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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玉阶寒-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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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暗想如花面。欲梦还惊断。和衣拥被不成眠,一枕万回千转。惟有画梁,新来双燕,彻曙闻长叹。”
此乃前朝名调“御街行”,即便是粗通文墨之人,也将那梦里相思之意读得明明白白。禹临手里持了那字条,又惊又怒,紧咬住牙不让它颤出声来,一双眼渐渐地似要烧起火来。
奕萍又惊又屈,却有口难言,跪在地上,百转千回之后却是心若死灰,滴答,含在眼眶里的泪不争气的落在地上,打破了这压抑着的平静。
禹临只手把那字条捏成一团,闷了半晌才转过身来,看也不看那跪在地上花容失色的莲贵妃,咬牙切齿地对小和子吐出一个字,“走”。
禹临怒气冲冲地出了月霞宫,越想越恨,气得浑身发抖,心里又痛又急,“枉朕一片真心对她,她居然……!”
小和子跟在他身后半天不敢出气,在宫里毫无目的地转了半圈,禹临心火才渐渐平息下来,“小和子,你怎么看?”
小和子想了想跪下来,只说了一句话,“恕小和子多嘴,莲主子是什么样的人,皇上比奴才心里明白。”
禹临听了这个说法,心一动,记起奕萍的肩伤,隐约有了计较,“你说下去。”
小和子又缓缓说道,“那样的字条,若真是夹带而来,自然是看了便烧了,断没有留着之理”。
凉风一起,吹在身上寒浸浸的,禹临倒平静了许多,“你起来吧,朕知道了。”
数日后月霞宫杖死一名和侍卫有染的宫女,一切依稀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平静,然而有些东西终究还是变了。
近半个月,禹临虽未宠幸其他妃子,却也未曾踏足月霞宫半步。
奕萍知道皇上是起了心结,可这结要如何去解,寻思了许久却毫无头绪。
踌躇了许久,听说皇上在偏殿宴请镇远大将军,终于细施粉黛巧梳妆,鼓足了勇气去见皇上。
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隐隐听见偏殿里莺声燕语,偶尔还有皇上的笑声,心中酸苦,眼泪不自觉地在眼眶里打转,快到殿门,才仔细的抹去了泪痕,强打了笑颜盈盈款款地走了进去。
一眼便见了皇上微笑着睇了镇远大将军,那眼神竟和那恩情最浓时瞧自己的一模一样,先是一惊,稍稍转念,心里便暖了起来——原来他还是记着自己的。
禹临见莲贵妃过来,心里不知为何竟闪出一丝厌恶,竟有些不愿见她。可镇远大将军见了妹妹到是欣喜不已,见了奕柏的神情,禹临不忍扫了他的兴,赐了莲贵妃座,因此不甚开怀,多饮了几杯,有些醉了。
奕柏一直对皇上最近亲昵的态度耿耿于怀,此刻见皇上醉了,找了个借口便告退了,只留了禹临和奕萍在偏殿。
朦胧间禹临仿佛回到了上元节的晚上,伸手便抓住了眼前的少女,喃喃自语,“不许逃,你是朕的,你是朕的。”说着一拉一拽,两人倒在一起,禹临滚烫的吻带着纠缠的欢乐苦楚,密密地落向奕萍的玉颈,蜿蜒而下。
宫人们都悄悄的退了出去,外面的夜更深了更凉了,偏殿里却是满地罗衫,一殿春色无限……
第十六章 膝下黄金
    禹临的要求传到南疆,所有的王公大臣都愤愤不平,怒斥天朝皇帝欺人太甚,只有惕利微微一笑,“他要我亲自去求他,我就去去又何妨”。
夜郎王负手而立,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不知为何左相吴征却有些害怕,头微微一转,对上恭王担心的神色,两人交换眼神,心照不宣——那双眼睛里分明透出睥睨天下的气势来。
禹临打量着这大殿中央的男子,夜郎王果然俊逸不凡,人中龙凤,只是此刻越笑得温和恭谨,越让人起疑。
“夜郎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禹临嘴里虽这么说,却毫无从龙椅上起身的意思。
“久闻天朝国富民丰,四海宾服,八方来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夜郎王依旧笑容满面,“我夜郎国愿与天朝交好,立下盟约互不相犯。”
禹临稍一沉吟,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几分诚意,“若夜郎王愿以臣礼相敬,自此天朝与夜郎世代交好,永不相犯!”
随行的夜郎大臣均已怒目相对。而惕利脸色只稍稍一变,便单膝跪了下来,抬了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禹临,一字一句朗声道,“将盟约递上,请天朝皇上过目”。
禹临哈哈一笑,便在盟约上压了玉玺。原来夜郎王竟是这样懦弱,也罢也罢,既是如此,也不足为惧。
“燕王!”
“臣在!”
“替朕好好款待夜郎贵宾。”
燕王接旨。是夜,燕王府美酒金樽,歌舞升平。可所有随行的夜郎臣子都郁郁寡欢,只有夜郎王惕利左拥右抱,美人美酒,欢声不断。
消息传回禹临耳里,连原本最后一点的怀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兄,你这是何苦?”西祁一把夺下惕利手里的酒杯,“你非要做到这个地步不可么?”
“给我!”惕利拿回酒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下巴猛地一抬,冰凉的酒滚落喉中,火辣辣地烧起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早和你说过,若想事成,必定有所牺牲。”惕利双眸一亮,透出寒光来。
“可是,值得么?”
“值得,值得”,惕利仿佛早已问过自己许多遍,毫不迟疑地回答,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苦笑。若是为了她,什么都是值得的,天下之大,除了她,没有什么能让他放不下了。
西祁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也取了个酒杯自斟自饮。屋里两人一片沉默。
饮至半酣,西祁突然说了一句,“我去看过她了。”
如果他此时抬眼,定能见到惕利的眼睛刷的一闪。
西祁没有抬头,自顾自地说下去,“她伤没有好全,可人比原来胖了些,听说那个皇上也是极宠她的。”
惕利没有接话,只把那酒往口中一灌,又苦又涩,直直的落入腹中,烧起一团火来。
“可是,王兄,你说她是真心待那个皇上的么?”她若是把真心交给了那个人,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建武湖畔的溶溶月色,喃喃细语都只是一场误会,还是只不过是她的虚与委蛇?
喝着喝着,两人都醉了,西祁蒙蒙胧胧地听到一个声音,“奕萍——”,那声音苦涩绵长,似有无尽情意。醒来之后想起昨晚之事,西祁还以为是自己的声音。
自从秋狩之后,皇上三五天便召奕柏进宫宴饮,奕柏次次都小心应付,生怕露了马脚。
因着昨日夜郎王之事,皇上大喜,又在偏殿宴请了几位亲近的臣子。
席间,众人提到夜郎王在大殿上下跪之事,皆是哈哈大笑,说是那夜郎国自大已久,此时刹刹他们的威风实在痛快。
奕柏向来并不多言,此时听着听着,心中不快。惕利断不是这等懦弱之人,却不知因何身为一国之王,甘心受如此奇耻大辱?
不知不觉便多喝了几杯,一张酡颜在灯火下晶莹闪亮,眼里波光滟潋,把周围的舞女歌姬全都比了下去,众人见了,惧是一惊,如此俊秀的少年,怕是举世无双。
众人辞行时,禹临却把奕柏单独留下,其他各人面上均闪过惊讶的神色,心里各有所思。
禹临却让奕柏在自己身边坐了,奕柏辞了又辞,终是无法,只得挨着皇上坐了。
又勉强陪皇上饮了几杯,奕柏的脸更红了,眼波似蒙了层薄雾,春水般荡漾开来,愈加显得妩媚妖娆起来。
禹临恍惚失神,一眼望过去,那一弯雪白的颈项剔透若玉,靠得近了,只觉得兰麝芬芳,竟不能自制,轻轻拂上奕柏的左手。
奕柏一惊,酒意全消,手一抖,半杯残酒全撒在禹临的龙袍上,禹临自己也一惊,顿时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失仪,立即放开了手。
两人尴尬地又对饮了几杯,奕柏便籍词匆匆告退,一路上想到刚才的情景,手心背心全被汗濡湿了,路上风一吹冰凉冰凉的,心里实是后怕。
而禹临坐在偏殿里寻思了许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心里隐隐泛起一个不可思意的念头,莫非,莫非这镇远大将军竟与他妹妹一般乃是女儿身?
生了如此猜疑,禹临便去了莲贵妃那里打听,可莲贵妃不知真是一无所知,还是存心隐瞒,竟是滴水不露,毫无踪迹可寻。
禹临只得盘算,下次定要寻个机会再试镇远大将军一试。
惕利在殿上行跪礼的消息传回南疆,雪韵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会对天朝皇帝屈膝?
莫不是有什么搞错了?又叫了那信兵细细盘问,却知所言非虚,左思右量却怎么也不能猜出因由,又听说天朝皇帝赐了几个侍妾给惕利,一时心思又转到这里去了。
只是,这些都不及奕萍吧?自己这么傻,居然没看出来,明明每次对着奕萍,他无论远近,无论什么表情,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浓浓情意。还有听宫女说,很久以前他就在醉酒后呼唤“萍”这个名字,难道他们早已相识?
雪韵记起新婚旖旎之时,他温柔地叫出奕萍的名字,那一声仿佛千万把利刃,把她的心剐为碎片,再也不能恢复,可是就是这样一颗破碎的心,还是牢牢地挂住他,即使洞房花烛之后他再也没有跨进她的房门一步,她还是没法怨他,大约是前世便欠了他的吧。
雪韵的面上里带着无限凄凉,可是他既然心里有的是另一个人,又为什么要娶自己呢?
第十七章 呼之欲出
    在奕柏的忧心憧憧之中新年还是到了,正月初的响炮还在耳边嗡嗡作响,一转眼又是十五,上元节。
禹临在龙椅上早已耐不住了,一逮到时机便起身宣了退朝。匆匆地换了衣服,提了盏莲花灯直往月霞宫去了。
小和子见他赶得急,鼻尖微微渗出汗来,也只得加快步伐,几乎是一路小跑,心里暗忖,这盏琉璃荷花灯自从去年特意请人造了,放到现在也有大半年了,这会巴巴地拿出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想了想日子,又突然明白过来,今天是上元节呢。
远远地见了月霞宫,皇上却放慢了脚步,把气喘了过来,才气定神闲地进了月霞宫。
奕萍早得了消息,说是皇上要过来了,忙命宫女帮着细细的重新理了一遍发髻,又拿了胭脂水粉,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扑上脸蛋,才抿了口胭脂,那边来报皇上已经到了宫门口了。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奕萍忙把胭脂上匀,起身往门口去迎驾,皇上已一步踏了进来。
依旧是一番行礼,免礼的规矩,待到奕萍起了身,禹临从背后取了样东西,笑盈盈地说,“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奕萍一想便答,“上元节啊”,定睛一看,原来禹临手里提的是一盏莲花灯,虽是民间的普通样式,可用琉璃精心打造了,也精巧喜人。
“送你的。”
奕萍喜滋滋地接了灯,仔细把玩,翻过来正好看见灯一侧的七个字“人生难得一相逢”。好象选妃那日,皇上也说过这么一句诗。
又听到禹临说,“今晚我们一起去看灯,好吗?”
他没有用“陪朕”,而是用了“我们”,语气温柔倒似有几分恳求之意。
奕萍也不虞有他,笑着应道,“好啊。”随口又问了一句,“这是谁写的诗?”
禹临眉头微蹙,还是低声温言,“你不记得了,这是灯谜啊!”
“灯谜?”奕萍顿了一顿问,“打什么?”
“你——你竟不记得了么?”禹临一急,紧紧抓住奕萍的手,说话都似有些不顺畅了,眼里满是期切之意。
奕萍疑惑地看着禹临,不知他说的究竟是什么,两人僵在那里好久也没有说话。
终于,禹临的手渐渐凉了,松了下来,面色在一瞬间带了惨淡之意,“去年上元节的事你不记得了么?”
“去年上元?”奕萍重复了一遍,记忆里寻不到任何端倪,去年上元是在家里过的,娘说我年纪不小了,不能随便的抛头露面,连灯都没能看,发生了什么事呢?
禹临还是不死心,“这是个字谜。”
“哦”奕萍想了想,却不知道答案。
见了奕萍的反应,禹临突然似被人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坐在椅子上,竟站不起身来。
“错了,错了……”禹临自语,“不是你”。
奕萍在边上见了皇上如此神色,也不敢接话,自从上次那张字条之后好容易才哄回皇上,只是终究不是以前了。
回了宫,禹临望着那莲花灯发呆,“竟认错人了,可是世间哪有面貌如此相似的两人?”
“相似?”他心里爆起一点火光来,“难道是他?”
“对,除了他,还有谁呢?”禹临一敲桌子,站起身来,“小和子!”
“小和子在。”
“朕要走一趟镇远将军府!”
奕柏听人传报有位余公子来访,边往大厅走边琢磨着是谁。到了大厅一抬眼,见到禹临一身公子打扮,旁边站了小和子,上前一步,便要跪下行礼。
却被禹临抢先一步拦住。
小和子道,“这位是我家余公子。”
禹临微微一揖,奕柏连忙偏过身避了一避。
“今日上元佳节,天都必是玉树银花,不知颜公子是否有此雅兴同赏?”
皇上如此一问,奕柏哪能拒绝,只得随着禹临出门去了。
已是傍晚,天都街上的小贩早已扎好了无数的灯笼等着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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