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抬头-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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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抬头》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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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若明若暗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那种朦胧感里还似匿藏着一种神秘的色彩,笼罩着这间并不宽敞的卧室。邱菊斜躺在魏思来旁侧,盖着自己的被子,想说又不知从何处入口,让魏思来警觉起来,妻子的热情非同寻常,他往裹着被的邱菊身边凑了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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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抬头》第一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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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短短的几天内,雁窝岛农场场长的夫人邱菊竟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荣耀和自豪感,变得心里一阵阵迷茫和惆怅,北大荒灿烂的落日晚霞、大豆摇铃的丰收田野,收割机吐出的大豆,宛若金色的飘带在向接斗车里流淌……这似乎都成了让她心烦的噪音。
邱菊匆匆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刚插进锁眼儿,一只“小刨锛”嗡嗡嗡飞落到她的脸上,把吸血针深深地扎进了肉里,她甩开手里的钥匙,伸开巴掌“啪”地使劲拍去,嘴里急急咧咧地嘟囔着:“烦死了,你也欺负人!”
她一看掌心,凝集着一撮稀泥般的蚊尸与血迹,正没好气地往门框上一蹭,浸油厂厂长焦永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跑来。
“嫂子,”焦永顺又皱眉头又吁气,“魏场长三天三夜手机不开,又不见人影,哪儿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呀?那些要豆款的可要把厂子折腾翻天了!”
邱菊又拿钥匙去开门,一回头,不耐烦地说:“我还正要问你呢!”
焦永顺说:“嫂子,魏场长要是就蔫不唧地这么溜了,那可把我给逗稀了。你可能不知道那些收豆子的白条子都是魏场长让我打的呀!现在职工逼着我要上了,我这个小厂长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
邱菊没好气地说:“他让你打你就打,你死脑瓜骨呀。看让你们把这破厂子弄的,我这家不像个家,丈夫不像丈夫,老婆不像老婆的,我有苦向谁说去!”
焦永顺急了:“喂,嫂子,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呀!”
邱菊气哼哼拉开门,倏地闪进去,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焦永顺一跺脚:“你——你——这理我和谁讲去呀!”他怎么推门邱菊也不开,只好无可奈何地走了。
邱菊这个温馨、素雅的小家已失去了正常秩序,被子没叠,窗帘没拉,大概连邱菊也说不清是哪顿饭用过的碗筷还在餐桌上散摆着。小半碟子炒土豆丝已经发黏,几只苍蝇贪婪地趴在碟子上,邱菊进屋的脚步声和卷进的一阵风把它们惊飞了。
邱菊拿起电话,急促促地在号码盘上拨了11位数,话筒里传来录音声:“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忽然传来开门声,魏思来憔悴地走了进来。
邱菊满口怨气,“哎呀呀,我说思来,你关了手机,也不给我捎个信儿,都要把我急出霍乱病了!”
魏思来叹口气:“哎,别提了,我在市里跑了几家银行,他们连点儿‘活口’都没有。”他说着从衣柜里取衣服。
邱菊神经兮兮地关了灯,瞧瞧窗外说:“思来,依我说呀,这个待死不活的浸油厂黄就黄了吧,你偏偏瘦驴拉硬屎,硬逞干巴强,非要赊职工豆子开工。焦厂长有怨气不说,那几百号家庭农场的职工,没死没活地到处找你,恨不能掘地三尺挖你,我看这架势呀,要是哪一会子找到你了,像你刚才说的没弄到钱,他们还不得把你活吃了呀。”
魏思来:“行了,行了。”
邱菊说:“你行了什么你,我说呀,这回听我的。这样吧,不行你就来个死活论堆儿,干脆撂挑子不干了,他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愿意咋的就咋的。”
魏思来:“哎呀,邱菊,你就理解我点儿吧,你要再这么急急咧咧地,我还有没有一条活路了?!”
邱菊往魏思来眼前一凑:“我理解你,你也得理解我呀。”
外面一阵秋风扫落叶,传来哗哗的响声,几片落叶飞撞到窗户上,又跌落到了地上。
魏思来套上一件夹克衫:“不行,我还得走。”
邱菊拽住他问:“你还上哪去呀?”
魏思来:“到局里再找找吴局长看看。”
邱菊:“你不是找一次了吗?还找那没趣干啥!”
魏思来:“还得找,我觉得有些话没和吴局长说透……”
魏思来说着就往外走,邱菊伸手没抓住,他大步跨出门去,出了院子,一拐弯在房山头上了隐蔽着的吉普车。
邱菊追到房山头时,吉普车的后屁股喷出一股浓浓的油烟跑了,她刚要喊,警觉地瞧瞧左右,没发现什么,一跺脚,叹口气:“哎,场子里里外外,老老少少还都喊我官太太呢,这叫什么太太呀,纯粹是里里外外活遭罪呀!”
她一转身气呼呼地回了屋。
这时,一辆枣红色的小轿车停在了邱菊家门口。时髦打扮的牛红拔下车钥匙走下车,来到邱菊家门口,轻盈地敲了三下门:砰!砰!砰!
邱菊一愣:“请进!”
牛红拉门走进来,邱菊眼生地打量着这个已经不入农场时俗的女人。
牛红有点儿挑逗又卖弄的口气说:“怎么?我的菊姐,你这个大场长的太太,对了,还是农场外贸公司的大经理,不认识你这个红妹了?”
邱菊脸上渐渐绽开笑容:“认,认,认得。当时你们两口子闹得那么凶,听说高新浪在临海市投靠了一家美国大老板,成了有钱的阔爷。你一走,我真担心那驴性八道的高新浪不理你呢。看你这样子,是把他降住了!”
牛红用鼻子轻轻哼一声:“嘿,他不理我,我还不想理他呢!菊姐呀,我告诉你男人这玩意儿呀就是……哎,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邱菊眼里闪着羡慕的光芒:“红妹,看你这身打扮,一猜就断定混得不错。快坐,快坐,哎呀,这是哪阵风儿把你刮到我家来了,屋里坐,快,快屋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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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抬头》第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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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菊把牛红让进屋里,泡茶、拿水果,一阵忙乎。
牛红拿出一种深沉的表情和笑容说:“菊姐呀,我走了这几年,常想起的也就是你,总觉得姐妹没处够。你忠厚、实在,不像我在外面遇上的那些人,油头滑脑。俗话说得真好,人生难得一知己!”
邱菊:“哎哟,红妹,你就是嘴甜,我在你心里还这么大分量,咱北大荒人不都这样嘛!”
牛红咂一口茶水,眼睛直盯着邱菊:“我说菊姐,你家我姐夫还那么傻干吗?”
邱菊不屑一说的样子:“嗨,可别说你这个傻姐夫了,都傻透腔了。算了,不说他还好点儿,一说他我就背气!”
牛红放下茶杯,拉过邱菊的一只手说:“菊姐,姐夫这人实在是有点傻了。你说那都是个穷掉了底儿的浸油厂了,你还扶它干啥。再说,能扶起来嘛!现在这市场经济也不像过去,公家有钱可以可劲造。”
邱菊松开手,给牛红的水杯里添上水说:“红妹,你的耳朵可真长。”
牛红嗔怪地笑笑:“瞧你说的,耳朵长,那不成兔子了吗。”
邱菊让她这么一说,真有点不好意思了,忙说:“红妹呀,我这个人就是这么大大咧咧的,你可别介意啊,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说心里话吧,我也正为这事儿犯愁呢。我家思来呀,眼瞧着就要让这个待死不活的浸油厂给熬垮了!”
牛红神秘地向邱菊探探身子:“这事儿你可要量得开呀。那官是公家的,姐夫的身体可是你的呀。要是真的急出个什么病来,熬坏了,倒霉的是你自己。菊姐,话赶话说到这儿了,我有个解救你家姐夫的妙招儿。都说咱们女人短见,这事儿短不短见,你先掂量掂量怎么样?”
邱菊惊喜地放大了声音:“红妹,什么长见短见的,我看了,这年头,就得讲究个实惠。我相信,你在外头闯荡这些年,有经验,你有什么妙招儿,快说说我听!”
牛红又朝邱菊探探身子:“你家魏场长赊了家庭农场那些豆子不是还不上账吗,我可以比收的时候价高一点,帮他一把,一手钱,一手货兑出去!”
邱菊朝牛红探探身子问:“有这好事儿,兑给谁?”
牛红端起杯,又深沉起来,咂口茶水,不紧不慢地说:“你可能比我知道得详细。现在国内大多数加工豆子的企业都不景气,主要是规模小,抗不了外来竞争的风险。你大兄弟看好了一家美国人开的公司,这个美国公司也看中了你大兄弟,这么两相情愿,就在临海市合开了霸王公司,主要是加工大豆。”
邱菊高兴地说:“人家肯定是很有实力,咱要是把豆子趸给他们,价格到底怎么算呀?”
牛红充满嗔怪气味:“那厂子又不是你大兄弟自己开的,就是合作,股份也不多。我是农场出去的人,还能让咱老家的人吃亏吗。我不是说了嘛,当然要比收职工时候的价格稍高‘两个一点’儿。”
邱菊一把拽住牛红的手:“这‘两个一点’是什么意思呀?”牛红既神秘又卖关子的神情和口气:“就是说,趸出去的价,要比浸油厂收购时高一点出手,这也让魏场长好说话,脸面也光彩;再高一点儿呢,就是拿出一块来,算是你的好处。也算我给菊姐办事儿没忘了乡情,又没忘姐妹情。”
邱菊有点儿不信:“有这样的好事儿吗?帮了忙还给我好处,我红妹不是用嘴痛快我吧?开玩笑吧?”
牛红:“怎么是开玩笑呢!我可是个讲究人,过去没处太深,处处你就知道了,咱们姐们儿处事儿,怎么能让你们白忙乎呢?”
邱菊还是不相信的样子:“照你刚才说的,人家美国老板是大股东,这么干,人家美国老板有毛病呀,这么高一点儿,又那么高一点儿,人家有钱到哪里收不到豆子呀?”
牛红有点儿酸溜溜了:“我的菊姐,这你就不比我的信息灵通了。今年大豆市场紧俏,美国老板和你大兄弟合开的这个企业老大老大了,一年要加工两百万吨大豆。人家原本是要靠从美国进口大豆的。人家干事讲效益、讲速度,没想到新建的加工厂提前竣工,美国那边种的是晚熟高产的大豆品种,还没开始收割,跨洋过海的这么老远,等运来也得一段时间。老板说,空当儿这段时间就得去收点大豆,能加工一点是一点儿……再说白一点呢,这也是两全其美,对谁都有好处;人家美国老板根本不在乎那点小钱。”
邱菊醒悟地:“噢噢噢……是这么回事儿呀。”
牛红郑重地说:“我打听了,浸油厂收了两万吨大豆兑现不了款,要是每一斤我给你加一分钱,你就可以得好处四十万元呀。”
邱菊一听这大数字,有些难为情了:“红妹,这种事情我从来没干过,这不叫拿回扣吗?恐怕我家思来不能让呀。”
牛红嘿嘿一笑:“哎呀,要不人家都说北大荒人心眼儿实得发傻呢,你还非让他知道呀。到时候,我到银行把钱用你的名存在卡上,你往兜里一揣,神不知鬼不觉的,这就是你们家日后的过河钱了。全场谁不知你们家是穷干部呀。”
邱菊为难地说:“哪有不漏风的墙,恐怕我家思来不干呀。”
牛红:“不干?哼,没逼到份儿上,等走投无路的时候,你看他干不干。要是错过了机会,可没地方买后悔药去。喂,菊姐,我已经和焦永顺透气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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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抬头》第一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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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菊问:“他怎么说?”
牛红有点儿阴阳怪气地说:“他看那样子是馋得要淌口水,他能说啥,急得直搔头皮。先是摇摇头,后来又直叹气。看来你家我姐夫只要点点头,他肯定是不会反对的。他是打什么家巴什儿自己还不知道呀。”
邱菊皱皱眉头:“照思来的处世哲学,我估计,他是不会同意的。”
牛红:“我估计姐夫不能同意,这不才来找你嘛。我说,我的亲姐姐呀,你可别再当我姐夫肚里的虫儿了!”
邱菊为难地说:“你想呀,豆子一拉走,浸油厂就得停工,厂里职工没活干,就发不了工资,你一斤多给个一分二分的,对厂子来说不算个啥,那职工还不得闹事呀!”
牛红又皱眉又敲茶桌:“哎呀,那企业不景气发不出工资是全国普遍性的,闹就闹呗,好交代。可是,赊了职工豆子到期不给钱,那职工能老实呀。那个是冲着公家去,这个是冲着你家我姐夫。谁不知道,是他出的馊主意让赊的呀!”
邱菊点点头:“倒也是。”
牛红笑笑:“还倒着也是呢,正着也是呀!”
邱菊动了心:“那你就帮我一起和思来说说吧?”
牛红轻轻摇摇头:“我已经让焦永顺问他了,他说不行。”
邱菊:“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思来那个人你知道,他说不行的事情再鼓捣也够戗。”
牛红脸色有点发冷了:“菊姐,瞧你这话说的,我是好心好意来帮你,怎么叫鼓捣呢。要按我们做买卖的人来说,回扣也罢,好处也罢都正大光明的。听说你那外贸公司也待死不活的,我先问你,你就说这好事儿你愿不愿意做吧?”
邱菊想了想说:“我愿意有什么用呀。”
牛红:“我有个招儿。”
邱菊:“什么招儿,你说。”
牛红:“要是真想干的话,你先吹枕头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