我都被争哭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陈国生大为惊异,“可能是老师一时糊涂吧?”
“也许,后来他也认了错,不过这也够说明问题了。”
陈国生知道王平从不说假话,也不再深究了,又问:“那你是怎么考上来我们学校的?”
王平一时找不到合手的石头,就生气地扔了一块小石头,溅起了一股水花,惊得两只水鸟“扑楞楞”飞向了天空,“我吗,纯属机缘,有位老教授被打成了右派,被送到我们山沟,正巧住在我家。”
陈国生吓了一跳,“右派分子?反革命?”
“别害怕,他是抓阉右派。”
陈国生更奇怪了,眼睛瞪得溜圆,“抓阉右派!”
王平点点头,“他们单位里指派了五个右派名额,七找八寻弄了四个,还剩一个怎么也找不出来,就只好抓阉,结果把老教授抓住了。”
“真荒唐!”陈国生叹了口气。
“老教授挺喜欢我的,队里见他年老,啥事也不让做,他闲得无事,就教我念书,没有他我怎么也上不了军校。”
“现在他在什么地方?”
“我走时,听说他已平反了,已回去了,但这样找右派,我怎么也想不通。”
“别那么死脑筋了,我们才建国二十来年,哪会十全十美?记得曾经搞吃饭不要钱,看戏不要钱,搭车不要钱,等等,结果到了61年就只有吃萝卜叶了。”
陈国生把头枕在手臂上,仰面朝天,舒舒服服地躺下了,神往地说:“那可真是难忘的时候,我跑了好多地方,延安、井冈山、北京,爬雪山过草地……”
王平依葫芦画瓢也躺下,羡慕地说:“你真幸福!”
“那时可没想到隔了不到三年就闹没饭吃了,幸好咱们学校有试验田,种了不少萝卜,我们住宿生就天天吃萝卜……”
“你们城里人不是有口粮吗?”
“瞎,我们都献出去支援比我们更困难的地区去了,咱们孝感车站曾堆满了粮食,满眼都是,而且没有人看守。饥荒最严重的几天,大家虽然都没吃了,却楞没人去动一粒,听说有的地方还饿死了人……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全校上下有一个多月没见一粒米,全靠吃萝卜过日,萝卜吃完了,就吃萝卜叶,谁也不怨谁,硬给挺过去了,全校没饿死一个人。”
“那时,你们也很苦吧!”
“现在回想起来,倒挺好玩的。吃萝卜爱放屁,弄得满校园都是萝卜臭味,我一天至少放三个屁。”
“哈哈”,王平大笑了起来。
“有几个女生受不了,咱们男生就组织起来满处抓麻雀,煮肉汤给她们喝。我的弹弓打得准,每天都能提十几只回来。不过那时麻雀也瘦得厉害,煮了二三十只,也不大见肉味。要在旧社会,保准饿孚遍野了,只要共产党、毛主席在,一切都会好的。再说如果所有的东西都给安排得顺顺当当的,还要咱们干什么!”
王平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又痛痛快快地打了个哈欠,说:“大尉同志,我听你的,回去好好干。”他又轻踢了一下陈国生的腰眼,“起来走走吧,要睡过去了就麻烦了。”
陈国生穿好鞋子,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笑着说:“吴化江两岸山青水秀的,是该好好逛逛了。”
两人走了一程,觉得无趣,王平指了指水面上悠然自在飘浮的几只水鸟说:“现在有枪的话,打两只该多痛快!你不是带有手枪吗,借给我玩一玩。”
陈国生摇了摇头,“别胡来,水鸟也是生灵,瞧它们多可爱,为什么要伤害它们呢,它们说不定还有小鸟在嗷嗷待哺呢。”
王平笑得喘不过气来,“真看不出来,革命军人竟有菩萨心肠。”
陈国生给笑得不好意思了,为了掩饰,就勾腰捡起两块石头递给王平一块,指着前方大约二十米远的一株细竹说:“咱们打竹子玩,你先打。”
王平瞄准了,一石头打去,歪了两寸。
陈国生笑了笑,顺手飞出石头,“叭”,竹子被拦腰打断。
王平说:“竹子也是生灵,你怎么不可怜可怜它?”
陈国生正想说什么,陡然间警报大作,忙说:“你快回去领战士们进防空洞,我不能送你了,多保重。”说完就匆匆返回了战斗岗位。
敌人由于重点轰炸难以得手,就改变了战术,两架、六架、十二架,天天来,昼夜不息,偶尔来二十多架突然袭击,吴化铁桥上空一天到晚就没停过炮声。部队疲劳不说,交通亦严重受阻,大批车辆堵在吴化铁桥两岸,就连陈国生的高炮营也开始“吃不饱”了,不得不注意节省炮弹。
情况严重!作为最高指挥官的陈国生第一次感到肩上的担子之沉,他左思右想决定把李营长、导弹营的营长及手下的几个连长召集起来,“三个臭皮匠,抵一个诸葛亮”,大家共同想办法。
大家一坐在椅子上,就呵欠连天,黎芳秀美的凤眼也围了一圈黑线,李营长的眼熬得通红。一个连长抱怨道:“这几天可把人累坏了,再像这样下去,谁也受不了,现在战士们的吃、喝、拉、撒、睡全在炮位上,病号成倍增加。”
也有的说:“轮班换也不顶多大事,炮声一响,有谁还躺得住?”
陈国生点上了一支烟,抽了两口,静听大家的抱怨,眼角却悄悄地瞅黎芳,见她明显不高兴,手在鼻孔前扇了两下缭绕的烟雾,就忙揿熄烟,冲她微微一笑。这时大伙也静下来了,陈国生也静下心,也来不及看黎芳的反应了,就说:“同志们,这一阶段咱们的确打得很苦,不过,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很久。大家只看到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其实敌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有意停了一下,观察着大家的反应,见他们都不自觉地向前倾了一下,就笑着说:“敌人连续二十多天的疲劳战术,得到了什么直接效果?仅仅是每天损失两架飞机而已,铁桥毫发无损。敌人的企图是想把我们拖疲劳,再以重兵突袭,但每次都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像这样损失下去,什么直接效果也看不到,敌人恐怕也是心痛得要死。也许大家要说敌人的战术阻塞了铁桥的交通,但敌人在5000米的高度是发现不了的,除非他们有间谍。战场上常出现这种情况,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敌人最困难的时候,谁顶得住,胜利就属于谁。因此我希望大家努一把劲,一定要顶住!”
陈国生用越语讲了后,又用汉语讲给李营长听,他充当了义务翻译员的角色,李营长的意见他翻译给大家听,大家谈话,他又翻译给李营长听。
待大家议论够了,陈国生略略犹豫了一阵子,就全盘将自己几个月来考虑的吴化大铁桥的守卫方案推出,由大家讨论,陈国生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以一种能吸引电磁波的特殊涂料抹在吴化铁桥上,使敌机不便于发现目标,另以三角铁在附近设一假桥,以假乱真,让敌人轰炸假桥而保全真桥。
陈国生在此加了句:“听李营长说,三角铁极能反射电磁波,伪作铁桥,不易发觉。”
李营长听陈国生用汉语讲了一遍,略露难色地说:“这种涂料只是听说而已,越南有没有我不清楚。”
陈国生满怀信心地说:“苏联、中国有,想必越南也一定有!我考虑这两种材料万一弄不到,还有中策。”
陈国生的中策是,在铁桥附近另修一竹桥,保证汽车的畅通,而以铁桥诱敌机轰炸,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但此法耗费人力物力,故为中策。
陈国生讲完中策后,喝了一口茶说:“铁桥虽好,但难保,竹桥不易为敌机发觉,安全实用,就是万一炸坏了,也好修。下策是死守铁桥,此法不但限制了我大量防空力量,而且保不保得住还要看老天保佑,敌人如此每天没完没了地扔炸弹,总有一天会碰上的。更重要的是,铁桥目标显著,敌机轰炸方便,目前的情形大家也清楚,有桥等于无桥,大量车辆阻于吴化铁桥,汽车损失一天比一天多,故此法实乃下策!”
第二十一节
陈国生的上、中、下三策引起了激烈争论,导弹营营长认为陈国生多管闲事,上、中策应由上级考虑,他的考虑只能作为个人建议;李营长是外人,不便多嘴;而陈国生的手下连长也认为修竹桥是上级的事,他们只应考虑如何保住铁桥;只黎芳勉强表示同意。最后,陈国生的建议以报告的形式,由黎芳和他两人签名,提交给上级。
这天陈国生休息,因为是白天,翻了几回身仍无睡意。他索性坐起来,捡起那本不知翻过多少遍的越文版《大越史略》,没看几天,心就悄悄飞了……
他想起了前天晚上快入睡时,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马克思和燕妮的故事,这是他的高中老师在课间闲聊时讲给他听的。今天记忆这个故事的脑细胞又活跃起来,并积极窜动其它脑细胞兴奋──马克思能向燕妮表达这个……这个爱情,自己为什么不能向黎芳表达呢?爱情虽说好像不是无产阶级的东西,没听说过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雷锋谈过恋爱,但也没明确说是资产阶级的产物,既然革命导师都有过恋爱,总归不是什么坏东西吧!自己不妨试一试。
想到这儿,他的兴奋加剧了,浑身的劲也来了,不过脚过门槛,他又犹豫了,该怎么向黎芳表示自己的……爱情?总不能也学马克思拿面镜子充像片吓唬人家,步人后尘,非大丈夫行为也!可自己该怎么做呢,没人告诉过他,也不好向谁请教……他急得在屋里团团打磨转,踱了三圈,另一个问题又蹦上心头,黎芳爱不爱自己?他索性坐下来,把他和黎芳的交往经过从头到尾过滤一遍,觉得似乎有点那个意思,但究竟算不算那个……爱情,也无十分把握,万一黎芳对谁都这样热情,自己冒冒失失地去表达,会不会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问题麻烦了,得想个万全之策。
他在屋里左思右想,终于给他憋出了一个鬼主意:拿《大越史略》去佯作问不懂之处,瞅个机会,开门见山地表达。同意,自然好,万一不同意就说自己说溜了嘴,本来是说我爱你的国家,这不就掩饰过去了!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