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演义-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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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安说道:“元帅龙姿风质,非常人也,我辈今日有主矣。”
元璋听了,十分喜悦,笑道:“全仗诸将鼎力相助,我一人能成何事!”
李习一手抚着白须,一手竖起拇指道:“元帅如此雄才大略,虚怀若谷,定成大器。”
陶安道:“元帅的部属进城后,秋毫无犯,元帅真乃仁义之师,必将无敌于天下。”
朱元璋爽朗地笑了起来,这些文雅的话他最爱听,以前没有听人这么赞赏自己。夺了太平城后,城中人心一时惊惶未定,这几位耆儒威望颇高,对自己十分推许,大有稳定人心之功。他想,要顺应民心,不能不用陶、李二人。倘使不是他们率全城百姓出城相迎,谁能有一呼百应的能力。元璋一手握着陶安的手,一手搀扶李习的胳膊,缓缓入城。百姓在街道上欢呼雀跃,有人还流泪,有人拜倒在地。朱元璋平生第一回受百姓的礼遇,心中激动,微笑着向百姓们点头。
元璋当日设宴招待陶安、李习及城中长者与富户。酒席间,陶安献言道:“方今四海鼎沸,豪杰并争,攻城屠邑,相互争雄,然其志皆在子女玉帛,取快一时,非有拨乱救民安天下之心,明公率众渡江,神武不杀,人心悦服,以此顺天应人而吊民伐罪,天下不足平也 !”
这话说得优雅动听,满座都附和起来,说:“天下不足平也!天下不足平也!”
元璋道:“老先生之言深得我心,我想取金陵,李老先生以为何如?”
李习一时激动,连声说:“好!好!”嘴一张,因缺了两枚牙,一片肉从他嘴中滑了出来,掉在桌上,还溢出一些的汤水,他的前襟湿了一小块,他一边用衣袖擦前襟上的汤,一边忙挟起肉片放入口中,合上嘴唇,嚼了嚼,饮一口酒,将肉吃下去。
陶安说道:“金陵自古帝王之都,龙蟠虎踞,限以长江之险,若取而有之,据其形胜,出兵以临四方,则何向而不克?”元璋听了大喜道:“端的是好主意,元璋记下了。”他向陶安等人连连敬酒。酒席间,他几乎没有吃多少饭菜,多是喝酒,与儒士们高谈阔论,享受着众人对他的恭维与敬仰,这些比饭菜更让朱元璋觉得可口。那李习虽然年长朱元璋一倍,总是谦恭对答,笑容可掬。元璋平时被一群武将前呼后拥,已经习惯了,此时能被年长的儒士们尊敬,才是他最快意的事。他越来越兴奋,话越来越多,自信心大增。陶安在酒席上还举荐了太平当地许多儒士,如高邮汪广洋,当涂潘庭坚,江西宋思颜,太平王恺,浙江梁贞等人,元璋说,不久他都要请人将他们一一访来。
朱元璋下令改朝廷的太平路为太平府,因李习年长德高,请他为知府,以太平城中的长者来治太平城之百姓。又置太平、兴国翼元帅府,徐达、汤和等人公推朱元璋为大元帅,元璋谦让了几天,做了大元帅,在名份上与郭天叙相雁行,不管他服不服,没有人管得了他。大元帅府就设在城中旧官府衙门,留陶安、宋思颜、王恺等人在府中参幕府事。以李善长、冯用为帅府都事。命汪广洋为帅府令史,潘庭坚为帅府教授,以徐达、汤和、常遇春、邓愈、胡大海、愈通海、廖国安、耿君用、华云龙、韩政等大将为总兵。陶安见元璋如此重用他们这些儒士,十分感激地说:“大元朝宁用蒙古人中目不识丁的人,也不愿意重用我们汉人中的读书人,废了数十年科举,斯文扫地。有人道我大元制典,人有十等,一官二吏,他们最为尊贵。七匠八娼九儒十丐,最为低贱,是无益于国之人也。读书人在元朝真是可怜,介于娼之下丐之上。还有人说得更直接,唤做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猎八民九儒十丐。朱将军能重用我们这些儒人,实在见识过人。”众人听了,感慨一番。
近来城中出了一些小乱子,太平城降将中一个名唤朱亮祖的,与常遇春的将校不和,先争后打,竟带了旧部三百多人投官兵去了。汤和赶来向元璋请兵去追。元璋摆摆手,叹息道:“他们不得已才降,走了就走了,也不必追。如不是真心来降,强留无益,反为他日祸患。”
太平城中有一小卒,收到家乡老母托人稍来的信,家中绝粮多月。他到城内米铺中要了几斤米,没有钱付。米铺掌柜见听他说是来自和阳的军汉,怕惹不起他,将米白白相送,却不知被谁传到了朱元璋那里。朱元璋铁青着脸,不问短长,传令将那小卒斩首,并将那位可怜士卒的头在各营中传来传去。
又有一个小喽罗,白天在一户人家窗外看见一个十六七的女孩,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他正值青壮之年,动了思欲。一天晚上,他潜入那户人家,找到女孩的闺房,将她奸淫了,发誓将来定来娶她,还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女孩。那女孩见事已至此,流泪求他来日一定要托人来说媒,她会等着。那兵卒出门时被那家人发现。那户人家向女儿逼问出那人的姓名,次日便到军中报案,因知道他的名字,很快就将他找出来了。朱元璋二话不说,下令斩首。那女孩见事泄露,不愿苟活,用一根素绢悬梁自尽。
朱元璋心想,将士虽惧军法,不敢妄动民财,夺了城池,却享受不到好处,将来难振士气。人生一世,莫不为名为利,为功为禄。将士出生入死,总要有所图才是。他想起当日进城,一路上看见许多店铺绮丽,门第豪华,士女俊俏,于是叫来李善长,对他说道:“东南历来富饶,太平城想必不会太穷,你可领些人暗访城中的富户,让他们献出金银财宝。但要他们自家送至军中,却不可说是我们要他送的,他们得说是自愿犒劳诸军的。”李善长会意,笑说:“这事我知道如何去办。”
不多日,城中富民如陈迪、孙如意等十数人,敲锣打鼓,向元璋大营中献出金帛,全城百姓都来聚观。元璋设宴招待陈迪等人,并将陈迪所献金帛以及城内官府库中财物按照军功大小,分赏给诸将及士卒们,兵将欢天喜地。
元璋命诸将分守各门,修城浚濠,加固城池。郭天叙、张天祐在滁州得知元璋取了采石和太平,还招安舟师,心中不安。他们的兵马不比元璋,又无猛将,官军或其他豪强去攻打,必败无疑,遣人来太平,要求带兵将与元璋合为一处。朱元璋道:“要来太平合兵甚好,当听我节制。”天叙、天祐知元璋今日兵多将猛,奈何不得,只得应了。元璋派徐达、汤和、常遇春、邓愈、胡大海等人,领了一千兵马,乘舟先去和阳,再去滁州接应天叙、天祐,并将元璋一家老小接到太平来,将士有家小的则接到和阳城。此时,元璋之妻马氏已有身孕八个多月了。
马氏、郭氏、胡氏、宝儿、狗儿、使女小燕儿以及元璋在滁州收养的柴舍等五六个养子都来了太平,元帅府中过于简陋,房间也少,一时住不下。富户陈迪得知,就请马氏和郭氏夫人暂住他家。元璋答应了,让妻子们和小燕儿去住,胡氏留在自己身边。
马氏身孕六七月时,脸上浮肿,腹部鼓得如一只覆过来的铁锅,身体与相貌都失了常形。城中郎中说这是生男儿之像。朱元璋很高兴,他做梦都想得一个男娃。为不惊动胎儿,他每次与马氏同睡,都不敢近云雨之欢。近来他因军务倥偬,已有二十余日不曾到滁州与妻子相聚,取了太平城,接来了妻子们,安心多了,可心中不时有淫欲之念。
城中有一户财主叫孙如意,请元璋、陶安、李习、李善长、冯胜等人去他家吃酒。酒席后,朱元璋见几个使女陪着一个婷婷的女子从大堂门外经过,那女子约莫十八九岁,眉清目秀,姿色远胜马氏和郭氏,与胡氏相比,别有一番风韵。她听见堂人宾客声喧,不觉转头看了一眼,正与朱元璋四目相向,那女孩脸一红,疾趋而去。元璋却因这一眼,惹了相思。元璋在酒席间先是高谈快论,见了女子后,一身心思都在那女子身上,神思痴呆,很少说话了。冯用、陶安看出元璋的心思。陶安道:“如今寻常百姓,皆有一妻数妾,元帅如能听老汉一言,我愿意为元帅做一个媒人,如何?”说时,笑眯眯地看着朱元璋,心里知道他不会不允。
元璋笑道:“陶老先生做媒,盛情难却。”
“好好,”陶安点点头,转身看着孙如意道:“听说令爱三人,待字闺中,知书识礼,不知有意于朱元帅么?”
孙如意笑问:“在下亲生有二女,还收养了一女,不知陶老先生给我哪一个女做媒?”他原想将亲生女儿嫁给寻常富贵人家,做个正室。既然朱大元帅能看上,他自是求之不得。
陶安道:“适才从大堂前经过的那一个,我看姿态端正,就是她罢。”
孙如意道:“那是我的养女,今年十八。她本是陈州人,因近年兵乱,她父母俱亡,跟着仲兄孙蕃避兵扬州。前年我在扬州做生意,因与孙蕃谈起同宗的事,渐渐相识,后来青军陷城,孙蕃将妹托给我做养女,我见她孤独伶仃,性情又柔顺,就带他到太平来了。倘朱元帅不弃,小民岂敢不答应哩。”
元璋一听,心中欢喜,堂上惊鸿一瞥的女子,不多日竟能成了自己的四夫人,与自己同床共枕,激动难名。他看了看陶安,觉得读书人真能体察人情,难得难得。
元璋给马氏说了娶孙氏的事,马氏想既然已经娶了二位如夫人,多娶一位也不妨,顺从地答应了。元璋按当地婚娶习俗,送了聘礼,请陶安做媒人,不过几日,孙如意用一顶轿将养女抬到元帅府。府里府外,张灯结彩,摆席设筵,广延宾客。
当夜,朱元璋与孙氏入了洞房,他忙关上门,这回可不比初婚,早无羞涩之态,急匆匆地脱尽孙氏衣裳,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又亲又摸,孙氏羞羞答答,娇柔一团。朱元璋将身上衣裳脱得一丝不挂,登上床,放下锦帐,急切地去尽夫妇之欢了。事毕,元璋心想,如今有了更多的兵马,兵马多了城池也会多了,城池多了人民也会多了。人民多了便可以选到享用不尽的美妻丽妾。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一名小卒因奸淫之事被斩,觉得他实在可怜,自己也似乎狠了些。男人十八九岁,哪个没有七情六欲,裤裆里总有一根不老实的东西相逼迫。自己想娶孙氏,不也是下面那东西逼的么?可小兵与元帅不同,元帅位尊,能名正言顺地娶妾,小卒是小卒,当然不行,这就是上下尊卑之别。
朱元璋得知太平城外有一座佛寺,一日得闲,便与徐达、常遇春、汤和、胡大海、费聚、李善长、邵荣等人骑马前去游赏。此寺在城外五里一座小山麓处,规模不大,年久失修,灰白砖砌的门墙有些倾颓了,缀满青苔,墙根长满荒草。山门上有一破额,上题三字:不惹庵。
诸将不解其意,指指点点,议论起来。朱元璋到底做过和尚,一看便知是一座禅宗寺庙,说道:“你们可知庵名是甚么意思?”诸将皆说不知。元璋笑说:“不惹的意思,是六根清静,不惹尘埃。我在皇觉寺时读过《坛经》,六祖法师惠能有一首谒语,道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就是这个意思了。”徐达道:“上位真是见多识广。”元璋笑道:“当年念过几年经,略解一二佛典。”元璋等数入进得庵来,胡大海拍门高声唤道:“有人么?”元璋道:“入佛寺不可高声喧哗。“
胡大海低声唤了数声,才有一个昏钝的老和尚从佛殿中出来,见元璋一行人衣裳不类常人,以为是富贵子弟,又见有的人腰间带着刀剑,猜想是路过的行旅客商。元璋道:“我们来瞻仰宝刹,礼敬我佛。”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便道:“施主,请进请进。”
元璋进了正殿,当门有一座如来佛像,左右是四大天王。殿中昏暗,梁上灰积很多,屋角有不少蜘蛛网。元璋不下跪,与徐达一行人在佛像前低首合十,绕过佛像,后堂来看。后面是一处天井,也有一个破败小殿,内中有弥勒佛像,一个老僧盘坐在蒲团上,闭着眼敲木鱼。庵中只此二殿。虽说是佛殿,其实不过两间不大的破屋,十分清冷。那老僧见元璋脸上有些失望的样子,便问:“阿弥陀佛,敢问施主大名?”元璋不答理,到右侧的小房来看。房内有一张木床,胡乱堆着一张破青花被,还有一张木桌,放着一只破钵,几册破旧的经书。床下零乱摆着一双旧僧鞋。又到左侧小屋来看,原来是香积厨。有两个小和尚在做饭,一人炒菜,一人吹火。元璋感叹一回,回到前殿里,老和尚见元璋要走,并未施舍,便赶了上来,再次问道:“贫僧敢问施主尊姓大名,好在功德薄里记上。敝庵香火一向冷淡,近年战乱,庵中供给困乏——”元璋一听,明白老和尚的心意,可自己连茶也未吃上一杯,不想给他钱钞。自己在滁州、和阳一带,谁人不知?打下了太平时,手握兵马数万人,天下人都知道濠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